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來到李永芳所在的蒙古包的時候，已經是二更天。

　　當他看到李永芳提著燈籠從蒙古包出來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們剛剛的慘敗。

　　今天在范文程與李豪會面的時候，李永芳派人找到巴音部落之人，把他們接到這裡，一個靠近長城的蒙古包內。

　　看著蒙古包，范文程心裡別扭至極。

　　就在幾天前，他還憧憬著自己的人製作出硝酸甘油，製作出炸藥，他一度認為自己離那只有一步之遙。

　　這一切，昨天之戰後，徹底化為了烏有。

　　今天，見過李豪之後，他甚至想都不要想。

　　他甚至覺得自己好愚蠢，李豪的話一直回蕩在他耳邊:“硝酸甘油就是這個特性，誰動他都會爆炸，很不穩定啊……”

　　他搖搖頭，邁步走進蒙古包內。

　　……

　　火盆裡，牛糞燒的正旺，映照出李永芳臉上的笑容。

　　兩天來，他第一次如此順心暢快。

　　“怎麽樣?我早說過，密探之事，用錢鋪路，就沒有不通的。”

　　他拈著長須，得意地說著，

　　“如果早跟李豪買，不是早就沒事了。”

　　“可是……”范文程有些躊躇，

　　“實在太貴了。”

　　“貴?又不是我們買，這個非得陛下定奪之事。”

　　“可是?”范文程還是有些猶豫。

　　“可是什麽?如果早買的話，哪有這麽貴?你現在該想想，如果不買這炸藥包，我們又該如何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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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小范，今天好好休息一夜，明日騎快馬，盡快將此事告訴陛下，請他定奪才是要事。”

　　關鍵時刻，李永芳一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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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天過去了，五百裡外的京師也進入了夜色之中。

　　天上繁星點點，紫禁城的燈火也漸漸熄滅，整個皇宮，籠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慈寧宮內，燈火依舊高燒。

　　太監、宮女站在宮外安靜地候著，沒有一絲聲音。

　　屋內年輕的崇禎皇帝，剛剛醒來，發現自己竟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在他面前，年邁的劉太妃看著他，不由得心疼地問道:“陛下，怎麽如此辛苦?”

　　崇禎有些不好意思，劉太妃是萬歷年間的老人，他今日正是忙碌了一天之後，前來劉太妃這裡問安，誰知道一坐下，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實在太困了，已經三天沒有合眼了。

　　他只有十八歲，卻要肩負起這個天下，他沒有別的辦法，他學著他的老祖宗朱元璋，勤奮勤奮再勤奮，日夜工作，哪怕夜裡也要批閱奏章。

　　這些天來，邊關催要糧餉的奏章如雪片一般飛到他的案頭，今日與群臣商議糧餉之事，那幫蠢貨，竟打著內帑的主意，絕口不提自己該催稅銀之事。

　　“天下竟只是我一人之天下嗎?”

　　氣雖氣，不過事還得做，現在朝中頭等要務，就是袁崇煥督師的各項事宜。

　　可是按了葫蘆起了瓢，遼東強了，其他之地，本就捉襟見肘的糧餉，就更加的少了。

　　另外還有西北的流民，讓他不勝其煩，聽說那裡又有乾旱如何如何，每每看到這些奏章，他都有種痛不欲生的感覺，似乎自己天天忙碌，一點作用都不起，而這個國家似乎天天就與災難相伴一般?

　　到處都是災禍，到處都要賑濟，可是錢從哪來?

　　國庫沒錢，內帑所余也不多，

此刻猶如唐僧肉一般，哪路神仙都想吃上一口。　　再吃下去，自己的內帑也一貧如洗了。

　　他有種陷入沼澤地的感覺，不掙扎似乎會陷入進去，可越是掙扎，似乎他會越快地沉淪進去。

　　越是沒錢，事態越發的嚴重。西北之地，已經星星點點，一著不慎，就有衝天的大火。

　　可那裡有錢呢?自己又該怎麽辦?這天下難道就這樣沉淪下去嗎?

　　不，他自認為自己當是李世民一般的雄主，一定能將天下扭轉。

　　無論多苦多累，他一定能中興大明。

　　他抬頭看著劉太妃，正在默默地擦著眼淚，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太妃，沒事，只是這幾天辛苦一些。當年李世民和朕一般大的時候，也已經騎在戰馬上平定天下，朕今日再累，也難比唐太宗戰場廝殺之艱辛。

　　再過五年，不，再有四年，等到遼東平定，朕就不會如今日這般累了。袁崇煥已經去遼東快一年了，他答應過朕，五年之內一定平定遼東。”

　　他笑著安慰劉太妃道。

　　劉太妃知道皇帝的難處在哪，笑著回應道:“陛下，老身已經命慈寧宮節儉用度，每人都要學會紡紗織布，這樣就能為朝廷省些銀兩。”

　　崇禎見劉太妃尚且如此，苦笑著歎口氣，埋頭接著看奏章。

　　就在這時，一個太監快步跑進來，懷裡抱著奏章。

　　劉太妃不見則已，一見勃然大怒:“沒看到陛下如此辛勞嗎?難道還要陛下夜裡批閱奏章不成?”

