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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飛到達岩腳一百軍指揮部時已是晚飯時分。李青雲過來接洽，先讓韓飛一行吃了飯，然後領進了作戰室。作戰室裡唐副軍長、周師長都在，長官給韓飛交待的任務是:派給他報務員四人，由四排和152團抽調的一個連保護，在孫田東面的松山建立空地聯絡站。接著，李青雲介紹了我方防禦部署情況，並告知:為了行動方便，陳勁排臨時改稱一百軍特別警衛四排，簡稱“特四排”。

　　韓飛和報務組的人打了照面，就騎上李青雲配給他和隨從的三匹戰馬離開岩腳。因為路上常有運送物資的各式車輛來來往往，他們走得很慢。經過岩板時，他們拐到田壟間的小路上，來到吳氏祠堂前的禾坪。韓飛留下王小波看馬，自己領著伍建明走進了祠堂。

　　因為有尤梅在，韓飛只在殷國志的房間待了一會，簡單詢問了一些情況就出來了。途中遇到陳勁三人，就讓他們跟著自己。

　　鄉公所大院中央燒著一大堆火，幾個人圍著火，或坐或站，一邊取暖一邊閑聊。韓飛是為了地空導航標識的布料來找人的，當然也想借辦事來看看諶玉清的父母和江娟的父親。

　　韓飛把烤火的人掃了一遍，沒有認識的人。因為甲樓樓下和中堂都沒有房間點燈，韓飛隻得往後院走。走了幾步，這才發現甲樓北頭的月門口有哨兵，韓飛走過去問道:“請問是哪位長官在裡面?”警衛用手電照了照韓飛的肩章問道:“那部分的?”“一百軍警衛營。”“裡面是江長官，請問你進去嗎?”“江海濤！進去。請您通報，就說韓飛求見。”

　　警衛還沒轉身，有人站在月門內問道:“是薦輝嗎?”韓飛循聲望，只看到人影，看不清是誰。待兩人相向走幾步，借助火堆的微弱光線，韓飛看清了對方熟悉的臉，連忙喊道:“黃姨！”黃雨燕應答著韓飛，不知不覺流下兩行熱淚來。這個曾經在韓飛身上傾注過母愛的女人，全然不顧身份的約束，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韓飛。

　　黃雨燕把韓飛領進諶長靜的辦公室內間:床前不大的空間裡，坐著四個圍著燒木炭的火盆烤火的人。一盞昏暗馬燈高高地掛在後牆的馬釘上，讓習慣了平視燈火的人們感到一種肅殺的氣氛。江海濤招呼韓飛坐在自己的對面，看著臉部隱蔽在“燈下黑”中的江海濤，韓飛總覺得不是那麽真切。

　　江海濤一一介紹在座的人，介紹向承先時，韓飛忙說:“不敢忘，是承先舅爺。”沒見到諶長靜，韓飛問黃雨燕:“三爺呢?”黃雨燕回應道:“剛才還在這裡呢。說是累了，八成睡覺去了。平常老是念叨你，一看到當兵就要念叨一回，這下子反倒睡覺去了。”正說著呢，諶長靜領著江娟進來，說道:“看著有點像，還真是你小子呀！”

　　男人們，特別是多位男人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會在小事上糾纏的，他們會很快進入大是大非的討論。江海濤問韓飛對眼前戰局的看法。韓飛思考了一下說道:“我和他們有過接觸，戰鬥力不怎麽樣。如果能在龍潭司堵住，再吸引一些敵人過來，最好是一、兩個聯隊，然後圍住，戰果一定很大。”“胃口不小。年輕人就是豪氣。”江海濤接著對大家說道，“我們就按著這個目標做，好不好?漵浦縣、隆回司、武岡縣、黔陽縣，當然主要是龍潭司，應該為實現這一目標而努力，準備犧牲，敢於犧牲。”向承先點點頭感歎道:“要是真能這樣，也就對得住投胎做人了。”諶長靜冷靜地問江海濤:“軍隊的作戰計劃怎樣?”江海濤肯定地答道:“也是這個說法。

