(198)

　　岩山背上姐姐的背包，拉著姐姐準備回家，尤梅要他們等一下，再坐一會。待張魁安點著的火盆裡的炭火慢慢大起來，尤梅讓屋子裡的人坐攏過來，說道:“王大叔！還有藍家小弟。我們五人今天到這裡來，是冒著風險的。瑤家人和漢族人之間歷代有矛盾，一時消除不了，防止矛盾激發是我們第一原則。藍三妹！劉明霞！尹世新！不要以為你們是瑤族人，就沒有這個問題，有些人會把你們當做漢人的代表，把你們看成漢人。

　　“既然這樣，既然存在風險，我們為什麽要冒風險到這裡呢?那是因為抗日，我們要打日本人。我是邵陽人，也就是寶慶府人，我為什麽不待在家裡，要到龍潭司來，那是因為日本人打到了邵陽，他們把我和像我這樣不願聽他們擺布的人趕了出來。我想回去，我想回家這要求不高吧;我隻想實現我這不高的要求，我卻要付出全身的力氣、最大的努力，甚至是整個生命;因為只有趕走日本人，我們才能毫不忌憚地回家。如果現在，我們不肯努力、不肯犧牲，日本人也會到這裡來。他們燒殺搶掠，這裡也將會有許多人像我一樣，流離失所，回不了家。王大叔曾經是軍人，是站著和倒下去都不會彎腰的軍人。我們都不願日本人來我們的村落、山寨，我們應當團結起來，團結起來就有力量，這叫做‘一根竹竿容易彎，三股麻紗扯脫難。’

　　“我們這次來大屋場的目的只有一個，阻止日本人進瑤山。現在的情況是:一股約八千人的日軍到了龍潭司東面的大小黃沙一帶，和國民革命軍形成對峙，昨天，另一股日軍使用毒氣彈佔領了馬頸骨東面的山門鎮。從山門鎮向西就是我們馬頸骨和大屋場，日軍打通馬頸骨，或者大屋場就可以和龍潭司東面的鬼子形成合力，就可能突破龍潭司，進而進攻洗馬、六塘驛和江口。也有可能進攻漵浦，還有可能直驅安江、芷江。如果日軍得逞就可能佔領整個雪峰山脈、湘西地區，那樣我們將成為日本人刺刀下的奴隸，任由他們宰割。所以我們必須達成我們的目的，阻止日本人進入我們瑤山。

　　“在阻止日本人進瑤山這個大目標下，有兩個具體目標，實現這兩個具體目標就可以實現我們的大目標。這兩個具體目標就是我們具體要做的事情。它們是:團結瑤民，發動和組織瑤民自己的自衛力量，最好使瑤寨的所有人都團結起來，一致抗敵、同仇敵愾。這是一件事，另一件事是說通瑤民、瑤寨，讓他們允許我們的軍隊進入瑤山，大家同心協力抗敵。日本人是很厲害的，僅僅靠我們瑤民，很難擋住。國民革命軍除了武器好，子彈足外，還可以調動各式大炮，也可以調動飛機。明天將有一支國軍到嶺腳，只要大屋場需要，他們可以立即開進來。他們中間有個迫擊炮排，還有通信人員，調飛機也不是難事。今天跟我們一起到嶺腳的還有一位女軍官，她就可以和飛機聯絡。尹世新也擔任過空地聯絡的話務員，這些他很清楚。

　　“我們這幾個人中間，劉明霞、尹世新，這兩位是馬頸骨人，你們組成一個戰鬥小組，回馬頸骨開展工作。大屋場只有三妹一個人，請王大叔，也請岩山小老弟協助三妹的工作。我的位置根據實際情況再確定，明天上午，最好今晚，我想趕到馬頸骨，先把那裡的事情抓起來。大屋場、以及和嶺腳的聯系就靠藍三妹、王大連……”

　　王大連立即立正大聲答“到”，把其他人嚇了一跳，

長凳另一頭的張魁安差點沒坐到地上。尤梅抬起手示意他坐下。然後繼續說:“我們王大叔，軍人氣質不改。這也說明你已經回到了軍人的狀態，很好，大屋場的事情，盡管很難，有了王大叔希望就大了。劉明霞、尹世新你們要加油咯，來個競賽怎麽樣?這裡可是老帥出馬，你們怕不怕?看誰先拉起瑤民武裝，看誰先迎來國軍。”　　劉明霞、尹世新站起來，劉明霞說道:“比就比！”王大連也拉著藍三妹、岩山站起來，王大連說道:“白軍的事先不說，瑤民隊伍，我們會盡快拉起來的。尤老師，剛才說抗日，十年前，我黨就提出來了。我現在參加抗日即使接受尤老師給的任務，也是遵照了部隊首長的指示，我很高興。”

　　聽了這話，尤梅很感動，她示意大家坐下。王大連坐下後，又說道:“我們白巾軍走的時候，留下了一些槍在藍寨佬那裡;所以， 藍寨佬一直都對我很客氣。這層關系，看這次能不能用上。”

　　其實，還不是因為那幾支槍，瑤人之所以拒絕和漢人交往，主要是因為恐懼。當年賀胡子帶白巾軍到瑤山後的種種作為，使瑤民看到了友好，看到了誠意，也產生了希望。

　　尤梅先前以為過大屋場去馬頸骨只能碰運氣，沒想到十年前白巾軍的影響還能幫自己，說道:“那太好了！只是，王大叔，您的腿?”“沒事。十年前的老傷，不礙事。”

　　至此，尚有疑慮的尤梅終於決定立即帶劉明霞、尹世新去馬頸骨，她對張魁安說道:“張乾事！您明天回嶺腳，把我們這邊的情況同黃參議長、韓長官匯報一下，那邊要過來人，先到王大叔這裡。如果軍隊要過來，也要先派聯絡官過來。還請你轉達我們的決心，就是不吃不睡我們也要完成任務。”

　　尤梅又對藍三妹說:“這之後，我不可能隨時跟在你身邊，有幾件事強調一下。劉明霞，你們倆也聽著，槍不能借給他人使用，自己家裡人也是一樣，王大叔、岩山的武器，先自己找，待瑤民武裝起來了，再請示上面配備。另外，無論什麽情況，槍不能對著自己人，就算瑤民不理解威脅到你的生命，你也要準備犧牲，不準持槍反抗，知道嗎?再有，遇到情況立即報告，不準霸蠻，不準一個人硬扛。還有，遇到難事不要急，冷靜思考比沒有頭緒亂撞要好。”

　　王大連聽出了尤梅的意思，對岩山說道:“岩山！我們先送你三姐回家，然後再回來接尤同志去大屋場。”尤梅同意了王大連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