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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花開杜鵑後》(二百九十二)向新有自討沒趣被人奚落
  (292)

  吳德滿的肚子又餓了。羈押所不時有人來看他,有監視他的看守,也有通過看守來看熱鬧的,這些人有時會留下幾句聽不懂的詛罵的話。由他們說什麽吧,反正聽不懂。只是他們中沒一人認識,也就不好找他們要吃的。

  羈押所,對於他來說,並不陌生。以前,那個諶玉清沒事就把他找來消遣幾日,能混幾天飯吃,他也樂此不疲。有時候,小半年不來,都生了一些念想,心裡不得勁。每到這個時候吳德滿就會自己作案、自己報案、自己破案:人家諶玉清有文化,管這叫做“一條龍案件”。特別是,年尾,能湊幾個破案數,提高年度破案率,這也是令各方都很滿意的事情。這個時候,可以向諶玉清要肉吃,通常會給一兩餐。

  天黑時,又抓來幾個人,因為他們沒有捆上,吳德滿知道這些都是犯小錯的人。吳德滿被結結實實的捆上了:小黃沙捆了兩次,這裡捆了一次。想到這些,他暗自說道:“小黃沙的那些蠢貨,不會捆,只知道一個勁地勒,人家羈押所的那才叫水平,左右兩邊都捆緊了,力道均勻。”

  吳德滿之所以這樣得意,那是因為羈押所有不成文的規矩,誰犯的事大,隨就是老大:殺人犯比搶劫犯大,搶劫犯比小偷小摸大,小偷小摸比強奸犯大。吳德滿是有資格稱老大的,所以一有人進來就問人家的情況:哪裡人、姓甚名誰、犯了什麽事。一問才知道龍潭司實行宵禁,這些人都是沒帶路條在街上瞎逛抓進來的。一開始還以為這是很重的罪,不狠狠打一頓,怎麽著也該戴高帽子遊街。後來才知道,這不能算罪,只要有人擔保就可以出去,有兩個人屁股都沒坐熱就放了。可見這違反宵禁不算什麽罪,所以他們都不和自己說話,幾個人把草攏了攏抱著被子就睡下了:他們難得清閑。

  議事廳裡人聲鼎沸,大黃沙、木敖洞、屋茅洞,這幾個地方留在龍潭司的人,能來的都來了。來議事廳的還有所有能稱得上“文化人”的人:什麽高小的老師、保學堂的教習呀,什麽讀過中學的姑娘、小夥呀:這麽說吧,就連最容易被遺忘的諶長發、三秀才,他們都被客客氣氣地請來了。議事廳裡裡外外都是人,他們在數量不多的幾盞馬燈的微弱光線下,歡快地交談著,激烈地爭論著。

  諶運鐸以英雄的父親身份也被邀請來了,他和從岩背後趕回來的吳仁景坐在房間角落的一根瘸腿的長凳上。吳仁景問:“你是怎麽得到消息的。”“特意請來的。這事都在傳,自家沒有,那還有好多家呢,就不關心一下,也不該不來。你呢?哦!這幾天你就待在這裡。”“今早去了一趟岩背後,幸虧趕回來了。”

  諶長靜領著諶玉清、向新有等人進來了。諶長靜還沒上階基,就有人邊喊邊撥開人群。這也沒用,到處都是人,各顧各的,吵得很,就算有人幫忙喊了,還有人堵在了門口,堵住去路。諶長靜拍了一下交談正歡的吳德明,吳德明扭過頭見是諶長靜,快速閃開,並用手指點了一下更靠裡的人。諶長華也來湊熱鬧,擠過來問道:“要不要準備一些吃的?”“有嗎?”“有。”“那就熬粥吧,有醃菜的話也炒一點。”諶長華應承著,拉著張本初去了黑洞洞的後院。

  諶長靜走上講台。跟他進來的人,也沒有分兩邊站立,都擠在門口,有的甚至留下門外。諶長靜把手中的馬燈放在講台上,招呼大家安靜下來,立即有人催促身邊的人結束議論,聽諶長靜講話。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是的,抓到了!作惡多端的吳德滿,我們抓到了!這是我們的一大勝利!這份功勞屬於小黃沙的合作隊、自衛隊,是他們抓到的,我們感謝他們!鼓掌——

  “接下來就是怎樣處理他。有人說,拉出去斃了,一刻鍾也不能讓他多活:讓他多活一刻鍾都是罪過。我不這麽認為,我們應當把他犯的罪都調查清楚,一五一十地調查清楚,一項也不能漏了。今天把大家叫來,就是讓大家把半個月以來看到的、聽到的都說出來,不要遺漏了。不會寫怎麽辦?不要緊,今天還來了這麽些‘文化人’,他們是我們龍潭司的秀才。你們隻管講,他們替你們記下來、寫下來。”

  諶玉清在父親說完後,站在講台對眾人說道:“大夥聽著,寫的時候,注意把自己的姓名、住的地方寫上,不然不知道是誰說的。寫的地方就在前院這兩幢樓的辦公室,門都開著,裡面的東西不要亂動。需要筆呀,紙什麽的,找張楓英,她都準備好了。燈盞呢!張楓英那裡有十盞新的煤油燈,有些辦公室有燈也都可以用,大家將就一下。”

  向新有也來代筆,他先和其他人聊了一會運輸隊明天的安排,說是金鄜的倉庫都堆滿了,要加快運輸速度。青山界打下來後,龍灣莊的物資也走這邊了,這就加重了龍潭司的運輸壓力。

  等時間消磨得差不多了,向新有才走進議事廳問還有誰要代筆的,一個看上去比向新有年輕的小夥子走了過來。向新有問道:“你也要代筆?你讀過書嗎?”“讀過,兩個半年。”“怎麽說?”“在教習所上了兩次學,每次半年。”“好吧,你跟我來吧!”

