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延綿萬裡,橫亙在北方的崇山峻嶺間,猶如一道蜿蜒的巨龍,不見首尾。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他保護著南方萬裡大地上的億萬百姓,阻擋著北方草原來的鐵蹄。
他有失敗,也有成功。有衰敗,有重生。
最近大的修繕就是一百多年前,主持者正是赫赫有名的戚繼光將軍。
戚繼光沿著長城一線,修築了騎在長城之上,猶如一個個城門樓樣的建築,就叫做敵台。
他引進當時最先進的火器——佛郎機大炮,結合鳥銃和傳統的弓箭刀槍一起將敵台打造成立體式堡壘。
哪怕是傳統到上千年前的長城,結合了當時最具攻擊力的大炮,一下讓長城煥發了新的生機。
一個銅牆鐵壁般的防線矗立在大明的北方,薊鎮一帶,百年沒有戰爭。
如此看來,雖是長城的敵台,其實也是中西結合的產物。
李豪遠遠地望見敵台,心中也不禁浮想聯翩。
“敢於開放,勇於學習,適應時代,才能真正站在時代的鼇頭。”
他想著百年前的傳奇人物,想著自己該怎麽做。
他一邊走著,前方的四眼樓敵台越發清晰地呈現在視野裡。
正值傍晚,蕭瑟的余暉灑落於敵台之上,箭窗的四個窗口,如四隻黑洞洞的眼睛,俯視著前方的丘陵山地。
四眼樓地勢不高,兩面多為平緩的丘陵,中間小路蜿蜒,乾草枯樹雜亂地生在其中,加上最近的大雪,頗有些蕭瑟戰場的味道。
敵台內原本有51人,現在李豪將秦開等5人留在劉家灣,現在就有46人在敵台,當然還有這裡的台長,原來的百總曹定遠。
曹定遠35歲,從軍將近20年,最大的官就是以前的百總。。
其余之人,都是普通的軍卒。
李豪還記得自己剛進敵台,發現這裡的兵跟要飯的叫花子沒什麽區別,一個個穿的破破爛爛,還瘦的皮包骨頭,仿佛一陣風都能吹走一般。
這也是後來他想辦法掙錢買糧的原因。
李豪在這裡已經有3個月,曹定遠對他還是不錯,後來更是主動讓出百總的位置。
這段時間,李豪在外買糧運回來,而曹定遠負責打理著敵台的一切。
現在他回來,就要真正重新掌控敵台。
就李豪來說,他若是再花費時間好好練兵,至少三個月到半年時間才有明顯的效果。
若只要目標將敵台打造成一個無敵的堡壘,這對於他實在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對他來說,只需將戚繼光將軍打造的防禦體系重新修好就行。
戚繼光將軍將佛郎機大炮用於敵台的防禦,而且視敵台的重要程度,放置數量不等的佛郎機大炮。少則兩三門,多則甚至能達到七八門大炮。四眼樓敵台佛郎機大炮不多不少,剛好有5門大炮。
不過,現在由於邊荒廢弛,邊軍軍餉都發不出,更遑論大炮能發揮其威力了。
事情就變的簡單,有了錢就好辦事。李豪直接將佛郎機大炮直接修整一番,然後用帶回的鐵屑、鐵塊等做成霰彈。還有另一車的實心鐵球,自然就是可用的炮彈。
回到敵台,李豪命人將帶回來的肉食、鐵屑、鐵球還有自己的箱子搬下車,放在各自的位置。
在他自己的小房間——二樓靠近箭窗的一個小隔間,他叫來曹定遠郭彪等幾個這裡的小頭目,聽一聽他們前面的工作匯報,然後安排下面的工作。
這都是日常事務,最後李豪提出從明天起,這裡所有懂炮的全部找出來,接受他的親自訓練。
老鄭聽到之後,眉頭一皺,低下頭去。
李豪問他有何事,他笑一笑,連說沒事。李豪看他沒事,其他人也沒意見,就結束了碰頭會,然後和所有弟兄好好大吃一頓。
宴席結束,已經是二更天,不少弟兄都開始休息。
曹定遠也準備休息時,卻被老鄭拉到一樓靠近木樓梯的一角,這裡平日沒什麽人。
