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日(農歷三月二十)

　　【當日戰況:日軍左翼繼續進攻武岡，中國軍隊擊潰武陽日軍，日軍損失慘重，另一支日軍進攻瓦屋塘附近茶山坳陣地;日軍右翼從洋溪一帶退卻;中路日軍攻佔月溪。山谷行進困難重重，中路日軍翻越大山，沿山間小路向西行進，接近江口鎮東南的青岩防禦陣地。】

　　上午晴

　　(294)

　　“洞口潭的炮聲昨天已經停了，這對於大屋這邊是好事，還是壞事呢?”躺在床上的韓飛遊離於現實和夢境之間，突然想到的這個問題讓他清醒了許多。他抬頭見窗外有了亮光，就起了床，推門出去。望望天空，天色尚早:東方天空的魚肚白，使山巒更顯幽暗。轉身向西邊望去，深藍的、掛著幾顆星星的天空與靜謐的、青黛有序的山巒形成了相伴相生的依存關系，更具有生機。

　　這些日子，韓飛的生物鍾早就亂了，他不知道能這樣早起是不是自己的生物鍾恢復了。

　　夥房裡有人影在動，應該是韓宗富起來了，走近一看卻是韓祖明。“你這麽早起來了。”“嗯。”“有什麽心事嗎?”“沒有。你呢?”“我哪會有?”“你就不能有，只有我才會有。”“你結婚了呀！”“你沒結婚?你沒結婚和結了婚有什麽不一樣嗎！”“那也是。”“你說，日本人這麽大的運輸隊，竟然沒有多少糧食，大黃沙那裡到底有多少日本人?”“一萬來人吧。”“那他們的糧食怎麽解決?”“就地解決。”“哦。”“其實，打仗，糧食是不能由部隊自己解決的，會造成有的部隊多、有的部隊少，甚至有的部隊一粒糧食也沒有:這樣就會影響士氣，加深各部之間的矛盾。戰利品上繳統一管理也是這個理。你這是在幹什麽?”“燒水。”“也不知道張魁山他們的自衛隊怎麽樣了。”“你是不是想去新金?”“沒有。”“他們那裡還沒有事，不用擔心。今天天氣好，鬼子多半也不會行動，你放心吧！”

　　韓飛這樣同韓祖明說，實際上是在同自己說。這都半個多月了，真正消停的日子很少。現在基本上是防禦作戰，如果是攻勢作戰，時間更緊，困難也更多，條件也更差。韓飛還真希望能消停幾天。

　　越是這麽想，越是消停不了。韓飛又想起了起床前想到的問題。“什麽問題來著?好像和洞口潭有關，對了！是洞口潭的戰況和我們這邊的關系……”

　　韓祖明還在談新金的事情，見韓飛心不在焉，說道:“你要不要再去睡一會?”“你說什麽”“你多大年紀了?沒八十吧！”韓飛知道韓祖明為什麽這樣說自己，笑著說道:“我在想一個問題。這個問題……”韓飛幡然醒悟般挺了挺胸，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在這裡也想不明白，我去一趟石老爺山。”說完，就去房間叫醒了柯修洲。

　　韓飛走進報務組，對值班人員說道:“待會通話，跟他們說我去他們那邊吃早飯。”“幾個人?”“兩個。”“好的。”這時，韓飛看見不解衣帶、和衣睡在一邊的江娟翻了翻身。“哎！跟著受罪，一千金小姐，真是難為了。”韓飛心中暗歎道。

　　見柯修洲站到了門口，韓飛這才走出報務組。剛下階基，看見殷國志從中堂走出來，便停了下來，待他走過來說道:“你也這麽早起來了。”“你說怪不怪，越是安靜越睡不著，可惜了。”“沒什麽可惜不可惜的。等打完仗，我們帶上這些人再來這裡，大睡三天，怎麽樣?”“要得！你要知道我是在這裡入了族的，

