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從師玉秋的眼眶中流出。
這表情淒慘而又孤獨,不由得刺激了李浩心中的柔軟。
李浩看著他,溫柔道:“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如你所說,他們應該還要睡很久,你可以當我還在昏迷,我絕對回事個最安靜的聽者。”
陰暗的牢獄之中,師玉秋的眸子是那麽的清澈美麗,可卻又那麽黯淡。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些沒有人照顧的日子,那些顯然並不是在陽光下度過的日子。她這一生中,很可能從來也沒有在陽光下度過一天。
沉默了很久,她從身後拿出了幾小壇的酒遞給李浩,這才慢慢地接道:“我本來就是在等你的。”
李浩接過巴掌大的酒壇一飲而盡,而後說道:“這酒實在沒有我的好喝。”
師玉秋點頭道:“沒錯,你的酒確實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哪怕說是天下第一也不為過。”
繼承了天機錄的她本就是個博學多識的女孩子,二十年的江湖漂泊,她不得不承認李浩的美酒確實是天下獨一無二的。
——跟你一起喝酒那會確實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師玉秋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生活在陽光下,雖然只是簡簡單單一頓飯的時間,可她覺得她不再孤獨寂寞,僅僅是因為李浩的真誠。
真誠往往師最能打動人的,尤其是一個黑暗中的女子。
一壇酒下肚,髒腑的傷勢令李浩不由得咳嗽了幾聲。
師玉秋看著他說道:“你傷到哪裡了?”
李浩笑了一下道:“被那條巨蟒抽了一尾巴,肋骨應該是斷了幾條。”
又是一口酒下肚,卻被師玉秋一把奪過。
“受傷了是不能喝酒的。”師玉秋認真地看著他,又問道:“你為什麽不走呢?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沒有死,你為什麽要留下來。”
“因為你勸過我離開。”李浩哈哈一笑。
師玉秋不解,問道:“這是為什麽,而且你為什麽還能笑的出來呢。”.
“為什麽不笑呢?”李浩反問道:“笑容什麽時候都是能真的征服人心,所以你也不妨多笑一笑。”
師玉秋沉默了,她何嘗不是被李浩真誠的笑容所吸引的。
李浩又接著說道:“更何況一天天哭喪著個臉又不能解決什麽問題,為什麽不開開心心的呢?”
師玉秋卻是說道:“可是有的人生來就是不幸的。”
李浩盯著她,認真地說道:“你說的沒錯,每個人生來都是不同的。可那又如何,你想要什麽樣的人生,只有你自己才能決定。”
師玉秋道:“不,有的人他們的命運從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決定了,只能是黑暗和孤獨。”
李浩道:“扯淡。你的人生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替你做主。世界上確實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無論誰都不能避免。可是人既然活著,就要學會將這些痛苦甩掉。雖然這個過程很艱難,可是既然你還決定好好活著,那就要去克服這些痛苦!”
師玉秋道:“人為什麽一定要活著呢?”
李浩道:“因為死亡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所困擾的問題,你所痛苦的問題,都依舊在那裡。若是我的話,死恐怕也不會瞑目的。”
師玉秋道:“你為什麽可以一直笑呢?”
李浩道:“既然左右都要面對這些痛苦,避無可避,那我為什麽不開心地面對呢?我若真的痛苦,開心的不正是那些令我痛苦的人和事嗎?
酒還溫,
血亦熱,佳人嬌豔,豈可輕言輕生與痛苦!” 師玉秋道:“你真是一個怪人,可是換你身上背負這血海深仇那你會怎麽做?”
李浩道:“仇恨就像是一棵毒草,若有人將它種在你心裡,它就會在你心裡生根,可它並不是生來就在你心裡的。”
師玉秋銀牙緊咬,終於勉強說出了三個字:“我不懂。”
李浩道:“仇恨是後天的,所以每個人都可能會恨錯,只有愛才是永遠不會錯的。”
師玉秋只是淡淡地說了一聲“說得好”。
李浩看著他,哈哈大笑了兩聲,道:“我當然也想這麽勸你,可這些話都是說給人聽的,我們又怎麽做的到呢?”
師玉秋道:“你到底要說什麽?”
李浩道:“很簡單啊,有仇就去報仇,為什麽整日要悲傷不已呢?你的難過不就是你仇敵想要看到的嗎?想要報仇,你首先就要多笑一笑,你每笑一下,你的仇人不久多難受一下嗎?誰規定了人一定要哭喪著臉,大仇了了之後才能開心起來的呢?”
話題又一次被李浩拉回了“笑”上,這次連師玉秋都不得不承認李浩的詭辯也有著幾分道理。
師玉秋道:“可是你還是沒說你會怎麽辦?”
李浩道:“還能怎麽辦?涼拌。有仇就去報仇,報仇只是我的目標, 可卻不是我的人生。一個人若是被仇恨蒙蔽了心,那世間的美好豈不是都錯過了。”
師玉秋道:“世間還有美好嗎?”
李浩輕笑道:“你的美麗不就是世間的美好之一嗎?你救我的那份善心難道就不是美好之一嗎?既然你表裡都是如此美麗,那你不就是世界上的美好嗎?”
師玉秋一陣無言,可卻是突然笑了起來,如雛花一般在這漆黑的監牢中綻放。
這笑容令李浩一陣失神。
因為那份美麗名叫希望!
李浩道:“你果然真的應該多笑一笑,你的仇人若是看到這份美麗恐怕要痛苦終生。”
師玉秋道:“三句話離不開一個佳人美女,你可真是個登徒子。”
李浩卻是哈哈大笑:“那我也是惹人喜歡的登徒子。”
師玉秋輕啐一口,道:“誰會喜歡你!”
李浩緊緊地盯著她,師玉秋也不甘示弱地注視著她的雙眼,可是她哪裡是李浩的對手,輕啐了一口又是低下了羞紅的臉。
李浩大笑了兩聲,然後掃視一圈,認真道:“那麽如今你的仇報了嗎?”
師玉秋茫然地抬起了頭,道::“我也不知道該找誰報仇。”
李浩不解,問道:“那你?”
師玉秋茫然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做,你會幫我嗎?”
可這話剛結束,監牢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誰來了?
李浩向外看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張出人意料的臉。
——曹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