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了一會場,潘籍繼續剛才的話題。
“杭州是指望不上,其它州縣吧,湖州、秀州的兵力都抽調增援去了杭州,越州抽調了部分來了我們這。明州那裡,鄞縣血戰過去不久,州軍厘清編練沒有多久,僅能自保。溫、台兩州的州軍,除了自保,還抽調部分,歸在裴德魁麾下,也抽調不過來。”
“何老軍門讓老裴集結兵力,是想抄亂賊的後路嗎?”
丁居勝大敗,丟下數萬兵馬,居然逃回了杭州。只是一進杭州就被李秀其、寧師道等人按例彈劾,然後收禁在監,等候處置。兩浙陸師最高指揮權按例就移到兩浙水師何芝貴何軍門頭上了。
“有此意,但德魁首要的任務是集結溫台兩州州軍,守住處州,堵住妖教亂賊南下的去路。我看過邸報,何老軍門已經去文奮威將軍府,要求緊急調兵進駐徽宣等州,堵住妖教亂賊北上西去的路。”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這兩浙各州縣我們是指望不上了。天德的團練軍還有朝廷從它處調集的援軍,只怕也是先要擊敗杭州之敵,才能騰出手來救我們了。”薑忠源聽完潘籍的解釋後在心裡算了算說道,“如此算來,我們還需再守個一兩個月。”
“無妨,本縣存積的,加上春霆調運過來的糧草、兵甲等物資,足夠支撐兩三月。再說本縣靠在浦陽江邊,水門就在江邊上,只要保住水寨,糧草軍械會源源不斷地運來,不怕。”
幾人討論了一會,李續賓開口道:“我看妖教亂賊營寨混亂不堪,剛才幾個賊首又如此這般,怕不是什麽得力之將,何不來上一計,給他們也來個下馬威。拖得時日就越久,諸暨就越安穩。”
“下馬威?”潘籍眼睛一亮。
“你們腦瓜通竅,自去想吧,告訴我怎麽做就好。”樊春霆嘿嘿一笑道。
“半夜擊鼓擾敵計?”
“再來個半夜懸草人下城?如是賊軍不中,就虛晃兩次,再遣人夜縋城下,偷襲敵營。”
李續賓和薑忠源一氣想了出了幾個計策。
樊春霆在旁邊默然著。他是主將,李、薑只是客將,所以必須得他拿定主意。
“這些計策我這粗鄙之人都聽說過一二,那賊首要是粗通文墨,怕是也猜得到。要是被他們猜中,就怕將計就計,設下埋伏,何不再深行一步,如此這般…”
潘籍、李續賓和薑忠源一聽不由大喜,“樊將軍果然是智勇雙全!”
入夜,剛到一更,只聽得諸暨城樓上戰鼓擂動,聲響震天,賊軍各營一片混亂,各賊首紛紛叫起部眾,拿起兵刃,準備迎戰。可是過了兩刻鍾,諸暨城依然城門緊閉,沒有絲毫動靜,反倒是鼓聲停了下來。
到了二更,諸暨城上的鼓聲又響起,各賊營又是一片混亂,哭爹喊娘慌做一團。好容易等各營在各賊首的鞭撻下列隊迎戰時,鼓聲又停了,又恢復了平靜。
等到三更鼓聲再次響起時,各賊眾們都習慣了,懶洋洋地在賊首的招呼下起身列隊,然後又屁事沒有。四更,五更,到了天亮,賊軍們各個頂著熊貓眼,看人都帶重影。不要說依令攻城的賊眾,就連後面督戰的聖兵親衛隊們都在犯迷糊,所以這一天的攻城虎頭蛇尾,迅速就退去了。
巫金剛知道其中原委,也不好發威殺人了,只是罵了句“裝神弄鬼!”,然後傳令給自己那一萬多本部精銳,白天好生休息。
到了晚上,又是鼓聲響起。巫金剛早有準備,叫本部精銳集合,躲在寨牆後面,隨時待命,並派精細探子在城下各處打探消息。
“報!諸暨城上,有妖人用繩索吊下人來,有數百之多,怕是妖人乘機夜襲,請右相定奪。”
巫金剛鼻子一哼,“呵呵,夜襲?怕是想引我發箭吧,真當我沒讀過書啊!”
