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豪在四眼樓教習手下人如何用炮之際，禹王廟外人頭攢動，車馬停了長長的一排。

　　如今附近的官員，還有三屯營薊鎮總兵府的官員郎中紛紛來到這裡，一是探望生病的徐光啟大人，二是恭請徐大人盡快趕赴三屯營，盡快將身體養好。

　　其實不用他們請，徐光啟早就待不住了，要不是身體不好，他早就跑到三屯營了。

　　他急於想知道李豪在哪兒，孫元化等找了幾天，還是好無下落。

　　禹王廟大殿廊下，孫元化再次跟徐光啟說了這個情況。

　　徐光啟搖搖頭，歎口氣，沒有多說什麽，不過眼中的失落情緒明顯地加重。

　　就連旁邊扶著徐光啟的徐依斐臉色有些難看，不知她是感受到爺爺的失望，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不過，看到禹王廟外黑壓壓來迎接的人群，孫元化笑道:“老師，不必擔心，李豪既然是薊鎮之兵，只要總兵府一聲令下，就能將他找出來。哪怕他藏在再隱蔽的地方，終歸不敢違抗軍令吧?”

　　“哦?”徐光啟眼光一冷，“先回去。”

　　說著話，徐光啟扭頭就往回走。

　　“老師，你這是為何?”

　　孫元化趕緊跟上，臉上卻甚是不解。

　　“我給朱國彥寫封信，讓他密令去找李豪。一旦大張旗鼓，就是等於告訴韃子他在那裡。韃子已經有人進入塞內，你能確保他的安全嗎?”

　　孫元化騰地冷汗就出來了，連連點頭道:“還是老師想的周到。”

　　……

　　有錢難買早知道。

　　薊鎮總兵府總兵朱國彥知道了徐光啟大人病倒在灤河畔的禹王廟，嚇了一跳，立馬派人來恭請徐大人盡快趕赴三屯營醫治身體。

　　邊鎮之地，雖有京師的大官偶爾來之，可像徐大人這樣如此關心薊鎮的官員，願意常留此地的少之又少。對於朱國彥來說，他希望這裡能給徐大人留下好的印象，將來說不定能在朝廷幫著自己，甚至幫著薊鎮說幾句話。

　　他們一句話，可是頂自己一萬句。

　　作為官場中人，他可是深知其中利害，自然不敢有一絲的怠慢。

　　派去請徐大人的幕僚師爺們，都是他精挑細選的。

　　朱國彥就在總兵府帥堂內等候著，盼著徐光啟什麽時候能到，然後他好帶著三屯營眾將領一起出去迎接。

　　午時不到，有快馬送來了最新的消息，徐大人和孫元化大人上了馬車，正在啟程趕往三屯營的路上，估計到傍晚時分能夠趕到三屯營。

　　“大人，徐大人還有一封書信，讓親手交給你。”親兵緩了緩說道，從懷裡掏出一封雞毛信來。

　　“哦?”朱國彥皺著眉頭，接過書信，一臉的困惑。

　　“去叫老彭來。”

　　朱國彥衝親兵下令道。

　　……

　　總兵府帥堂旁邊的一個小屋內，朱國彥和幕僚老彭看完了雞毛信，臉色都是大變。

　　兩人互相看了看，彼此交換一下疑惑的眼神，心中同一個想法:這個李豪難道是真的嗎?

　　朱國彥沒有想到，徐光啟如此著急要再見這個李豪，還要求他盡量保密，保證不讓太多人知道。

　　李豪只是一個普通的百總，跟普通小兵幾乎沒什麽差別，沒想到徐大人竟如此看重，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老彭想了半天，突然開口道:

　　“大人，我是聽過李豪這人的。”

　　“哦?”

　　“一個月前，

有人向大人匯報，說是有個叫李豪的小兵，自稱百總，在十八裡店售賣西洋貨物，然後拿錢買糧買肉買衣物等，他還買了馬車，將所買的東西一批批運走。　　他當時聲稱，朝廷不發錢糧，他自己要讓弟兄吃飽，所以他才在那裡售賣西洋貨物。”

　　“我想起來了。”

　　朱國彥想起來這件事，當時有人告訴他說，那個叫李豪在十八裡店售賣西洋香水等物，賺了很多錢。

　　當時那人說要沒收他的銀兩。

　　去年薊鎮兵亂就是因為沒有餉銀，亂兵大殺四方。

　　朱國彥提起這事就心有余悸，生怕再起亂子，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因此，老彭一說，朱國彥倒是想起有這個小百總李豪來。

　　徐大人如此看重李豪，朱國彥知道這事不是一般的嚴重，扭頭問旁邊的老彭道:“快去查查李豪在那裡，立即命令他來三屯營。”

　　李豪既然是薊鎮的百總，這裡總該能查到他到底是那一路的百總，具體在誰手下當百總，在那個城池，在那個關口。

　　老彭苦笑著搖搖頭道:“大人……其實上次說他販賣西洋寶貨的時候，我就好奇查過一次。”

　　“哦?他在那裡?快速速命令他來三屯營總兵府。”

　　“整個薊鎮所有兵馬黃冊當中叫做李豪的有38個，其中27個年齡超過40歲，跟所說的年輕人不符。剩下的11個，其中有6個在去年的兵亂中戰死，剩下的5個我派人一一核查過，都是那些軍官為了空餉寫的假名，根本不存在。”

　　“你說什麽?”

