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劉家灣大地熱氣蒸騰。

　　灤河河畔茶樓的二樓雅間內，李豪望著窗外灤河裡來往的帆船，靜靜的喝著茶水。

　　河面的涼風，帶來水面的清爽，一下子消除酷熱，沁人心脾。

　　一刻鍾後，小二將范文程引進雅間。

　　“李百總……哦，不，李守備，讓你久候了。”

　　滿面憔悴，眼球血紅的范文程盡量擠出笑容，說著話，在李豪對面坐下。

　　他看著李豪的樣子，身上穿的猶如富家公子一般，手邊放著湘妃竹的紙扇，一看就花了不少錢，自己的衣衫上還帶著火燒過的窟窿，心中有些難受，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李豪放下茶杯，抓起紙扇，手一揮打開紙扇，輕松地搖著，眼皮一挑，輕松地笑著問道:

　　“怎麽?你就不想問一下硝酸甘油為何會爆炸?”

　　“果然是你搞鬼！”

　　想象被證實，范文程如彈簧般站了起來。

　　他沒想到，李豪竟如此開門見山。

　　而李豪的話如利刃一般向他迎面砍來，頓時感覺今天不是簡單的敘談，恐怕是一場刀光劍影的交鋒。

　　李豪只是搖動紙扇，看都不看他。

　　可是，今天他沒有發火的權力，盡管心中已經是波浪翻滾，還是強壓怒火鎮定下來。

　　站起一會，范文程悻悻然重新坐下。

　　“其實啊，硝酸甘油就是這個特性，誰動它都會爆炸，很不穩定啊……”

　　“什麽……”

　　范文程整個愣在那裡，心中翻起巨浪，心中是玉山裡一幕幕爆炸的場景，衝天的火光，還有在火光翻滾的他的密探弟兄。

　　李豪一臉無辜地看著他，似乎為他連這個都不知道感到遺憾。

　　茶樓裡，氣氛古怪至極。

　　范文程聽著李豪的話，感覺自己置身於不該存在的場景裡。李豪，他的敵人，猶如教師般告訴自己某種戰場上的風險。

　　他愣愣地看著李豪，好半天沒有說出話。

　　李豪也只是搖動紙扇，臉上帶著笑意，似乎也等著他的詢問。

　　好半天，范文程咬咬牙才開口說道:“那硝酸甘油就是你設置的陷進了?”

　　李豪似乎不是很在意，紙扇敲著桌子道:

　　“很意外嗎?不該啊?看來你們還是沒準備好啊。”

　　這話有些囂張，李豪卻滿不在乎的喝口茶。

　　范文程頓時臉色如豬肝一般，手握緊了拳頭。

　　好半天，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好！你夠厲害！”

　　李豪輕哼一聲:“這算什麽厲害?無非是收拾一些韃子罷了……也就是殺死一些人而已。更何況是他們主動上門的，我又沒有請他們?”

　　范文程有些懵，好半天才道:“你還想如何?”

　　“也沒什麽如何不如何的。現在對我來說，也算大功告成吧。不過，今天你能來找我談買炸藥的事，總算是你們知道該怎麽做了。”

　　“你……”范文程實在……他努力的壓製自己的脾氣，手裡端著的杯子輕微的顫動著。

　　范文程為了圖謀硝酸甘油，如何煞費苦心，死了多少人，付出多大的代價。

　　可李豪說來，他們的失敗是自己大功告成，似乎告訴他們早就該迷途知返一般。

　　“你到底要怎樣?”范文程氣急敗壞的一拍桌子吼道。

　　“還能怎樣?你們要買炸藥，那就準備金銀唄。”李豪輕蔑的笑著，“你拍桌子難懂有用嗎?還是老實點，

聽清楚一點，這時候是我掌握你的命運。”　　“啪”地一下，李豪狠狠拍一下桌子，震的桌子上茶杯裡的水濺起來。

　　“論拍桌子，我比你有力氣！”

　　范文程如泄氣的皮球立刻頹廢下去，話語低聲下來:“炸藥你怎麽賣法?”

　　“賣給你炸藥包，一萬兩銀子一個，兩百個起賣，也就是要買的話，最低交易是200萬兩白銀，哦，白銀不好運的話，黃金也好，就20萬兩黃金好了。”

　　“什麽?兩百萬兩起?”

　　“當然，你們要是買更多，我不會反對，一定保證你們的供應。”

　　“你……你，你竟要200萬起……這也太貴。”

　　范文程嘴唇顫抖著，說話都有些結巴。

　　四目相對，冷冽的眼神彼此對望，茶樓這一刻靜止下來。

　　范文程臉色陰沉，久久無語。

　　李豪微微一笑:“你現在要想清楚，我並不是賣給你，是賣給皇太極的。你現在所要做的，不是說價格高低，而是爭取將這生意做下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留給你的路，恐怕也不多了……”

　　范文程咬牙啟齒地笑了笑:“勝敗乃兵家常事……”

　　“兵家常事?據我所知，如果勝敗是常事的話，金國估計早被明軍給吞吃了，還容你們囂張到今天?

