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城下,對戰雙方,對這一幕都驚呆了。
那持煙袋的漢子伸臂抱起馬祥麟,兩個人一起,縱身從城牆上跳躍下來。
城牆不算高,只有兩丈多,但是——這也足夠摔死人了。
但是對於馬祥麟來說,這是唯一的一條路,摔死與摔不死,那就看命了……
“快,放箭——”
城頭上的黑甲將官反應過來了,歇斯底裡地大叫。
一群守城士兵,趕緊朝著這倆從城上跳下去的人,張弓搭箭,瞄準……而這時候,城牆下面的麻倉收等人,卻也沒閑著,他們也在趕緊向城牆上射箭。
片刻間,箭如飛蝗。
城上城下,離得距離並不遠,雙方弓箭互射,空中只見黑色的箭雨穿梭。
“咕咚,”
跳城牆的兩個人落了地。
拿煙袋的漢子身子敏捷,落地之後翻身打滾,抵消撞擊力道,但是馬祥麟上身被五花大綁,身子滯重,落地後滾動不靈,摔落地上,激起一片塵埃。
他們的身影剛剛落地,城下,就有幾十條身影,“嗖嗖嗖——”象離弦的箭一般迅速衝上去,飛奔著去救護他們。
“快,放箭——”
城上城下一起在喊。
到處都是亂箭在飛,有人中箭了,發出慘叫。
好幾個人一起撲到馬祥麟和那個黑影身旁,連拽帶拖,搶起來就走。
快……
這時,麻倉收已經緩過神來了。虎目圓睜,振臂高呼:
“他奶奶的,給老子攻城。”
大戟一揮,他親自帶著一群士兵,開始向城上發起進攻。沒錯,此時再不攻城,更待何時?
戰鼓重新敲起來,一隊隊的白杆兵,呐喊著向前衝鋒了,十余架爬城的雲梯,迅速架起來,鋪在城牆上,士兵們舉起盾牌,拎著白臘杆,奮勇向上攀登。
戰火,很快就燃起來。
白杆兵們發威了。
士兵象潮水似地湧向城牆,冒著城牆上射下的箭雨,凶猛地起進攻,幾十架雲梯上,爬滿了黑袍白杆的勇士,一邊呐喊著,一邊凶狠地向城牆衝鋒。
對於身手敏捷的白杆兵來說,順著梯子竄上兩丈多高的城牆,也就是五秒鍾的事情。
敏捷凶狠,訓練有素……這些令敵軍苦惱的戰鬥素質此時大展神威。
一群又一群的白杆兵登上城牆。
各處城頭,都展開了激戰,白臘杆揮起來,飛舞盤旋,呼呼生風,不斷有士兵從牆頭被擊中,跌落下來,伴隨著一聲聲怪叫。
……
抬著秦良玉的擔架,迅速後撤,撤到一箭地之外。
此時,攻城的事情完全不用秦良玉去操心,有麻倉收這隻老虎,百分百的把握。
秦良玉在小菊的攙扶下,從擔架上下來。
她緩步走到兒子的身旁。
兒子馬祥麟,還有那個救他的人煙袋漢子,都被士兵們從城下搶回來了,他倆的身上都中了箭,馬祥麟的腿看樣子是摔傷了,挺重,走不了路,被兩個士兵架著。
但是——命都保住了。
秦良玉上下打量了兒子一眼,點點頭。
然後把目光瞅向那個持煙袋的漢子。
雙手抱拳,“壯士,敢問高姓,感謝您救了小兒一命。”
她先不去問候兒子,而是先朝救命恩人施禮,展現的是禮節和修養。
那人也受了傷,箭傷摔傷,好幾處都在淌血,他朝著秦良玉拱手還禮,
“不敢,秦將軍,鄙人名叫甘雨堂,是遼東人。” “多謝甘先生,救了小兒性命,秦良玉終生感激先生大恩大德。”
這話可不是客氣,兒子對於母親來說,重要性怎麽形容都不過分。
“不客氣,”甘雨堂神色很淡定,雖然受了傷,但絲毫也不介意,一雙眸子精光閃閃,爍爍放光,讓人看了直覺一種迥迥威勢。
“這事兒也屬湊巧,我是到鄧坎城裡辦事,尋找一名弟兄,混在士兵群裡,到城頭上伺機打探,正好碰見貴公子大義凜然,寧死不屈,一時激憤之下,出手相助,算不得什麽。”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就仿佛剛才那一場轟轟烈烈的營救行動,是件挺平常的小事一般。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甘雨堂必非尋常之輩,他臨危不亂,武藝高強,在城牆上出手救人,其反應與機智均極為高超,至少是個身懷絕技的江湖豪客。
奇人異士。
至於他到底什麽來歷,要做何事……既然自己不說,別人也不便深究。
當下,給馬祥麟和甘雨堂草草包扎處理了傷口,立刻用擔架轉送後方。
……
至於麻倉收對鄧坎城的攻擊,用不著再講了。
白杆兵象一片滾滾而至的洪水,很快就呼嘯著漫進了城內,殺得守軍一片哭天喊地,落花流水。
小小的城池,怎麽能擋得住能征慣戰的麻倉收?
沒用一個時辰, 白杆兵大獲全勝,全殲守軍,鄧坎城易主。
……
秦良玉回到自己的帳蓬裡。
馬祥麟被抬進來。
“麟兒,怎麽回事?你不是在淹谷關麽?為什麽成了鄧坎的俘虜?”秦良玉問道。
“娘,我在淹谷關,遇到了一件怪事。”
“什麽?”
“淹谷關東邊不遠,有一座臥佛寺,平時並沒有什麽人去,香火也冷落,可是前些天,忽然聽人說,寺裡每天都來一位騎棗紅馬的將軍,手執一杆鐵鞭,威風凜凜,夜晚到寺裡過宿,清晨便走,那員將軍長得國字臉,三綹短須,眉心有顆黑痣……”
“啊?”
秦良玉吃了一驚。
這副長相,她太熟悉了。
那是她的丈夫,馬祥麟的父親,馬千乘啊。
馬千乘怎麽會現身淹谷關?他已經死了好幾年啊。
怪了。
難道是顯靈?
但是,秦良玉隻愣了一下神,立刻就鎮定下來,“麟兒,那一定是個圈套,是有人故意蒙你上當呢,難道這樣粗陋的計策,你也識不透嗎?
“是,當時兒也想到了,可能內中有鬼,可是……遇到這樣的事,兒怎麽能放心得下,不去看看?於是帶了一哨衛兵,出了淹谷關,前往臥佛寺。當我們快到寺院跟前的時候,你猜怎麽著,果然——看一位將軍,騎著棗紅馬,立馬在寺前的山坡上,神氣畢現,長著一副國字臉,三綹短須……娘,那副相貌,真的就是我父親,千真萬確,我真的沒有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