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0日(農歷三月十九)

　　【當日戰況:日軍左翼繼續進攻武岡;右翼中國軍隊開始反攻;中路，日軍向江口鎮攻擊前進，前鋒直指平溪江重鎮、江口鎮前哨——月溪。】

　　上午大雨

　　(279)

　　天快亮時，雨停了，楊志勤在一片鳥叫聲中醒來了。也許陣地上大部分特四排的兄弟也和他一樣，嘰嘰喳喳的鳥叫讓他們前夜最後的幾刻鍾充滿了遐想和美好，以至於睜開眼睛時，滿臉迷茫，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胖子自己動手把戰壕裡的泥水?出了戰壕。完事後，他又用鍬刮掉鞋子上的泥巴，其實這也是徒勞無益的。到處都是泥巴，踩不了幾腳、走不得幾步就又會是滿腳泥，提不起腿，邁不開步了。這鞋還不能脫掉，一天一夜的浸泡把腳上的粗皮都泡沒了，原來厚厚的腳板沒有了原來的硬度，光腳踩在石頭，甚至草皮上都能感受到鑽心的疼痛，下不了腳。胖子找來布條把布鞋牢牢捆在腳上，好在天色在好轉。他企盼著太陽出來，他認為太陽出來，一切都會改觀。

　　楊志保送過來一提箱上好子彈的彈帶，問胖子是不是應該開飯了。胖子問道:“尹子華呢?”“還在睡覺。”“這上面髒兮兮的，不好吃飯，應該分批下去吃，等會你們幾個先去。把尹子華叫醒來，要他把背包打好。”

　　楊志保朝前邊看了一會，說道:“他們在集合。”“嗯！”胖子轉過身去，看到鬼子在村口集合，說道:“快去報告！”“報告誰?”“伍連副。快去！”

　　伍建光來到前沿察看情況後，用步話機向雲山寨報告，很快炮響了。這是一次打破寧靜，打破美夢的炮擊。在椒林寨以東貓了一夜的王小波不失時機地帶著三排的人衝上了椒林寨東面的山坡，這是他想了一整晚，準備了一整晚的動作。佔領這個山坡，鬼子在椒林寨就失去根基，只能進不能退了。

　　炮一響，胖子離開陣地悄悄走到下面，在溪水中把自己洗乾淨。然後，走進夥房的臨時棚子，拿著從瑤民家借來的碗筷一個人蹲在一邊吃了起來。不久，陳勁、煤球和算盤也過來了。他們紛紛上前拍打著胖子的鋼盔，罵上一兩句，才去吃飯。

　　不大一會，幾個人從棚子裡出來，胖子嘴裡還在嚼著剛塞進去的肥肥的臘豬腳。煤球伸手去掏胖子藏在衣服裡面的餅乾，胖子機敏的轉身躲開。陳勁叫停他們的打鬧，說道:“打著炮呢，快上去！”

　　陳勁走到伍建光身邊說道:“還打呀?把馬都打死了，那麽多東西誰背?”“不打了?”“不打了，讓他們順順當當地往前走，前面有人等著他們。”“那也好。”說完，用步話機向韓飛報告了自己的想法。陳勁一聽伍建光的暗語，笑著說道:“你這說的什麽話?”“韓少校編的通訊暗語，前天才用上的。”“你還說把特四排交給我。這個不教會我，不也是空的嗎?”“等有空了，我叫你。”“難嗎?”“不難。狗，代表日本人，從‘狗日的’這句話來的……”“現在不教，你帶一些人去吃飯，我盯一會。鬼子還要忙一陣，才可能出來。”

　　胖子正要把餅乾遞給尹子華等人，聽那邊說去吃飯，他又把餅乾收了回來。只有尹子華搶走了一塊，揣在兜裡。

　　伍建光帶人下去不久，椒林寨裡面響起了激烈的槍聲:這是王小波同鬼子乾起來了。陳勁不知緣由，心中著急，拉起伍建光撂下的步話機說道:“這菜炒得這麽香，

開不開飯呀?”那邊韓飛說道:“你看打牌，著什麽急呀，不會讓你餓肚子。”很快伍建光帶著所有人跑了回來。　　不知是打炮還是其他什麽原因，眼見著變好的天，又下起雨來，越下越大，還動了風:是能吹斷樹枝的大風，一會北風，一會南風，風向不定。隨著風雨雷電瘋狂地，無情地摧殘著山巒、大地以及與它們相伴的花草樹木時，椒林寨的槍聲稀疏下來了，只有機槍、步槍偶爾響幾下。幾個鬼子爬上屋頂監視王小波的三排，其余的鬼子在冒雨清理物資，準備趁大雨離開這個四面楚歌的地方。

