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

　　上次打仗，拱橋鋪的房子毀壞不少，也沒有工夫修繕。三四戶人家，二十幾個人，很容易就被周邊的村落吸收了，隻留下田螺一個人，守在那裡。

　　田螺家，除了他就剩下一個瞎子奶奶，他們全靠眾鄉親施舍過日子。前幾天，大家要他留下來，他沒說多話留了下來。好在奶奶在小橋衝住下了，有位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姐姐照顧著，他沒有了後顧之憂。

　　昨天下午，張大爺給的幾個小乾魚，還沒有吃完，用碗裝著放在桌子上。他幾次起床察看:剩下的四條不到一拃長的魚還在，沒有被老鼠偷吃、野貓叼走。四條魚，一餐一條，還可以吃兩天。魚可是過節才能吃到的美味佳肴，也就是說，他還有兩天的好日子可以過。想到這，他突然產生了這日本人來了反倒讓自己過上了好日子的聯想。可再一想又覺得不對，大張、小張就死在對面山上，還有左山大哥。田螺認為還是日本人不來好些。自家的房子到處漏雨，還得求叔叔伯伯幫忙撿瓦，這不就是日本人帶來的禍害嗎，這豈是幾條魚可以彌補的。再說，這魚也不是日本人給的，是張大爺給的。

　　田螺胡亂想著，又起來看那碗裡的魚。那是天快亮的時候，也正是空氣清醒好睡覺的時候，田螺起來了，不但察看了桌子上的碗，還察看了門外。他聽到有聲響，從門縫向外面窺視，隱隱約約發現路上有許多人在向這邊走來。天邊像指甲一樣的月亮，只有一丁點光亮，這丁點的亮光照在鬼子的刺刀上面，反射出來，讓田螺看到許多東西在胡亂地晃動。其實這是很弱很弱的光線，要不是田螺躲在陰處根本就發現不了路上的情況。

　　田螺悄悄走出房間，沿路邊悄悄地向北走。突然他跑了起來，大喊:“日本人！日本人！”田螺沒喊幾聲，槍就響了。田螺用一輩子的時間，傾聽著這回旋於山石之間、飄蕩於天際之外的聲音。他不知道這聲音對於他自己意味著什麽，他沒時間去考慮，他余下的時間太短暫了，短暫得只能想瞎子奶奶，想不起其他人，想不起張大爺給的那幾條只在過節時才能吃到的小魚。

　　緊接著犀牛山上的留守人員開始向下扔手榴彈。只有兩個留守人員，其他人一部分在後面的棚子裡，一部分還在山坳的人家裡。

　　在高車田山上觀察的尹世新帶著兩名自衛隊員趕緊往小橋衝方向衝，由於光線太暗，深一腳淺一腳他們跑著很慢。剛到溪邊發現有三個鬼子過來了。尹世新不管三七二十一端槍便打，把人打倒，後面的人把槍撿了起來。小橋衝的一些村民也圍了過來，尹世新說:“該躲的躲，該上山的上山，快！什麽東西都不要了。”

　　山上投彈的人增加了，尹世新帶著的幾個人也成功堵住了想上山的鬼子，正以為可以把鬼子打退，這才發現大量鬼子仍然在向北走。原來黃泥江的水量不大，鬼子走河對面繞過去了，就連騾馬，拆開來的山炮，都從那邊走了。

　　由於早就有隨時投入光複山門鎮作戰的準備，A、B、C、D四個連和炮排都是帶著裝備走的。犀牛山戰鬥打響時，他們正散落在石老爺山附近休息。聽到槍聲、爆炸聲，紛紛向大屋場喊話請求任務。

　　殷國志詢問哪裡發生戰鬥，唐雲松說一定是拱橋鋪。殷國志立即下達作戰命令:甲、初步判斷日軍此次作戰目的是接應大黃沙的鬼子，人數和上次相當，進軍路線沿黃泥江河谷行進;乙、令以唐雲松為主組成臨時指揮部統一協調指揮A、B、C、D四個連參戰人員的行動，

D連的BC1000報話機隨唐雲松行動;丙、作戰最高目標是阻擋日軍前進，最低目標是遲滯日軍前進速度;丁、邊打邊查明情況。　　殷國志與江海濤、藍德興、江娟話別，說道:“鬼子都亂了陣腳，十一師準備掏他的心，都不知道，還想著大黃沙那幾個殘兵敗家。接應到了又怎麽樣，還不是一塊死。”江海濤說道:“那是一個成建制的部隊，如果全軍覆沒，皇軍的面子是掛不住的。你去要小心，不要勉強作戰，在敵必攻的要點上大量殺傷敵人，待其疲憊徹底消滅。我們幫你聯系空軍，爭取他們參戰。”

　　劉明霞是善於總結經驗的，這次就吸取了上次沒有毀壞橋梁的教訓，強調所有人上山前一定要把大小橋梁都給毀了。山民們，幾仗下了，有了不少經驗，知道戰爭的殘酷，二話沒說，紛紛撤橋毀路，遲滯日軍。鬼子進軍速度很慢，匆匆趕過來的唐雲松在馬頸骨的龍井將鬼子攔腰截斷，

　　龍井的戰鬥打得很艱苦，最先頂上去的是A連的一、二排， 在鬼子九二步兵炮的打擊下，很快被打殘，以傷亡過半的慘狀撤了下來。而打光炮彈的炮排正在列隊，準備以步兵參戰。接替A連的C連打得更艱苦，前面說過C連是鷹形山上下來的部隊，修整沒有結束就到了大屋山。他們上去時，空軍來了，空軍的轟炸和掃射，給鬼子大量殺傷，但並不能徹底打垮鬼子，並不能從根本上減輕C連的壓力。這一場戰鬥下來，C連剩不下幾個人了。殺紅了眼的唐雲松準備動用人員相對齊整的B連，這時殷國志到了，同時帶來的還有大量炮彈和地雷，殷國志一面安排炮排開炮，一面令D連工兵排繞到敵人前面布雷。殷國志讓特四排和劉明霞的人接替B連在龍井與敵人接觸，他對伍建光、陳勁、劉明霞說，死死地黏住他們，不讓他們舒舒服服地走。他們拉開當子，自衛隊就從中間襲擾;集中一坨，特四排和炮排上。

　　接下來，日軍在中國軍民的一路“照顧”下艱難向前，最難纏的有兩樣，一樣是自衛隊和鳥槍隊的冷槍，還有就是星羅棋布的“小心地雷”牌子。有牌子還不一定都有地雷，也不是說沒有牌子的地方就一定沒有地雷。這次的埋雷，當地人參與進來，他們每人負責一段，記住地雷真實位置，牌子就可以亂放了。炮排不時打一陣炮，也使得鬼子苦不堪言。而特四排跟在後面，使得鬼子不得不將一部分戰鬥部隊放在輜重部隊後面，這就大大降低了鬼子的行軍速度。

　　總之，一路波折的鬼子直到中午才到蒲板溪。而在蒲板溪，一支生力軍在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