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得知她的危險處境後，讓我和蘇運山隊長聯合行動，營救小寧。經過多次試探，終於趁他們放松戒備時把小寧救了出來。”
　　“小寧出來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沒有以往的活潑朝氣，整個人死氣沉沉的，我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她也不說，只求我先把她藏起來。我猜她應該是怕被司南發現，會尋仇，就把她安置到了臨海市的公安小區裡，畢竟她之前在臨海待過。”
　　“可沒想到她這麽一藏就藏了七年，這七年裡，我一直跟蘇運山監視黑鷹這條線，終於讓我們逮住了機會，蘇運山去找小寧，問她要不要一起參與這次的行動，小寧答應了。”
　　胡永生說到這，身體微微後仰，靠在卡座靠背上，整個人顯現出一種疲態:“那次行動，我到現在都不敢回憶，實在是太過慘烈，就像是一個局中局，我們的方向完全出了錯，特警隊死傷大半，甚至連蘇運山都在這次行動中喪命。”
　　“小寧也身受重傷，經過多方搶救，才在一個月後醒來，如果說上次她變得沉默寡言，那這次她就變得以淚洗面，總是呆呆的掉眼淚，剛開始，我還以為她是因為傷亡情況太過慘重而懊悔。”
　　“可後來有一次她跟我說，她看見她兒子了，而她竟然拿槍指著他，那時我這才知道，她在做臥底的那一年竟然生過一個孩子，小寧身體恢復之後，又消失了一段時間，我也不知道這段時間她在哪裡，她再次回來時，已經是年後了。”
　　陳司聽罷，思緒飄散。
　　是真的，夢裡發生的事是真的。
　　早上來不及想清楚的事情，也在此刻明了。
　　他的母親是臥底警察，在生下他後，讓人放松戒備，逃了出去。
　　他的父親，則更有趣，利用他來換取時間。
　　為什麽他沒想過，如果自己根本沒有遇到陳寧就被打死了呢。
　　或是，陳寧根本就不在乎他。
　　還是說，他是生是死對父親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
　　既然都不想要他，為什麽還讓他來到這個世上。
　　他握著林音的手一點點收緊，直到林音再也耐不住他的力道，輕輕吸氣:“疼……”
　　陳司暗沉沉的表情在聽到她聲音時開始一寸寸碎裂，眼中原本漸漸凝聚的劇烈風暴在這一瞬被迫平息。
　　他像是被燙到一般，猛的松開手，眼睛盯著看她手上被勒出的手指印。
　　林音看到他那受驚的表情，顧不上問他到底怎麽了，連忙重新拉過他的手，說:“陳法醫，只是有一點疼而已，現在已經沒感覺了。”
　　說著他還揉了揉陳司寬大的手掌，直到看見陳司面上再無波瀾才停下動作。
　　而對面的胡永生正沉浸於過往的回憶中，絲毫沒有發現他們二人的異樣，兀自說道:“小寧身體恢復之後，又消失了一段時間，我也不知道這段時間她在哪裡，她再次回來時，已經是年後了。”
　　“那天我們倆喝了點酒，小寧跟我說，她有孩子的話，就會讓他叫晏，海清河晏，言笑晏晏的晏，她還跟我說，很擔心她的孩子會變成和司南一樣十惡不赦的人。”
　　“她說她無愧於國家，無愧於組織，唯一愧對的便是阿晏。她還說她就算是死也要讓司南伏法。當時她的話語無倫次，我還以為是醉話，沒有當真，可就是因為沒當真才讓她喪了命。”胡永生的眼圈紅的更加厲害，聲音也愈加嘶啞。
　　“然而第二天她就不見了，再有她消息就已經是五天后，跟司南去世的消息一起，據傳司南的屍體被炸的都不成樣子了，剛好那天爆破組的人發現丟了銨油炸藥。”
　　胡永生說到這，像是蒼老了好幾歲，片刻後，竟然有兩行淚劃過他的臉頰，平時看起來如此威嚴的一個人，在這一刻，就像個孩子。
　　他嗚咽出聲:“我都沒見過這麽傻的人，讓司南那樣的人渣伏法，用得著付出她的命嗎?”
　　林音聽完，心中也是五味雜陳，她轉頭看向陳司，發現他的臉色仍看不出什麽異樣，平靜無比，可在這幅表情下，他的瞳孔卻有些渙散，焦距不知落在哪裡，整個人如靈魂出竅一般。
　　他的這幅模樣讓林音十分膽顫，她不管不顧的揉捏陳司的手掌，嘴裡還不停的輕聲喚他:“陳法醫，陳法醫……”。
　　怪不得，怪不得陳司不敢輕易相信其他人。
　　甚至在原書中，得知言蘇舍下自己去救李小炎時受到直接刺激。
　　原來都是有原因的。
　　她後悔了。
　　她昨天就應該強行把他拉回去的。
　　她沒想到，事實竟然如此慘烈。
　　陳司的思緒不知飄往何處，雖然他記不起來全部，但是他能感受自己到對這些過往的熟悉，也清楚的知道胡永生說的事都是真的。
　　呵，真的。
　　多麽諷刺，逃都逃了，再來愧疚有什麽用。
　　怕他變成跟King一樣的人?
　　既然怕，為什麽要把他一個人丟在那裡。
　　他已經變成King了啊。
　　他的眼睛越來越紅，不自控的情緒隱隱在爆發的邊緣。
　　他恨，恨到想毀掉這個世界。
　　既然最親近的人都能拋棄他，那他又何必對其他人心存憐憫。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清脆而焦急的呼喚。
　　“陳法醫，陳法醫……”
　　陳法醫是誰?
　　他迷茫的回頭看。
　　立在他身後的是綻放著大大笑容的小姑娘，她立在萬花叢中，竟比那花兒還要豔麗幾分。
　　林音。
　　是林音！
　　“陳司，我是林音，陳司?”呼喚聲仍在響起。
　　他猛的清醒過來。
　　林音就坐在他的身邊，拉著他的手，仍在不停的喚他。
　　他愣了愣，眼中陰沉之色如初雪般消融，他抬手輕輕刮了刮她的鼻梁，輕聲說:“別喊了。”
　　話一出口， 林音便松了一口氣，恨恨的松開他的手，嗔道:“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
　　陳司反手重新把她的手握住，哄道:“知道知道。”
　　許久之後，胡永生才從悲痛的過往裡回過神，他聲音暗啞，喃喃低語:“事情就是這樣。”
　　而已經恢復過來的陳司朝著他淺淺微笑，問:“胡隊，我想問你們後來沒有一直監視陳寧警官的兒子嗎?”
　　話畢，林音便明白過來，是啊，按照常理，King死了，他兒子自然會接手這個組織，再加上King的死亡是沒有預料的，那警察的勢力應該更容易滲入才對，他們怎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胡永生點點頭，說:“監視過，只知道King死後，他兒子也就是司晏就去了歐洲，我們警方去查一個離境的人並不是很容易，不過，在國內的黑鷹組織的頭目並不是司晏，剩余的事屬於機密，恕我不能透露。”
　　陳司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才說:“謝謝你，胡隊。”
　　胡永生起身，一口氣把那冰冷的美式喝盡，苦澀的說:“不用謝，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陳司同樣起身，向他點頭示意:“好。”
　　如果胡永生說的是真的，那就說明，他其實是沒有變成King那樣的人嗎?
　　不知為何，他突然松了口氣。
　　沒有就好。

　　題外話
　　下一章高能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