不過這種情況下,用弓箭還真是最好的辦法,不管你是草人還是真人,一輪亂箭過去,都是死人。不過賊軍中不僅弓箭手奇缺,弓箭也緊張啊,真要是半夜浪射一輪,後面攻城就要省著用了。
弓箭上只能扣扣索索的巫金剛,想了一圈還是決定在營寨裡下功夫。他集結好兵馬,準備來個迎頭痛擊。可是一夜過去了,還是風平浪靜。
巫金剛忍不住破口大罵,我都準備一晚上了,你們這些妖人就是不來,什麽玩意。可是一夜的調兵遣將,賊眾包括本部精銳之師,都疲憊不堪。巫金剛無法,隻好叫田七寶帶著人做好防禦,小心諸暨城裡的妖人官兵衝出來,自放主力部眾休息去了。
來回折騰了四五天,賊眾各個疲憊不堪,卻人人都習慣了,一到晚上反倒精神了,只是白天就迷糊了。但官兵又換了玩法,不僅晚上擊鼓虛張聲勢,白天也擊鼓虛張聲勢,甚至有一天居然城門大開,跑出一支二三十人的騎兵,直衝過來,差點把賊軍嚇得崩潰。幸好巫金剛和田七寶臨危不亂,安撫部眾,集結有生力量頂了上去,才穩住了營盤。可是那一隊騎兵轉了一圈,連箭都不發,又回去了。
巫金剛氣得不行,自己十萬大軍,居然還被人當猴耍,完全丟失了主動性。他下令,各部不管城裡的動靜,好生休息兩日,第三日再萬軍齊發,一鼓作氣拿下諸暨城!
這一夜,又是鼓聲震天,又是草人吊在城牆,各賊眾們都安然入睡,就連在營寨負責值夜防守的部眾,也是草草巡邏了一圈,然後各自躲在背風處休生養息。這日子,過得一天算一天,就算天塌下來,也就當多蓋一層被子。
在前方警戒觀察的哨兵們,也是東倒西歪的。抽簽選了兩人,叫他們去後面盯著,免得當官查夜走近了都不知道,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必須要防。至於諸暨縣城的官軍妖人,管他去球,真打過來跑不掉了,跪地抱頭就好了。
“二狗,那邊好像有什麽動靜,你去看下。”一個哨兵小頭目在黑夜中似乎聽到了什麽,伸腿將旁邊的手下踢醒了。
二狗子低著頭,張著嘴,心裡把小頭目十八輩女性都問候了一遍。走了十幾步,發現小頭目看不見自己了,心裡一喜,往躺著的人群裡一擠,然後又睡下了。
睡到四更天時,突然有人叫道:“起火了!起火了!“聲音淒厲,刺破了重重黑幕。 二狗子一驚,猛了坐了起來,看到身後的營寨裡是火光衝天。只見是火借風勢,在呼呼地作響,那聲音傳在二狗子的耳朵裡,比那天虐殺百余人立威時,寶樹右丞相的笑聲還要恐怖。
無數人影在火光中跑動掙扎,加上那淒厲無比的慘叫哭喊聲,如同人間煉獄一般。二狗子打了個冷戰,左右看了看,趁旁人沒注意,逃入到茫茫夜色中,再無蹤跡。他不知道的是沒多久,跟他一起在前方當哨兵的數百人,也陸續跑得精光。
巫金剛在本部人馬的護送下後逃了三十裡,才立穩腳跟,收攏各部殘兵,兩三天才收集整齊,一清點才發現只剩下不到七萬人。
當夜,潘籍站在城樓上,接住了從水門繞過去夜襲的樊春霆及其三百部眾。看著狼狽而逃的賊軍,歎息道:“要是我有兩千團練軍,就能趁機銜尾追殺,說不定還能一舉擊潰這些賊軍。”
眾人都歎可惜,確實,現在諸暨城裡兵馬東拚西湊,戰力參次不齊,真要是趁機追了出去,夜幕中要是遇到一些變故,到時候驚營潰敗的就成他們了。
只是這麽一亂,又拖過去了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