　　事實上，你比我還清楚，自從努爾哈赤起來之後，一生有敗仗。除了寧遠城，被紅夷大炮教訓過一次外，基本沒怎麽敗過。”

　　“皇太極上位之後，還沒有大仗，可是頂多也是跟袁崇煥打個平手，互有勝負，可也沒有大敗過。”

　　“而你們這次，雖只有五六百人，可是將近全軍覆沒啊……”

　　說到這裡，李豪冷冷一笑地看著范文程，

　　“你可是漢人啊，老范。”

　　范文程臉色陡然慘白，李豪歎口氣，輕聲說道:“別想太多了，如果再不能立功的話，回到沈陽，你和李永芳哪怕不被砍頭，至少也要流放吧，那你的家人，呵呵……”

　　李豪的話聲音不大，卻如震雷一般在范文程心頭回蕩。

　　他也非凡夫俗子，一般話也嚇不住他，可是此刻，他不能不認同李豪的說法。

　　後金的崛起，打仗極多，可是一路極是順利，少有大敗仗。

　　他雖是做密探，可是跟戰場作戰很是類似，如此慘敗，他和李永芳回去都可能有大麻煩。

　　李豪靜靜地等著，范文程好一陣的恍惚之後，李豪接著說道:

　　“敗給我們，恐怕很難接受。可是如果敗給炸藥包，你就有了說辭。你可以告訴皇太極，我這炸藥包，可當十萬精兵之用。

　　這樣，你們這次敗，完全是因為我這炸藥包太過厲害所致，即使敗，也可有轉圜的余地。

　　更重要的是，讓皇太極知道這炸藥包的威力，讓他下定決心，掏出200萬兩銀子，買這200個炸藥包。”

　　“主要意思是……讓我家陛下覺得買的值?”

　　“那是當然。”李豪欣慰地點點頭，對於范文程的聰明算是一種認可。

　　“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合作嗎。至於價格貴不貴，全看值不值，你呢，現在就是要告訴皇太極……這個價格已經是很便宜啦。這個……你明白嗎?

　　我要的錢不多，也就200萬兩銀子，你們隻管拿來就好。哦，還是運金子方便一些，那就金子吧，20萬兩。”

　　范文程臉色陰沉，靠著椅子想了半天，想說什麽，還是沒有張口。

　　李豪等了一陣，點點頭笑道:“看來你是聽明白了，我總算是沒白說……”

　　“我們花200萬兩銀子。那……那製作硝酸甘油，還有製作炸藥的秘方……”

　　“你想什麽呢?還想要秘方?”

　　說到這裡，李豪的目光滿是不屑地看向范文程，如同看一個傻子一般。

　　“要了有什麽用?你們還打算自己做不成?別做夢了！”

　　“有件事你恐怕忘了。在十八裡店，我曾經問過你，那個香水瓶子為何能噴水，這個道理你給可想明白了?”

　　“那個道理如果想明白，再加上你好好學習個十年八年，再有名師教你，也許你就能懂，為什麽你的硝酸甘油會爆炸。可是今天，我如果不說，你們什麽都不懂。

　　所以，我從來不怕你們偷那東西，

　　我還可以告訴你，即使你偷走，對你們還是毫無用處，因為你們不懂怎麽用。

　　即使你懂了，還是沒用。

　　科學的道路有多長，你是不懂的，遠遠比你做間諜複雜太多。

　　我們其實就技術來講，我對你們不僅僅是優勢，而是碾壓性的優勢，你明白嗎?

　　別幻想學著製作了，好好勸說皇太極，給我準備銀子……哦，不還是金子吧。”

　　說到這裡，李豪扭頭看看窗外，太陽已經偏西，茶樓的影子倒影在水面上好長的一段。

　　“不早了，我也有我的事要忙。在這裡……對於我就是浪費時間，時間就是金錢啊。

　　別忘了，我的價錢啊——二十萬兩黃金，實在不夠的話，戰馬也行，你們的馬還可以，上好的戰馬當10兩銀子。”

　　李豪笑著說著，站了起來，范文程臉色鐵青，咬著牙，雖認真聽著，但是卻一直沒有再言語。

　　李豪剛想往外面走，猛然想起什麽，扭回頭衝著范文程道:“哦，等下你走的時候，別忘了結帳。

　　我不會請你，因為你是漢奸。”

　　范文程楞了一下，望著李豪下樓的背影狠狠地揮了揮拳頭，嘴裡小聲地嘟囔兩聲。

　　他走下樓的時候，身子一晃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結過帳，邁步出了茶樓的門，朝前方看一眼，李豪正騎著馬往三屯營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