陳勁是這裡的女婿，我們算是回家。”“你早就想好了，是吧！”“當然。說正事，你們這麽早去哪裡?”“石老爺山。有個問題我沒想明白。”“什麽問題。”“洞口潭的戰鬥停了，對我們這裡有沒有影響?什麽影響?我想在路上慢慢地想一想這個問題，說不定還要去馬頸骨和高車田。”“那家裡這一攤子事呢?不是有你、尤梅、藍寨佬嗎?你們是一家子。”“我們一家子?好，我們一家子。等一下！”殷國志叫住準備轉身的韓飛，繼續說道:“有一件事先和你說一聲。有個叫左山的，昨天牽馬回來的時候，把一座山神廟給毀了。”“什麽山神廟?左山是誰?”“左山就是前次瑤民圍攻我們，幫我們解圍的那兩兄弟中的哥哥。”“噢，是他呀！什麽樣子的山神廟?”“我也沒見到過，大概相當於我們的土地廟吧！”“在什麽地方?”“沙灣。”“那我知道了。”“你們回來吃下午飯嗎?”“可能趕不回來，我還想去胖子那裡。”“那，你們早點回來。”　　走到院門口的韓飛正要和韓祖明道別，一陣急促的下樓聲之後，諶娟輕聲喊著跑了過來。“你去哪裡?怎麽不跟我打招呼?”“去石老爺山。”“那我也去。”“我是去有事，又不是去玩。”“我也有事。”“你有什麽事?”“去了就知道。”韓祖明說道:“你讓她去吧，說不定真有事呢。你不記得當年……”韓飛打斷韓祖明的話，對他說道:“那你就跟尤老師說一聲。”說完領著諶娟、柯修洲走了。

　　韓祖明所說的“當年”是指那年暑假，韓飛、向新有從漵浦回到龍潭司，留在家裡的韓祖明、張魁山等人被吳德滿、吳德坤、陳冊、段承?幾個‘小混帳’欺負得回到家裡不敢出來。正是這次，向新有跑到新金狠狠地罵了張魁山一頓，罵得有點出格，使得張魁山發誓不再出來混。這才有了年紀相當、懂事較緩、矮一年級的諶玉清替補進入‘龍潭四少’。從此，這個集團富家子弟的顏色更濃了，關鍵是手上的家夥大為改觀，有一把打彈珠的手槍。很快在與‘小混帳’們的爭鬥中佔據上風，龍潭司再次回到他們手中。

　　有一天，他們從屋茅洞出來，諶嫦在家做事沒空，諶娟吵著要跟來，韓飛最後同意了。途中，一個人到路邊小便的諶娟，發現了異常，報告了情況，使“龍潭四少”免遭‘小混帳’們伏擊，還將計就計，到圭洞、小黃沙喊來人把他們狠狠地揍了一頓。

　　韓飛和諶娟並排走著，說起了這些事。兩人相談正歡，使得柯修洲有些多余，他一個人打先去了石老爺山。

　　在石老爺山的掩體裡，韓飛了解了一些情況，問王小波怎麽看洞口潭的戰事。王小波說道:“昨天，打完仗回來，才知道洞口潭那邊沒有了炮聲，估計是我們的人撤了。鬼子沿通道進去，如果山路沒破壞，那鬼子很快就會到江口鎮。正因為山路沒破壞，這就說明，鬼子很難攻破江口鎮，即使攻破了江口鎮，也絕對攻不破六塘驛。他們越深入就越麻煩，進攻力量會更弱。不知道龍潭司這邊的鬼子怎麽樣?”“我也沒多問，他們說，正常。也就是沒有大的戰事。”“他們為什麽派出運輸隊，還盡是一些彈藥，沒有吃的，這說明他們急需要龍潭司的鬼子發起一次進攻以策應洞口潭、江口一線。我認為他們的這個方針，短時間不會變， 除非能得到其他方向鬼子的策應。再往南一些，是個什麽情況?”“我也不知道，那裡接近三方面軍了。”“三方面軍的司令是誰?”“湯司令。”“那就不知道了。不過……”“你說。”“如果南方不利，這裡很快就會轉入進攻，以打亂敵人的陣腳，如果南方有利……”正說著，外面傳來“飛機”的喊聲。韓飛等人出去一看才知道，飛機並沒有經過這裡，在沿龍潭司至新化一線飛行。要不是天氣好，根本看不見。

　　王小波問:“那是不是新化、藍田方向。”“應該是。”“看樣子我們七十三軍面前的那股鬼子能不能和龍潭司的鬼子會合也是未知數。不過他們打了這麽久，還在那個現地方，估計也不能怎麽樣，多半是我們在進攻。”

　　通過和王小波的交談，韓飛漸漸明白當前的戰況和大屋在此次戰役中的地位了。

　　諶娟墊吧了點，就帶人到附近找兩面針，飯前找回了一些。聽到王小波恭維諶娟的話，韓飛笑著說道:“你也不說她行，昨天才知道這是藥。把它們都當成了寶貝。”諶娟不服氣地說道:“那是的，你還不認得呢。”

　　吃過老鄉送來的豐盛的飯菜，韓飛說道:“良家寨也沒多少田土，可想而知，也不會有多少吃食。我們也不要放肆吃，每餐剩一點飯菜，這樣，他們就不會送這麽多了。”王小波點了點頭，對馮清波說道:“記著，下午傳達到各班，遵照執行。”馮清波連忙把剛撿進碗裡的大骨頭放了回去，應承了王小波。

　　等大家吃完，韓飛一行又去了馬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