  向新有把那人領進自己的辦公室,點上了煤油燈,拿來椅子讓他坐在辦公桌前,自己在辦公桌內側坐下,慢條斯理地攤開紙:向新有沒有用毛筆,盡管他的毛筆字寫得很好,可以配得上“書法”二字,但他沒有用毛筆。這都是要做成案卷的,用毛筆頁數多,案卷厚度增加,不利於保存。很快,向新有開始提筆寫字。

  “你叫是什麽?”“吳德海。”“家住?就是你家房子在什麽地方?”“你問我們村吧?北勝村,小地方叫石頭,也不能寫石頭呀,就寫北勝村。其實你應該認得我,你到過我們那裡的,去過我家,有幾年了。我家門前有一顆好大的板栗樹,那樹是從坡下長上來的,在我家屋場坪伸手就可以摘板栗。你去我家的那天,我敲了好多板栗給你吃,你不記得嗎?”向新有怎麽也想不起吳德海講的事情,說道:“你說得這麽仔細,可我記不起來了。你說的是我嗎?”“我記得,記得清清楚楚,是你、肯定是你。你想想!板栗樹的樹枝、葉子,還有長著刺的果子就在頭上,伸手就可以摘到。”

  聽他這麽肯定,向新有依稀記得自己是走進過這麽一戶人家,沉甸甸的板栗果子,就在頭頂。自己當時還彎了腰,生怕被果子上的刺傷著似的。可敲板栗吃的事,他怎麽也想不起來。向新有極不情願地反問自己:“說不定還真的敲過吧?”

  見向新有不吱聲,吳德海不耐煩起來,說道:“你這人。吃了就吃了,是我自己要給你敲的,不是你要我給你敲的。告訴你吧,那板栗樹不是我家的,是別人的。”

  向新有也懶得在那多年前雞毛蒜皮的小事上糾纏,說道:“我記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聽了這話兩人繼續著代筆的事。向新有說道:“那你講一下經過吧。”

  “那是初七,日本人到大黃沙的第二天。初七的上午,我家躲在後山的岩屋裡。那天晚上都睡著過,好恐怖呀!山下傳來的槍聲、慘叫聲,停。到了早晨,初七的早晨,打了好一陣子炮,我們聽到鷹形山上槍炮響個不停。上午的時候還來了飛機,後面才知道那家夥叫飛機,飛機飛過來,丟的炸彈震得岩屋響,像是要塌了似的。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槍炮聲少了好多,我爺對我說,鬼子可能走了,要我回去看看。他說:‘要是沒看見日本人了呢,就回來報信,要是看見了,他們沒走呢,就想辦法搞點吃的回來。’

  “我從山上下來,經過學爺,就是吳乾學,經過學爺的柴山時,看見裡面躲著日本人。他們沒看到我,隔著半邊山聽見聲音,我就下了小心,他們看見我,我看見了他們。

  “我家裡被翻得亂七八糟,我也沒撿拾。我擔心日本人聽到,想辦法燒燃了木炭,搞飯的時候,弄出一點聲音。好不容易,煮了一鍋飯和臘肉,可回到岩屋,我家的老老少少七口人都被日本人殺死了,我爺……”

  等吳德海情緒稍稍穩定,向新有說道:“這事和吳德滿沒關系呀。”“有關系,怎麽沒關系?家裡人都死了,我也就不怕誰了,我來來回回的背他們到自己的柴山下葬。初八晚上我逃了出來。這段時間,我好幾次看見吳德滿和日本人在一起,在到處找勞力做事。你知道的,我家的岩屋那樣隱蔽,沒人知道,年年我家都把苕藏在那裡,折過。去年,折了。我和我爺貓在那裡等,終於等到了,抓住了人才知道是吳德滿偷的,把他打了一頓。你想呀!這不是吳德滿報復,還能是什麽?肯定是他帶日本人去我家岩屋的。我爺、我婆娘、兩個兒子、女兒、公公婆婆,老老少少七口人都是他殺的, 怎麽沒有關系!”

  向新有不知說什麽是好:一方面,吳德海把他家人遭殃的事算在吳德滿頭上,顯然缺乏依據,另一方面,他家確實遭了秧,值得同情。他猶豫了很久,最後說道:“還是把你家的情況記下來吧。就算不能成為吳德滿的定罪材料,能成為歷史材料也好呀。”

  於是向新有開始動筆,邊寫邊向他提問。向新有剛提了兩三個問題,吳德海不耐煩了,用譏諷口氣,笑著說道:“不是我說你,向參議,你不逗人愛。抓了吳德滿這麽好的事,你好像不太高興,還說我家的事和吳德滿沒關系。怎麽就沒關系了,你一點道理都不懂,只會鑽牛角尖。”

  向新有聽他這麽一說愣住了,過了好久才說道:“我也不說沒關系,算是證據不足吧,最好是吳德滿自己承認。”“你說你好笑不?要他自己承認,他會承認嗎?他所有的罪都要他自己承認才能算!那還抓他幹什麽,這不多余嗎?你呀,難怪你只是一個參議。”

  向新有強壓心中怒火,說道:“我們還是把材料寫完吧。”“寫個屁!都沒有罪了,還寫個屁!”說完,吳德海猛地站起來,氣衝衝地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喊:“都回去,回去了!漢奸也不用抓了!日本人也不要打了!”。

  向新有一臉茫然,坐在那裡好久不做聲。過了一會,諶玉清進來問怎麽回事,見他不吱聲,一拍他肩膀笑著說道:“真的就依他的,不打日本了!我再另外喊一個人來。”“莫喊!我不寫了,我睡覺。正好既不打雷,也不打炮,我回家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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