“老鄭,你有什麽事?”兩人坐下後,曹定遠不解地問道,
“我看你今天好像心裡有事。”
老鄭是以前的台長,今年已經50多歲,一把年紀也沒地方可逃,一直就老老實實地留在敵台。
他以前也是炮手,專門負責炮台之事,和後來的曹定遠一樣,對於大炮,他們是極其撚熟。
“曹台長,有些話,我不知該說不該說。”老鄭低聲說道。
“呵呵……有什麽話,盡管說,難道還有人不讓你說嘛?”曹定遠笑著安慰道。
“哎,人老了,就想多嘮叨幾句,憋在心裡實在難受。”
“你說啊,沒事,我又不是事多之人。”
“哎,我本不該說這些的,李百總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我老鄭可能就活不到今天。”
“嗯。要沒有李百總,我們不說餓死,至少我們還在天天挨餓。”曹定遠點點頭平靜地說道。
“我們現在吃的飽,穿的暖,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可是李百總他就能做到,這就是他的本事。我老鄭就是跟他下跪磕頭,也難以說出我心裡的感激之情。”
“我也是。”曹定遠也跟著點點頭。
“三眼樓、五眼樓,甚至龍井關的有些人,都聽說我們這裡能吃飽穿暖,經常還有肉吃,他們想都不敢想啊。
我們這是什麽日子?這是守備、遊擊那些將軍才有的日子啊。
可是,越是這樣,我越是害怕啊。”
“這日子好好的,你還怕什麽?”
“遭人恨啊。我們的日子這麽好,那些三眼樓、五眼樓還有其他敵台之人,個個又羨慕又嫉妒。他們的百總、台長那個不私下恨我們恨的咬牙切齒,恨不得我們大大的倒霉,他們才能心中才能出一口惡氣。
你說,一旦韃子來打我們,他們會不會來救援我們?”
“啊?”曹定遠自然知道這些,不過他從來沒往打仗的時候想過,如今老鄭一說,他頓時一聲冷汗,想了一陣,無奈地承認道,
“他們巴不得我們倒霉的居多。”
“人啊,就是這樣,恨人有笑人無。”
“到時候,我們就只有孤軍作戰了。我最怕的也是打仗之事,我不是怕死,我怕……我怕李百總親自指揮啊。”
老鄭終於將他的心裡話說出來, 感覺心裡暢快多了。
“他才十八九歲吧,看他師父留給他的東西,以前定是少爺。他不會射箭,不會用銃,也不會用大炮這……這敵台萬一有事,豈不是大麻煩?
他都不會這些還不算什麽。只要我們能打會打的在敵台說了算,就是來韃子,一時半會也奈何不了我們。
可就怕李百總外行指揮內行,他明明不懂,偏偏要指揮我們,你說會怎麽樣?”
“只怕”,曹定遠越聽越是心驚,想了想確實可怕,
他沒有說下去,歎口氣道:“難道我讓百總讓錯了嗎?”
“自然沒有。現在敵台內,對於李百總個個都言聽計從。
其實我也是,他就是讓我戰死,我有毫無怨言。
可是,我怕的不是我們的死,是怕他亂指揮,到最後不光死的是我們,就連他也難逃一劫。”
“是啊,他若不懂,最後他一定會倒大霉的,哎,這……這怎麽辦,他明天還要教我們學炮。”
“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他如果不懂,還是讓我們來為好。”
“你怎麽不直接告訴他?李百總難道不聽嗎?”
“現在敵台內,那個敢說李百總一句不好,那些對他感恩戴德的弟兄,說不定殺我的心都有。”
曹定遠暗夜中點點頭,老鄭說的是有道理,敵台上下對於李百總崇拜的不得了,那個敢說他半個不字?看來只有自己這個“老百總”出面了。
“好吧,看我明天怎麽做吧。其實,我也是為他好,為我們敵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