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不知何時探出了頭，禹王廟前很快感受到一股暖意，雪地發出刺眼的光芒，屋簷廊下雪融化著，滴滴答答從屋簷墜落下來。

　　一輛輛馬車從禹王廟牽出來，排在廟門前的雪地上。

　　李豪從自己的馬車上下來，來到禹王廟前的車隊旁邊，孫先生站立在旁:

　　“孫先生，您的老師在那輛馬車上?他不是說要我和他同行去三屯營嗎?”

　　“哦，就是這輛。”

　　孫元化說著，一指身旁的那輛大馬車。

　　李豪點點頭，他卻沒有上車，他接著問道:“昨天的那個小姐呢?我要向她說聲謝謝，順便還要談點事。”

　　孫元化眉頭一皺，略一猶豫，輕輕歎口氣，還是帶著李豪來到最後面的一輛馬車旁。

　　車窗這時已經被裡面的徐依斐掀開一道小縫，露出一道迷離的雙眼，看到李豪的笑著走過來，她眼光中露出歡愉的神采。

　　李豪的眼光更是如春風一般，帶著笑意看過來道:

　　“小姐，李豪謝謝你幫我保管這個香水瓶。”

　　說著話，李豪躬身一抱拳，接著說道，

　　“在下沒有別的謝禮，若香水順利賣出去，我到時候一定會給你提成。”

　　李豪說的很是真誠，不過卻讓徐小姐的眼光立馬疑惑起來。

　　她大概是沒聽懂李豪之意。

　　李豪最後笑著道:“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說著話，抱拳拱手，離開徐依斐的馬車，轉身回來，來到徐光啟的馬車前，掀起車簾，邁步上去。

　　看著李豪上了爺爺的馬車，徐依斐放下車窗，依靠著車廂，歪頭想著李豪剛才說的話。

　　她有些疑惑，或者說壓根沒聽明白李豪要送自己什麽東西。

　　她跟著爺爺見識過很多人物，不過像李豪這樣古怪的倒是第一次。

　　“他到底會給自己什麽呢?那“提成”又是何物?難道比這香水還好?”

　　徐依斐心中暗暗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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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車隊走在正在融化的雪路上，發出沙沙的碾壓冰雪的聲音，路旁的大樹不時有積雪掉落下來，揚起一陣陣雪霧。

　　車廂之內，徐光啟被一件黑色皮袍子包裹的嚴嚴實實，他半倚半靠著車廂，上下打量著剛剛上車坐在自己對面的李豪。

　　李豪依舊穿著軍裝，坐在車廂裡，依舊身形如劍一般筆挺地立在那裡，虎虎有形。

　　“自己要是向他這麽年輕該有多好，應該就有足夠的時間來實現救大明的願望……”

　　徐光啟一向憂國憂民，而今看著李豪年輕卻有些英武的臉龐，禁不住感慨自己恐怕沒有多少年的時光。

　　“李百總昨夜一戰，果然厲害，老朽甚是佩服，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看到李豪終於坐到自己車上，跟著一起去三屯營，徐光啟笑著誇獎其李豪來。

　　李豪趕緊擺擺手:“李豪算不上什麽英雄。在下昨夜是第一次跟人打仗。其實不是李豪有什麽本事，說到底是我師父留給我的東西實在威力巨大，李豪能夠用上而已，李豪個人其實沒什麽本事。”

　　李豪知道自己的勝仗，完全是得益於炸藥包，這是一種技術的碾壓，降維般的打擊。

　　他其實談不上什麽本領不本領，英雄不英雄。

　　“昨夜你就提到你的師父，今日看來，還是靠你的師父。你師父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否跟老夫說一下嗎?”

　　徐光啟一臉期待地看向李豪。

　　“一個年邁的道士……那是多年前了。我當時還在家鄉，延安府清澗縣一個村子外面的打谷場玩耍。”

　　李豪眼睛微眯，似乎像是回憶，實際是說著他早準備好的謊言。

　　他為了自己的奇怪東西找一個合適的來源，早準備已久，此時說起來，已經很是順利。

　　“打谷場上一匹馬受了驚嚇，飛快地亂跑，眼看就要撞到我。一個過路的道士，一下子把我拉到一邊，算是救了我一命。

　　我父親非常感謝道士的救命之恩，非要他留在我家裡住上幾天，好酒好肉招待他。後來，師父見我聰慧，主動提出教我讀書之事，那時候我才7歲。”

　　徐光啟輕輕點點頭，這才知道李豪從小也非一般窮苦人家，家裡能請的起老師讀書的至少家裡也有幾百畝田。

　　怪不得他現在哪怕住在敵台，吃的也要有酒有肉。

　　他怎麽想，李豪管不上，他仍舊繼續講述自己的離奇故事。

　　“老人家也該聽說過，陝北之地近年大旱又有大亂的事……”

　　李豪一臉的苦笑，想說什麽，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下去。

　　“你是說，你們家……”徐光啟謹慎地問著，陝北大亂，他們豈有不知?那裡先是大旱，然後亂民造反，燒殺掠過，很多地方已如白地一般。

　　從李豪的表情裡，他也能大致猜到什麽。

　　“我的家不在了，家裡人也不在了，當時亂匪闖入我家……”

　　李豪長長歎息一聲，

　　“當時我師父帶著我剛好出外在一座山上，教習一些山裡的學問。等知道我家之事，和我一起將家裡事料理一番，然後帶我離開家鄉，想找一安全的安身之地。

　　後來，他就在遷安縣的一個山窩子裡，蓋起房子，讓我先住在那裡。可是，也許這一路奔波，加上蓋房，還有其他雜事，累倒了老人家，不出兩個月，老人家也離我而去。”

　　“真是不幸，家裡出事，師父又出事。”徐光啟聽著李豪的講述，實在有些感傷。

　　“哎，”李豪歎口氣，“人生無常，只能平常待之。李某當時料理完師父之事，就從山裡走出來，剛好就是十八裡店那個地方，那天正是晚上，街頭火把閃動，喊殺聲震天，我躲也沒法躲，藏也沒法藏，後來有一隊人舉著火把跑到我身邊， 還喊著我一起走，我就跟著他們走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就是我們大明的邊軍。這樣，我就當了兵。”

　　李豪講起故事，臉上帶著哀傷之意，顯出一種人生的無奈無常，聽起來跟真的一般。

　　“我雖當了兵有好幾個月，還是經常想起老師的教導，我今日當兵，才知道老師教了多少有用的東西，留給我的東西，又是何等的價值。哎，斯人已去……”

　　“那位道士還教了什麽?”徐光啟急切地問道。

　　“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人生百態，無不在他教的范圍之內，另外，他年輕時，去過西洋，還教習我西洋的算學理學等學問，可謂學貫中西，包納海內。”

　　“尊師怎麽稱呼?”

　　“哦，他姓諾，叫做諾貝一。”

　　“諾貝一，他是不是有兄弟叫諾貝二。”

　　徐光啟忍不住打趣道。

　　“正是，”李豪一臉鄭重地回答道，“我在禹王廟所用的會爆炸的包裹，正是我師父的弟弟諾貝二製作出來。”

　　“那諾貝二他人可在?”孫元化急急問道。

　　“哎，可惜他老人家有一次不慎將自己也炸死了……”

　　“哎，實在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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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豪講的這些，語氣十分真誠，看起來跟真的一樣。

　　徐光啟幾次詢問，李豪對答起來更是讓見多識廣的徐光啟不禁點頭佩服。

　　李豪所言不假。

　　這天，剛過了午時，車隊已經來到三屯營城外，高大巍峨的城牆已經出現在車隊前的視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