　　坐在旁邊眯眼打盹的胖子，突然被什麽東西驚醒，轉過身，半蹲著戴上偽裝，慢慢伸出頭向山下看，他看見鬼子又在集結，扭頭向右，看見陳勁在用望遠鏡觀察，也就慢慢坐了回去。打量重機槍組的幾個人，不但尹子華、楊志勤在壓子彈，就連黃潤澤、宋希達也回來幫忙了。只有自己右手邊的楊志保一聲不吭地坐在那塊一直沒挖出來的大石頭上，胖子踢了尹子華一腳，朝右手邊努了努嘴，意思在問:“他怎麽啦?”尹子華用氣聲和誇張的嘴唇動作說道:“沒吃到飯。”胖子動了動嘴唇，尹子華繼續說道:“要等下一鍋，水還沒開就喊上來了。”胖子小聲說道:“你的那塊呢?給他！”尹子華做個不願意狀，胖子又踢了尹子華一腳。尹子華向胖子伸出手，胖子打了一下，見這手還沒有收回去，隻得從衣服裡面拿出兩塊餅乾。看到事情全過程的黃潤澤搖了搖頭，說道:“我也要。”“你也沒吃飯?”“吃了。”“那你還要?”“我幫你壓子彈。”“現在，我有人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那我還幫你背子彈呢。”“你可以不背。”“也就是要你一塊餅乾，這種話都說出來了。難怪別人都當了班長，只有你……”“你說什麽?”尹子華見他們嗆起來了，大聲說道:“你們想不想聽護衛所裡女護士的故事?”楊志勤明白尹子華的意思，連忙答道:“想！你快說。”

　　楊志保幾口吃完尹子華給他的兩塊餅乾，也不喝水，就拿過子彈帶壓子彈。楊志勤不知道手上有泥，習慣地抹了一把嘴唇上面的小胡子，衝著楊志保直笑。楊志保指著他的胡子也笑了，笑出了聲，是忍俊不禁的笑，其他人扭頭過來， 看到了楊志勤的“花白”胡子，也笑了，楊志勤發現不對勁，收了笑，一臉茫然……

　　這時，鬼子正列隊從他們旁邊的山腳通過，重機槍能夠著，可陳勁，或者煤球沒有一個過來指揮他們向鬼子開槍。胖子正納悶，韓飛帶著人過來了。

　　韓飛看了看鬼子的情況，對伍建光、陳勁說道:“前邊有B連和一排、二排在阻擊，炮排也過去了。你們下去同王小波會合，你們三人以王小波為主指揮三排、特四排、別動隊、大屋自衛隊、馬頸骨自衛隊作戰，任務把鬼子壓縮到飛山寨寨前山谷，阻止鬼子後撤、逃走。別動隊找尤梅、胡敏，大屋自衛隊找龍石雄、伍建明，馬頸骨自衛隊找劉明霞、藍德乾。”陳勁說道:“這麽多馬，可惜了。”韓飛說道:“已經得了一些馬了。這雨太大，瑤民鳥銃隊沒發揮多少作用。而製式槍一響他們就收縮，能打成這個樣子算可以的了。你們快去準備吧。”

　　特四排直接從左側沿山腳前進，插到了鬼子後隊的前面。胖子扛著重機槍，從山坡溜下去，走在最前邊。到一處高地，他停了下來，和尹子華等人一起，架好機槍向鬼子射擊。很快鬼子前後脫節，後隊被截了下來。王小波帶人衝了上來，再次繳獲了幾十頭騾馬和大量物資，還抓找了兩名俘虜。王小波用明語請示怎麽辦，韓飛說道:“不能交給老百姓，他們會打死他們的，要別動隊派兩人押回去，找二號。”

　　二號指殷國志。王小波想讓諶娟回去，諶娟不願意，他隻好把押送任務交給了吳輝玲和蕭雯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