　　見劉太妃動怒，太監嚇的跪倒在地，既不敢走，也不敢動，身子如篩糠一般抖動。

　　崇禎扭過臉，看一下太監笑道:“何事如此匆忙?”

　　“回陛下，通政司剛剛送來的奏章，薊鎮報捷的奏章。”

　　“哦?”崇禎騰地站起來，一臉興奮，眼睛裡閃著亮光道，“速速拿來，朕要在此批閱奏章。”

　　劉太妃一聽是報捷，臉上也露出笑意，心道:“總要讓陛下開心一些吧。”

　　崇禎皇帝接過奏章，上下打量一番，先是一愣，嘴裡說了聲“咦”，看似十分稀奇古怪之事發生了。

　　劉太妃見崇禎臉色非喜非愁，倒是一副十分驚奇的樣子，心裡也甚是好奇，到底發生了何事?她不由得朝崇禎看去，這時，卻聽崇禎說道:“劉太妃，你說有邊鎮之將要送銀百萬兩，這會是真的嗎?”

　　劉太妃一聽就明白了，哪裡是報捷的，分明是催要錢糧的奏章。

　　看來皇帝也累糊塗了，現在怕是實在沒錢可出，隻好想那天將的好事。

　　“陛下，邊鎮之事，老身不便多說，可是朝廷缺錢，我們宮中自該再行節儉之事，不光慈寧宮，以後其余后宮，也讓他們多多儉省，以節約朝廷用度……”

　　崇禎看向劉太妃笑著道:“太妃莫非以為朕在亂說?徐光啟五百裡加急奏章，上面明說龍井關守備李豪有一樁生意需要朕來批準，若是朕允許，就有百萬兩銀子進內帑。徐光啟聲言，此事暫且不用轉發內閣，否則消息一旦泄露，恐怕這生意就不好做。朕實在想不明白，李豪又有什麽生意可做，竟能賺百萬兩銀子?劉太妃，你可有聽聞過嗎?”

　　劉太妃聽的一頭霧水，她想了想，緊皺眉頭道:“真有這等事?百萬兩銀子?陛下只需核準即可?”

　　崇禎轉了幾步，重新回到座椅上，凝眉思索一陣，手敲著桌案:“徐光啟大人忠心耿耿，絕不會再這件事上亂說，一定是有所本的。李豪說只要準許他做了這生意，就有百萬兩銀子獻給朕。

　　本來李豪剛剛立下大功，將薊鎮韃子密探徹底清除，可謂戰功卓著，本該朕重賞於他， 可是他卻要給朕送錢，實在是難以琢磨……”

　　“陛下，李豪是何人?”劉太妃似乎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但是一時想不起來，不禁開口問道。

　　“哦，李豪薊鎮之兵，原是敵台一百總，受過名師的指導，懂些西洋之術，兩個月前，曾連立下兩次大功，朕命兵部對他連升三級，現在已是龍井關守備。”

　　“哦，原來那個禹王廟大戰韃子的小百總就是他吧?宮裡老人有些說閑話，聽的外人說，有個小百總帶著10個小兵大戰韃子50個騎兵，還打的韃子死了四十多個。這定是禹王爺爺顯靈，有神仙暗中相助，他才能得此番勝利。

　　看來神仙還是保佑我大明朝的……”

　　劉太妃平日裡無事，就是燒香拜佛。

　　崇禎聽到這裡，微微一笑，也不跟她計較，接著說道:

　　“後來在四眼樓敵台，他還與朵顏三衛一個部落500騎兵大戰，同樣打的那些韃子倉皇而逃。可見，李豪定是一勇將。”

　　“謝天謝地，這一定是神靈顯靈了，那還不讓他進宮，問問這是什麽生意，怎麽能有百萬兩銀子送與陛下。

　　哎，他也難說的清，這定是神靈顯靈，要解救陛下之難啊。”

　　崇禎原本並不信這些，今日聽老太太如此一說，感覺冥冥中似乎天意在幫他，心裡很是振奮:李豪此人，難道真是神靈顯靈幫助朕嗎?

　　念頭轉瞬即逝，有無神靈都無關緊要，他心裡還是清楚的很:無論如何，此刻要李豪盡快進宮才是要務。

　　畢竟，到處都等著用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