　　朱國彥幾乎被這一消息震撼的難以合攏嘴巴，這比說李豪前途不可限量還讓他震撼。

　　“那我們怎麽給徐大人交差?”

　　“這個李豪恐怕就在薊鎮，但是他的百總也許只是自稱，並不是朝廷封賞的。

　　還有他可能是去年兵亂以後來的，暫時還未入黃冊，只能慢慢找了……”

　　“哎……”

　　朱國彥一聲長歎。

　　……

　　“啪”的一聲脆響，從一個蒙古包內傳出。

　　巴爾圖跪倒在地，手捂著臉，低下頭去。

　　被打了一個耳光，巴爾圖屁都不敢放一個，乖乖地跪倒在地，眼前之人正是打他的范文程。

　　“報仇，報仇，就知道報仇，李豪在那裡，你知道嗎，去那裡報仇?如何報仇?”

　　范文程厲聲怒吼著，聲音一聲高過一聲。

　　在他的眼中，他雖看著巴爾圖，那個雪夜的身影卻一直在眼前晃動。他恨不得一腳踹出去，剛好能將李豪一腳踩在腳下，讓他慢慢地，一腳一腳地踩死，這樣才能解他的心頭之恨！

　　這是塞外朵顏三衛一個部落的蒙古包，除了巴爾圖，還有六個人也跪倒在這裡面。

　　他們都是那天晚上的幸存者，當時炸藥包炸的他們七葷八素之後，被范文程勉強躲進樹林，然後悄悄又出了塞。

　　現在看到范文程打了巴爾圖一巴掌，紛紛低下頭，生怕范文程看他們不順眼，當場再打他們的耳光。

　　他們急於報仇，可是沒有任何消息，他們也只能等著。

　　巴爾圖剛才就是急吼吼問了一句，就被范文程教訓，他們誰還敢多言一句?

　　落日夕陽灑落在蒙古包的時候，他們終於聽到遠處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響。

　　一個披著灰色蒙古袍子的壯漢跑了進來:“范大人，有消息了。”

　　此人是這個部落的首領巴音，面色焦黃，風塵仆仆的大圓臉上看出跑的很匆忙。

　　“李豪現在人在哪裡?”范文程叫過巴音，急急問道。

　　“他現在是在一個叫四眼樓的敵台，龍井關西5裡左右。”巴音高聲回道。

　　“我們派人去攻打四眼樓……”

　　巴爾圖又高聲叫嚷道。

　　“閉嘴！”范文程冷厲地眼睛瞪了他一眼。

　　巴爾圖不敢再多說，趕緊低下頭去。

　　范文程回首問巴音道:“張胖子那裡可有消息?”

　　他關心的不光是李豪，張胖子手裡還有他幾千石的糧食，還有近百匹上等的戰馬，無論哪一樣，都是他不能放棄的。

　　這不光是關系到他拉攏朵顏三衛其他部落的關鍵，沒有錢糧，這些蒙古人會跟著女真人走嗎?

　　“范大人，情況不妙啊。”巴音歎口氣，“張胖子的整個車隊都被李豪所搶了。不光這些，就連張胖子家裡，也全部被李豪控制了。張胖子是李豪的家奴一般，他的家仆更是完全被李豪所控制……”

　　范文程沒想到，李豪不光打了他的人，還將他的糧車隊打劫，還拿下張胖子——那可是自己的糧庫，張胖子的很多糧食，其實就是范文程的，是他偷偷用各種渠道買的。

　　對於他一個間諜頭子來說，雖不是太多，但是足以能夠拉攏朵顏三衛部落。

　　他臉色鐵青，沉吟半天，咬著牙擠出幾個字來:“好一個李豪！”

　　蒙古包內， 眾人面面相覷，巴爾圖的黑臉黑的更重。

　　他們都知道，李豪抓了張胖子，收獲之大，恐怕比他原來想的都會大。

　　要解決此事，辦法只有一個，徹底解決掉李豪。當然還有李豪手裡的那種奇怪的包裹，一點就炸，威力大到超乎想象，這更是比遠鏡還厲害的東西。

　　范文程對於又怕又愛，恨不得自己能立刻將那包裹搶到手裡，但是想起那個衝天的火光，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自己手下人一個個被炸的七零八碎的樣子依舊在心頭縈繞。

　　范文程想了好一陣，歎口氣，扭頭衝巴音道:“巴音，你們部落的糧食，就是那個李豪搶走了，你說怎麽辦?”

　　憤怒的巴音，一舉手中的拳頭，做出一個下砸的動作吼道:“我要砸爛他的狗頭！”

　　“咚！”

　　范文程一拳砸到面前的矮桌上，憤怒地吼道:

　　“巴音，我和你一樣，也要砸爛李豪的狗頭！不過我們的兵馬不多……”

　　“范大人，只要你一句話，要多少兵馬，我們部落絕無二話！”

　　巴音擲地有聲地說著。

　　“巴音，要集結500兵馬，要多長時間。”

　　“3天。”

　　“好！就500人，三天后給我殺向四眼樓！”

　　“喳！”

　　巴音昂首挺胸，厲聲答道。

　　范文程掃視一眼巴爾圖道:“你們不必參戰了，先歇息幾天再說吧。”

　　“喳！”

　　巴爾圖不敢多說什麽，當即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