”接著，江海濤問了一些韓飛家裡的情況，並告訴韓飛韓宗長等人已經搬到運輸隊去住了。　　“再有，”江海濤停了停說道，“老街面館的張姨是你娘，你得認。”這話一出，滿座無語。過了很久，黃雨燕站起來，走到韓飛身後，扶著雙肩說道:“這也不怪你，你離開娘的時候，還不記事。”江海濤問道:“你們也知道這事?”諶長靜剛要說話，黃雨燕搶先說道:“江長官！您都知道了，我和長靜是他的三爺三孃又怎能不知呢?聽江娟說香秀救過她娘倆，您是前天見到她的時候知道這事的吧?”不等江海濤回話，諶長靜對韓飛說道:“這兒沒有外人，這事說開了也好。我和你爺韓圖光小時候就是朋友，後來一起到外面求學……”“還是我來說吧。”黃雨燕坐回位子，說道:“他們倆到賽市讀書的時候，我爸在那裡當老師，所以我經常去學校。慢慢地我發現新來的同學中間有個人很英俊，我就主動邀請他們出去玩。可最終單獨約我的卻不是那英俊的同學。”向承先笑著問道:“那是誰呀?”“還能是誰。”見諶長靜要插話，黃雨燕說道:“你別插話！那年暑假我瞞著家裡人，來到了龍潭，韓圖光讓我住在小黃沙，和香秀住在一起，這樣我們倆就成了好朋友。我和長靜關系向家裡人挑明後，兩家都不同意。一直到他哥倆畢了業，我爹執拗不過就同意了。可諶家還是不同意，說我不像個姑娘家，所以我就一直住在小黃沙。那天，長靜被族人從小黃沙抓走，打得半死，圖光得了信就從家裡跑出來，不小心掉到了溝裡，沒有起來。後來，諶家怕再出人命，就同意了我和長靜的婚事。幾個月後，香秀肚子大了，家裡住不得了，就住到了屋茅洞，直到把薦輝生下來。滿月後，張家把香秀捆了回去。 這樣，薦輝就由我帶著。當時薦輝才個把月大，沒有了奶吃，我也弄不好米糊，這可讓薦輝遭罪不少。”黃雨燕停了停，說話哽咽起來。諶長靜接著說道:“後來我們有了玉清，香秀怕我忙不過來，就把薦輝帶走。可怎麽也想不到，沒過多久，韓家人得了個空當把薦輝抱了去。再後來，香秀嫁到了吳家。十多年前，薦輝到龍潭念高小，她娘老念叨薦輝會不會餓著，所以在老街開了這個店，直到現在。”

　　黃雨燕原本認為這是個很好的故事，可以活躍一下氣氛，誰料反而使氣氛凝重。韓飛站起來面對著牆，江娟走過來站在他的身邊。

　　這時，韓賢珍小跑進來說道:“！大炮過來了，要人幫忙過亭子橋。”黃雨燕問道:“運輸隊的人呢?”“送彈藥去了。”“都去了?”“都去了！”諶長靜說道:“打電話問一下高祖坡的換防怎麽樣了”江海濤站起來說道:“我們躲在這裡也得不到清靜，乾脆到前面去。”

　　一行人往前院走，江海濤的隨員立即把中堂裡能點亮的燈都給點亮了。江娟到中堂一角搖電話，韓賢珍坐在旁邊的太師椅上，揉自己的大腿，其他人相跟著進了接待室。

　　中堂前，韓飛把黃雨燕叫住，向她要一些布匹。問清了緣由，黃雨燕叫來韓賢珍，安排她放了吳衣裳，到他店上去拿洋布。之後，韓飛進接待室同長輩們道了別，繞過火堆跟著韓賢珍到了大門口。

　　松了綁的吳衣裳也沒道謝，隻問清了所需布料的顏色、數量，就自己回店去了。韓飛領著韓賢珍等人從落日巷向老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