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過去十五年了,可是師玉秋依然無法忘記那間屋子。
整間屋子由青黑色的磚石砌成,長約五丈、寬三丈有余,陰暗的室內空無一物,唯有一張方桌置落於中央,桌上尚有一盞油燈,豆大的火苗不時跳躍著,散發出微弱的光亮。
可是微弱的光亮能夠照亮人心的迷茫嗎?
油燈裡的火苗閃爍著,在這間數丈見方的密室裡留下了點點微光,卻只能照亮它身下的那張木桌。誰又能透過那厚實的壁壘窺探這方寸黑暗中尋找通向光明的道路呢?
她嘗試過很多方法,遠遁異國他鄉,甚至連自己的親生哥哥都鮮少交流,只因為他們曾經在那間房間內共同生活過。
她想拋棄所有與那段生活有關的東西,不論是親情還是仇恨,從而擺脫那段恐怖的記憶,可她絕望地發現,這一切根本就不起作用。
因為不管她如何折騰自己,總免不了有進入夢鄉的時候,於是她便再次回到了那個房間。
在夢裡,她再一次看見灰蒙蒙的地面,烏黑的牆壁,還有那些揮之不去的哭聲,而其中也有她的哭聲。
更可怕的是,還有那一聲聲的哀求,怒吼等等恐怖。
“你們應該很清楚了,這間屋子是完全封閉的。所以你們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你們只能依靠你們自己逃出這間密室。這個房間內有足夠的糧食和水,但是卻只有三十天的量,所以你們必須在三十天內從這裡逃出去,否則你們就會餓死,我到時候會來給你們收屍的。而一旦你們從這裡逃出去,你們就有資格繼承我的衣缽。”
這是師玉秋倒是第二次聽到她父親說話。
這句話之後,她和她的哥哥就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房間內。
這時候她才五歲,而他的哥哥也才不過六歲。
被困在黑暗之中的小孩,並沒有大哭大鬧,兩個人按照父親的指示開始尋找房間內的逃出去的機關。
他們觸發過無數個機關,憑借著所學知識推斷著一個個機關齒輪的位置。
整間密室牆頂壓低過,兩壁狹窄過,可是他們始終找不到出去的路。
終於在第七日的時候,她的哥哥哭了,而這哭聲無疑是打開了二人心中恐懼的大門。
面對日益狹小的空間,兩人的活動范圍越來越小,吃喝拉撒都在這件狹小的房間內,有一次甚至於房頂低到兩個五六歲大的小孩竟然只能平躺著移動,面對著睜眼就能看到的房頂,連翻身都做不到的房間,兩個孩子開始崩潰了,絕望在兩個孩子之間蔓延開來。
師玉秋開始減少二人的每天的食物,只希望能夠多撐過一段時間會有一些發現,可是她的哥哥自暴自棄了一般。
“哥哥,我們一定能夠出去的。”
師玉秋不停地安慰著她的哥哥,可是她的哥哥卻像瘋魔了一樣,不停地說道:“我們出不去的,他的上一個孩子就是這麽死掉的,我想娘,娘你來救救我啊。”
她的哥哥不停地哭泣著,可他們的母親又在哪裡呢?
師玉秋雖然絕望,可卻始終沒有放棄生的希望。
第十日,她終於解開了房頂的機關,房間恢復了原本的高度,可是出口在哪呢?
第十二日,兩側的牆壁狹窄到二人只能站立著睡覺,連彎腰也做不到。她的哥哥埋怨她,叫她放棄。
可是她不肯。
第十四日,房間又恢復了原本的大小,房頂和牆壁的機關她都解開了,
可是她的哥哥卻不停地潑著她的冷水。 找不到出口又能怎麽樣?
第十八日,不管師玉秋怎麽嘗試,都不再有任何的進展,連她也漸漸絕望了。她的哥哥不停地躲在角落裡哭泣,哭喊著媽媽,這聲音令她心煩。
第十九日,他們聽到了他們母親的聲音!
她的哥哥激動地跳了起來,不停地說著“媽媽來救我們了”。
可是房間沒有打開,他們卻聽到了很多人的對話。
先是她的父親怒吼:“柯豹,你要做什麽,這裡還輪不到你來放肆!”
那個是他們三師兄的柯豹說道:“老不死的,天機錄在哪裡?!”
她的父親道:“我是絕對不會把天機錄交給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她又聽到了那個叫柯豹的狂笑了幾聲,道:“老不死的,你以為今天還輪得到你管我嗎?”
“你要做什麽!”不一會她又聽到了父親的吼聲:“曹宇,你在今天的飯菜中動了什麽手腳!”
柯豹邪笑了數聲,道:“快把天機錄交出來,我還能給你一個痛快的。”
安靜了一會,師玉秋聽到了熙熙攘攘的聲音都是勸他父親趕緊交出天機錄,可是她的父親卻說了一句大家都聽不懂的話。
“八卦相錯,數往者順, 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雷以動之,風以散之,雨以潤之,日以烜之,艮以止之,兌以悅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帝出乎震……”
說完這段話她的父親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過了一會,她就聽到了柯豹的怒吼:“老不死的竟然咬舌自盡了,你們誰知道天機錄在哪?!”
沒有人知道天機錄在哪,師玉秋聽到了一聲聲想要活命的哀求,也聽到了各種汙言穢語,人性的下作和無恥她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可卻全都親耳聽到了。
天機錄在哪?
師玉秋知道,外面那些人是絕對找不到的。
因為只有她明白她父親說那些話的含義,她按照父親的指引,解開了機關,打開了暗門,暗門之後的桌子上就擺著那個柯豹夢寐以求的天機錄!
她的哥哥悲痛欲絕,立刻就想要衝出去找柯豹拚命,因為他們聽到了他們母親的哀求和呻吟。
可是柯豹還是將她殺了。
他們怎麽知道母親被殺的?因為他們又聽到了柯豹的聲音。
柯豹怒吼:“天機錄到底在哪?!都死了,都是我殺的,大師兄!賈應玄!你滿意了吧,還要躲到什麽時候?”
賈應玄?師玉秋立刻想到了那個每每見到他們都喜笑顏開,將他們視若珍寶的大師兄賈應玄。
可是他怎麽會?
但是,不管心中再怎麽逃避這個現實,她還是聽到了那個熟悉的笑聲。
真的是他。
賈應玄:“三師弟,我又沒有讓你將他們都殺了,你喊我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