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啟搖頭笑道:“你這小子,看什麽都是生意……香水生意還沒料理清,現在剛來三屯營,聽說你又盤下一家木工坊,還打算製一種四輪的馬車……將來馬車大賣,你賺了大錢,你可得好好感謝我們將你帶到三屯營……”
徐光啟見李豪本性如此,也不再多問,話鋒隨即一轉。
“李豪,你怎麽看東虜的韃子?”
徐光啟一臉凝重,眼睛緊緊盯著李豪,等待或者可以說期待李豪的回答。
這問題太大,對於李豪這樣的小兵來說,更像是經歷考試一般。
跟他沒有直接相關,這像是上級對下級某種能力的考核,更是為提拔他心裡有個準備的前奏。
不過,這對於穿越著李豪來說,卻不算什麽難題。
李豪略一沉吟,開口道:“老人家,我也是紙上談兵。”
“就是讓你紙上談兵,且聽聽你的方略如何?”
“為大明十年計,首要之重,在於經略河套。
為大明三十年計,首要重事,當在於學習西洋。”
“哦?”徐光啟和孫元化同時詫異地哦了一聲,兩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的眼神之中,雖有疑惑,但更有驚喜,似乎遇到十分開心之事。
他們未必是讚成李豪的方略,至少這小子有看法。
“為何十年計,你指經略河套?”
“你可知道,現在河套早已非我大明直控之地?”
徐光啟和孫元化分別向李豪發問。
“所謂十年計,是指解決大明之生存問題。三十年計,指的是大明的發展問題。”
李豪淡淡地回應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現在的東虜女真,佔據遼陽沈陽之後,擁兵不下十萬,地域廣闊,人口眾多,其勢已成,短時間徹底滅之,以現有兵馬,恐怕無望矣。
當下要考慮什麽,一定不能讓他們變的更強。
如果他們東收朝鮮,西收蒙古,那樣的話,我們大明基本失去了徹底壓製他們的機會。
大明300年來,塞外一直未能徹底平靖,戰亂時斷時續,塞外的兵馬一直未能停歇。
無論東虜女真還是蒙古部落,單一看,大明都未能製服。
若是兩者聯手,或者若是女真收了蒙古,該是何等之勢?
也就是大明從遼東到漠西,全是吾等之敵,萬裡邊鎮,將處處皆警,將再無一日安寧。”
所以,一定不能讓女真人聯手蒙古人。”
“哦?”徐光啟微微變色,剛才那種想笑又忍不住的樣子不見,一臉的眼神,眉頭緊鎖,疑惑地問道,“你說的這些,你是聽誰說的嗎?”
“我在長城上看著塞外時自己想的。”
孫元化心中驚詫莫名,同樣他也變的一臉凝重,他實在不敢相信,這是這個年輕人的想法,這跟他老師徐光啟幾乎一模一樣。
他老師為何病倒?就是擔心塞外蒙古之情勢。
徐光啟作為禮部侍郎,招撫外藩,本就是他的本職工作。
他這次來潘家口,正是跟塞北朵顏三衛部落進行談判,極力拉攏朵顏三衛。
現在東虜也在拉攏朵顏三衛,一旦他們成功,薊鎮長城之外,就不再是大明藩屬之地,而恐怕就是東虜的勢力范圍。
此消彼長,大明損失之大,幾乎難以估量。
可是,朝廷一道聖旨下來,徹底斷了跟朵顏三衛的關系,徐光啟也在潘家口生了重病。
朵顏三衛只是蒙古一個大的部落,
一旦越來越多的蒙古部落投靠了東虜,正如這個年輕人講的,大明再無寧日! 他老師私下隻跟他講過的話,今日在一個年輕人嘴裡說出來。
這讓徐光啟如何不驚詫,這讓孫元化如何不驚詫?
“依你看,如何能讓蒙古不倒向東虜呢?”徐光啟問道。
“派一大將,佔據要害之地,經略草原之地,進可攻打草原各地,退足以有自保之能,還能靠自己養活兵馬。
若是他們倒向與我,我們可以就駐扎在那裡,他們若是倒向東虜,我們立刻出兵。
這樣,我們就可進可退,基本就能保證東虜不會吞並整個蒙古之地,我們至少能保證戰略上的基本安全。”
“這個地方,你指河套?為何你如此看?”徐光啟急迫地問道。
桌上燭火閃動,李豪已經站起身,手指放入茶杯中,蘸些水,開始在桌子上畫著地圖。
徐光啟和孫元化再也坐不住,紛紛起身圍攏過來,看著李豪畫的地圖,不禁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面面相覷。
僅就這一點,他們前面覺得李豪已經很了不起,現在看來,恐怕還是低估了李豪的本事。
“此人之能,不是我們能想的。”
徐光啟和孫元化的眼光中,同時流露出此意。
總兵府別院的大廳內,李豪講述著他的大局觀,尤其是製止東虜聯手蒙古之事,談了很久。李豪一點點說下去,設計了很多假設未來如何,該如何應對為上佳之策。
徐光啟、孫元化認真地聽著,偶爾插話問上兩句。探頭聽李豪講著, 不時還點點頭。
待李豪講完,兩人又問起一些問題,主要是經略整個草原財源問題。
“我從軍已經三個多月,至今沒有拿到一文錢的餉銀,只有吃過不到一鬥的糧食。遷安距離北京這四五百裡遠的地方,朝廷都解決不了,更不能想著朝廷解決去河套的財源。
要經略河套,必須要有自己的財源。好在河套能耕能牧,只要有人好好管理,就是一個塞外江南。”
“另外,經略河套還要靠人才,能打的人自然不在話下,讀書人則要更多,更多的是要將未來經營的原來蒙古部落徹底轉化為我們的人。
他們的生活方式需要某種改變,思想狀態需要更大的轉變。
要定下一個目標,如果經略河套,不光是使那裡變成遏製東虜徹底全面佔領草原,控制整個蒙古的基地;還要讓那裡成為大明經略西北的一個戰略支撐點。
西可支援寧夏總兵,東可支援大同總兵、宣府總兵,南可支援榆林總兵甚至固原總兵,大明九邊,五邊他都可支援,還可直插草原腹地。
這樣的話,草原就無大的危機。
如果說長城一線是保衛大明的盾牌,那河套之地,就是護衛大明的長矛。
光有盾牌,就是光有防守,沒有進攻,敵人可以選擇任意一虛弱之地任意進出我大明之地。
每進一次,大明必損失慘重,傷口之大,如同給一個健康之人放血一般。若一直放血下去,任何強壯之人,也難以承受!
根本無須多打,只要來來回回如此放血,大明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