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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院長已經回去兩天了，李鐵漸漸著急起來。他需要再做幾件事情，辦結一兩個案子，才好和葛勇辭行。

　　現在好辦一些的案子是張魁安盜竊戰略物資案，這個案子的關鍵點是如何把張魁孟撇出去，只要案子不涉及張魁孟，其他事情都好辦。昨天跟葛勇說過這事，葛勇還想追究張魁孟的責任，李鐵說服了他。張魁孟是韓飛的舅舅，韓飛在龍潭、在漵浦的能量太大，幾年沒有他的音訊，一回來照樣能掀起波瀾，這種人誰敢得罪。葛勇是外地人可以不管他，可李鐵是本地人，不能不考慮韓飛這個因素。

　　盡管有了行動方向，但具體操作還是有困難，這第一個難點就是諶玉正。諶玉正整天守在丁樓，不準辦案人員接觸張魁安。湊巧的是，中午諶玉正送物資去了蓮荷，更湊巧的是這事還被一籌莫展的李鐵看見了。李鐵剛走出王家旅社，正好看見諶玉正經過巷子口。他尾隨著過了亭子橋，趕緊折回旅社，叫上常少尉一起到鄉公所，拖著睡眼惺忪的段承?去了後院。

　　訊問在張魁安的房間進行，張楓英在值班，沒在家。張魁安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臉上的結痂還在。看守所的醫療條件、衛生條件都很差，盡管有滿寶的人照應著，有些地方還是感染了，直到諶玉正弄來幾支青霉素，傷情才開始好轉。

　　段承?看著張魁安臉上的疤痕差點笑出聲來，臉本來就是畸形，還有一直沒打理的胡子，再加上兩道成“八”字形的傷疤，使臉更加畸形了。段承?忍住了笑，把烤火被放在圍椅上，扶著張魁安過來坐好，對李鐵和常少尉說道:“我和張乾事，我們倆很熟的，好多事我都向他請教過，他也不厭其煩地教過我。”接著，段承?轉過臉對張魁安說道:“現在好辦了，龍潭司有了派出法庭，我也有幸出任派出法庭的首席推事。總而言之，我們不能冤枉好人，不是！”

　　張魁安一貫看不起段承?，這與人的地位無關，主要是看不起他近乎卑劣的行事方式。今天聽他這麽說話，倒有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意味。張魁安又想，你看不起人家，人家成了推事，自己卻成了階下囚，到底應該誰看不起誰。這麽一想，張魁安還真對段承?有了幾分敬意。

　　張魁安不知道自己案發被抓全都仰仗這位首席推事，沒人告訴他這個，張楓英不說誰都不好說。諶玉正說過要提防段承?的話，張魁安聽了但沒有太往心裡去。其實，就算張魁安知道事情的緣由，也不會怎麽樣，他可以為易臘梅被遊街的事跟段承?吵，但不會為了自己的事情那樣去做。況且，他認為自己沒罪，這是不爭的事實。桃李自成蹊，一味的爭論反而給人以心虛的感覺。然而，在有些人看來，張魁安不為自己爭的原因，是因為他認識到了自己的罪過，認定爭也沒用。段承?就是這樣想的，所以，他信心滿滿。

　　待大家坐定，李鐵說道:“按理說，不能在這裡問話的。這也不要緊，就是履行一下程序。你也用不著緊張，事情總要有個了結。剛才我們就了結了一個案子，無罪釋放了。你也不要急、不要怕，話說清楚了，不就好了。好多事情就在一句話的上面，沒什麽大不了的。”

　　李鐵要張魁安敘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耐心聽完後，問道:“從岩板運糧車壞的地方到糧店，大概有多遠?”張魁安回答:“兩三裡路。”“那你是什麽時候跟張魁孟說把糧食給他的。”張魁安想起諶玉清跟自己說過的話，

連忙辯解道:“我沒說給他。”李鐵說道:“這不重要，我是問什麽時候你跟張魁孟說下的。”“馬車拐進糧站前。”“馬車幾匹馬拉?”“兩匹。”“你說，糧站站長已經在運單上簽了字，是這樣的嗎?”“是的，要不然也交不了帳。”“那如果再把落下的五百斤糧食送進糧站，這是不是等於在告訴糧站站長‘你出錯了。’”“是這樣的。”“也等於在說你自己也出錯了。”“是這樣的。”“你當時，想到這一點了嗎?”“想到了。不過我主要還是想給小黃沙救救急，畢竟那裡是第一線，耽擱不得。”“你說這話也對，每個人做一件事情總會有多個理由，其中就有最說得過去的理由，就像你剛才說的。不過最說得過去的理由，也就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不一定就是最主要的理由。”李鐵看了看手上的紙，問道:“你說你有沒有錯?”張魁安良久沒有說話。李鐵說道:“有錯，不敢承認，不能說是一個磊落的人。”張魁安說道:“是的，從某一角度說，我有錯。可從大局上說，我沒有錯。即便有錯，也不能構成犯罪。”“那好，你說說，怎麽就不構成犯罪了。有錯就是有罪嘛。”張魁安無言以對。　　李鐵說道:“你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道理還不透徹。今天就談到這裡，想起什麽事，或者想到什麽說辭，你可以隨時找我們，段推事就住前院，方便得很。”說完，讓常少尉完善筆錄後起身離開。

　　可就在這時，諶玉正被人叫回來了，是舒三寶騎著韓宗久留下的自行車去叫的。

　　諶玉正當然不依，堵在樓道，非交出訊問筆錄不行。段承?、李鐵都不敢用強，而常少尉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想法，帶著微笑看著，任憑事態發展。就這樣，幾個人長時間僵持在樓道上，直到李莉莉回到鄉公所。

　　李莉莉和李舜成按照昨晚說定的，吃過上午飯就回龍潭。在嶺腳李莉莉找諶娟說了會話，本來還想看望一下張九爺，諶娟說他睡下了，李舜成也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他們才坐上金石留在嶺腳的馬車到了溫水，對兩名B連留守人員進行了必要的調查後，趕回了龍潭。

　　拖著疲憊的身體跟在李舜成後面走進鄉公所，李莉莉看見韓賢珍的辦公室外有人在領配給單，知道韓賢珍在忙，也就沒有過去打招呼，徑直走進了後院。見諶玉正帶著幾個人堵在樓梯歇腳平台，也沒多問，從間隙中跨了過去。走到了段承?跟前，也不拿正眼瞧他，呵斥道:“你讓開！”段承?哆哆嗦嗦扶著李鐵的膝蓋準備站了起來。

　　李鐵見段承?這樣猥瑣，竟然害怕一個農村婦女，心生不平。李鐵這幾天在鄉公所轉悠，有時還在食堂吃飯，和李莉莉打過幾次照面，認為她不過是服侍人的。李鐵是混過社會的，這些人講究一個“義”字，見段承?這樣，“義”字立馬躥出來刺激著他的神經。他順手拉了一把段承?，說道:“不讓！不讓下，那也不讓上。”接著，補充道:“既然他們不準我們下去，我們也不讓其他人上來。”剛才聞訊趕過來的常少尉隨從也移步過來站到了李鐵的身後。

　　李莉莉不信邪，一腳踢向段承?，大聲喊道:“你跟我起來！”李鐵歘地一下站起來，諶玉正等人也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這時，諶長華在丙樓的階基上喊道:“韓嫂子！韓嫂子！你下來，我有事問你。”這才避免了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