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愛卿的意思是讓高麗繼續亂下去?”隆慶帝問道。
“聖上英明,遠超凡人,自然知道這高麗君臣素來是貪利背義之輩。前周年間,室韋勢大,那高麗便輸幣獻女,屈膝乞降,自表兒臣之國。甚至在前周與室韋相持危急之時,背後暗施冷箭,亂我關東,肆掠人口,侵佔十六州縣。前周建武帝揮師北伐,光複北地。時遣盧國公陳武忠公收復關東,斬首數萬,盡收失地,並陳兵邊境,問罪高麗。高麗廢王詡事急自殺,王室敗散,亡德失鹿。大將李倧景趁機問鼎,建立高麗新朝。後又趁前周思宗年間民亂驟起,朝樞無力顧及關東,興兵犯境,又佔去州縣十余。”
“劉卿說得沒錯。當年太祖順承天運,立鼎我大秦。劉卿先父,新安侯武宣公得高廟宗皇帝重托,節製關東,累敗高麗軍,收復失地,威壓高麗遣使稱臣,才有這關東四十年安寧。而今高麗自亂,劉卿的意思我也明白,讓他們再多亂一陣,多耗費些民力,省得它有余力生歹意。”
隆慶帝從桌子上取下一份奏折,遞給劉仁道:“這是前軍都督府遞上來的密報,高麗三方,海平君其勢最弱,暗地裡遣了使者渡海去了東倭,意欲勾結東倭九州探題大內家。”
“勾連倭兵?”劉仁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恭敬地接過軍報,細看了一回後稟告道:“聖上,東倭蠻野之地,自前周太宗皇帝遣水師攻掠其國九州、畿內等地,方迫於天威遣使稱臣。太祖立朝後,東倭一直桀驁不臣,且國內爭戰不休,落魄逃亡武士紛紛泛舟渡海,襲擾高麗。近兩年,東南也時有倭警,地方驚擾。要是讓這些子不臣蠻狠的倭兵佔據了高麗,就能以此為據點,就近襲擾嶺東、淮東和東南等地,甚至會直擾天津鎮,驚動京畿。聖上,此乃大警,不得不防。”
“愛卿所慮得極是。高麗國亂,東倭襲擾,這是連在一起的。而且東南的倭亂,內情沒有那麽簡單啊。那幫貪利的混帳子,天天煽動民情,什麽食祿者不得與民爭利,還以為朕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麽主意。”
“聖上最聖明不過了,這些賊子苟且之事自然瞞不過你的法眼。”
兩人坐在一起,低聲談論著,從關東談到北直隸,又談到東南。
吳寶象揣著拂塵,站在勤政殿門口,兩個小內侍站在遠些的台階上,低著頭,揣著手。更遠處站著六個殿前驍衛,挎刀站直了一排。
那邊走了一行人,打頭的正是東六宮都守於安良。
“吳公還在盡職,替聖上守著呢?”
“是啊,聖上正在召對鎮夷將軍。於都守來給聖上送膳來了?這會子什麽時候了?”
“吳公,馬上就是酉初時了。”
“酉初時了?那我得進去提醒提醒,再過一個時辰,宮門就要落鎖了,劉將軍可不能留在這紫禁城裡。於都守稍侯,容我通報。”
“吳公自便,我在這邊候著。”
吳寶象走進勤政殿外門,走到內門,彎腰貼著門稟告道:“皇爺,酉初時了,再過一個時辰宮門就要落鎖了。於都守也送來了晚膳,在外面候著呢。”
“這麽快就酉時了,那把晚膳傳進來,我跟劉愛卿共進。”
“臣謝聖上賜食。”
晚膳很簡單,不過六葷六素,兩個湯,兩份甜點,擺滿了一張桌子。
“吃吧,劉卿,你素愛吃肘子,這個醬肘子是朕特意點的,你拿過去。”
“謝聖上。”
“你家老四真是了不得,
詞牌聖手,劉卿,你府上祖輩六代,都是以武勇著稱,想不到到了你家老四這裡,卻是文采洋溢,不愧是煙溪先生教出來的。” “謝聖上誇獎。”
“休得裝了,心裡得意就笑出來吧。”隆慶帝笑著道。“四郎寫的那些詞,我每闕都讀過,首首我都喜愛得不得了。不過相對而言,我更喜那些策論,行文雄闊,談古論今,縱橫捭闔,氣象萬千。最重要的是,言之有物。”
“謝聖上誇獎。”劉仁滿口子地謝聖恩。
“舔犢之情,人之常情。”隆慶帝看著劉仁臉上藏匿不住的得意和喜色,歎息道,“唯獨這天家,少了這份溫情啊。”
劉仁臉色一澀,抬起頭看著隆慶帝,低聲問道:“聖上,可是這次韓宰輔因為女婿假冒案之牽連,請辭之事?”
“是啊。韓卿受無妄之災,原本想招個好女婿,誰曾選來選去,選了個這等貨色。現在那個顧有茂欺君罔上,治大不敬,刑部論罪當絞。我下旨免死,流放南安州。韓卿無顏待在內閣,前幾日上折子請辭了。攤上這種大事,朕也強留不得他,批紅了。一向勇於任事的韓卿一走,政事堂和內閣又顯得老邁不堪,才兩三日就耽擱了不少政事。”
“微臣是鎮將外臣,中樞之事不敢妄加議論。”
“劉卿,你我君臣相交於少時,有些話我也隻敢跟你說說。”
“謝聖上信賴臣下。 依微臣看,大勢在聖上這裡,有些事急不得。畢竟我朝以孝道治國,萬難忤逆。”
“大勢在我,大事急不得。煙溪先生也是這麽勸我的。我已年過不惑,卻事事迷惑啊。”
“聖上春秋鼎盛,等得耐得。”
“就是有些人等不得耐不得啊,尤其是那一位,最近跳得十分歡快啊。”
“那等跳梁小醜,逃不出聖上手掌心。微臣算了算日子,這京畿諸軍裡新三營五年一輪,侍衛軍三年一換,也差不多時日了。”
“正是,這可是關乎京畿安危的大事,馬虎不得,劉卿提醒得極是,我明兒下詔,讓軍機班和五軍都督府得好好擬個章程。”
半個時辰,劉仁也吃完了,拱手道:“聖上,天色不早,微臣萬不敢逗留了。容臣告辭。”
“行,宮裡規矩如此,我也不好留你。吳大伴,替朕送送劉卿。”
“領旨。劉將軍,這邊請。”
吳寶象領著行完禮,謝過恩德的劉仁,出了勤政殿,兩人緩緩走在宮裡的巷道裡,後面的小黃門遠遠地跟著後面。
“寶象,你悉心伺候著聖上,辛苦了。”
“這是我的本份,談什麽辛苦。”
“殿帥還是湯布山?”
“還是他,只是內外兩班指揮使換了老胡和老姚了。”
“那就好。湯布山都六十四了,熬不了多久的。”
“是啊,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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