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挑戰以失敗告終,森林邊緣負責偵查的森民遊擊士先凌他們一步,以白鳥派信將戰果告知議會。
傳遞三遍,又看了幾眼,圓桌席位之一的流雲放下信紙,長歎息,望著剛剛歸來的三人。
大廳守衛才將門合上,街道的悲觀聲音才沒持續湧入這裡。
“抱歉,三位長老,”離圓桌數步遠的裂石停下,手於胸前行軍禮道,“我們失敗了,兩名戰士陣亡...”
另二人伴他左右。
“詳細作戰過程信裡有說。”喬木也微微歎氣道。
“你沒事吧?凌。”流雲緊促問著,語氣上壓抑了關心的流露,仍有幾分意識到這在議會上不合適。
“承蒙擔心,我沒事...流雲長老。”凌也行禮的回應,政務場合,他不會直接稱呼對方為外祖父。
“那便好。”語氣平淡的流雲內心,實際松一大口氣。
“請問喬木長老,詳細作戰記錄,有提到敵人的可疑之處嗎?”裂石恭敬言道。
喬木點點頭,“對方很可能是個天賦者?而且偵察兵目擊到你,又去對人族百夫長進行了一次檢測,怎樣?”
“一無所獲...”裂石誠摯歉意的鞠躬,“但我可以保證,對方一定是天賦者,也許不止一種天賦咒術,奈何現在毫無證據。”
“幻術,以及對武器敏銳的洞察力。”第三位長老喬木,傷神的揉揉內眼角,“如果是真的,我們豈不是要繼續派非元素適應的普通人,去對付一個天賦者?這樣別說十個,就是一百個也不一定能獲勝。”
“人族終究是卑鄙下流的種族...”流雲含恨的說,枯老的手在桌上攥拳緊繃,“...讓我去吧,百夫長也罷,森之眼的勝利才是最重要的,現在既然沒辦法證明對方是天賦者,我們也只能劣勢應戰。”
“流雲長老言過了,您是森之眼最強劍士,哪怕對方是耍小聰明的天賦者,也絕不會是您對手,”喬木說得很有信心,臉上卻寫滿無奈,“問題是,讓最高統治者對陣敵國百夫長,這終究會損傷森之眼顏面。”
“暫且還不需走到那一步,二位長老,”裂石為自己的插話行禮,“我們還有八次機會,相信從信中描述,三位長老也應該知道什麽樣的人適合對付那百夫長。”
“遊擊士在信裡表示,你讓我們第二個上的戰士觀察你手勢,並與敵人保持距離。”流雲問。
“是的,三步——這是敵人幻術的距離上限,”裂石回應,並看了眼身旁,“凌也發現了這點。”
“裂石導師說的話屬實。”按照事先約定,凌會幫助裂石達成他的請求。
“所以遠程作戰人員,有一位很適合對付這次的敵人,”裂石緊接強烈建議道,“懇請議會長老們,指派目前弓術僅次於隕矛長老的楓矢,如若獲勝,也可免去森之眼在名望上的負擔。”
三位長老未遲疑多久,互望之下紛紛點頭同意。
很快,傳令的白鳥便飛到忙碌營帳內,落楓矢面前。作為具備天賦能力的生物,傳信鳥天生可感知事前熟悉過氣息的人所在方位,這氣息與氣味無關,而是一種咒力體現,即便非元素適應者,體內也會蘊含少許咒力。
城內因早上對決失利,人心惶惶,本來重要的命令得傳信兵帶到軍營的楓矢手上,但傳令者經過街道,會陷入比較麻煩的境地,現平民們都迫切想知道議會對於決鬥接下來的安排,得到明確答覆前,他們會攔下傳令兵去路。
閱後,楓矢稍微哀歎,信裡描述了裂石解說的人族百夫長作戰方式,以及具備何種天賦的猜想,讓楓矢提前準備。
命令要求楓矢盡快前去,以免表露森之眼有怯戰拖延。
但信件末尾,議會特別允許楓矢歸家一趟。
“難道是怕我死,讓我見家人最後一面嗎?”楓矢無奈的笑出聲。
營帳裡人來人往,他們緊鑼密鼓整理情報,整理軍需,做好戰前準備,就算雙方約定決鬥,規模較大的戰爭也可能以一種意外方式觸發。
向指揮官展示蓋有議會印戳的信件,楓矢得到指揮官的敬禮,緊接離開軍營,以最快速度歸家。
正值午間,不知丈夫是否回來用餐的凜冬,照常準備了他那份午餐。
二月拾與祈盼也已經回到家中幫廚。
趴地板上的三隻狗忽然抬頭望向屋外,它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比較急促,似乎是不安的信號。
楓矢推門而入,見全家人都在,不由得心生暖意露出笑容。
風鈴與糖豆熱情的圍過去。
“我回來了...”楓矢說。
“父親~”祈盼率先離開灶台,“您竟然回來了,真是意外呀。”
她將熱騰騰的鍋端去桌上。
“有您最愛吃的朱果燉肉,沒想到您真回來了...雖然也是我最愛吃的,嘿嘿...”
祈盼不好意思的食指饒了繞頭髮。
“我們的對決不是輸了嗎?還以為最緊急時段,你會更忙碌才對。”凜冬也將另一個菜肴端放餐桌,來到楓矢跟前,抽出手絹擦了擦楓矢因趕路流下的幾滴額頭汗水,“怎麽搞的...”
“父親,看您回來得很急,發生什麽事了嗎?”二月拾疑惑道,結合之前那段令人們焦慮的消息,接下來議會應該要派出更強力的戰士,難不成...?
“我也很想留下來吃午餐。”
楓矢歎氣,上前一步摟住凜冬,左右手向兄妹倆招了招,他倆意會,走過去全家人輕輕擁抱在一起。
“忙碌數日...我想你們了,但是相聚的時間會比較短暫,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們...”
凜冬與祈盼都面帶疑惑。
楓矢講述了將去前線,作為人族百夫長第三個對決者的事。
“那會不會太危險!?”話未聽完,祈盼就擔心的驚呼,“我、我是很相信父親的實力,但我,還是不想您去決鬥...”
“我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楓矢,”凜冬也嚴肅道,“我不知道今早具體的決鬥經過,人族若是普通的非元素適應者,怎會如此厲害,連上兩個森民戰士中的佼佼者,都敗下陣來...”
“處於特殊時期,我必須站出來保護家園...除了我,沒有更合適的人去對決,現在還不是讓長老們出馬的時候。”楓矢撫慰凜冬與祈盼的臉頰,他和善的面容暗示著一切都會順利。
“...是裂石,他向長老院舉薦的您嗎?父親。”一直沉思的二月拾這才問道。
“...為什麽這麽問?”楓矢沒立即回答,他不想家裡人滋生仇恨。
從楓矢的表情與行為,二月拾大致猜到,正是裂石所為...因為早間出戰人員中具備話語權的,就只有他,或者凌。
“忘記我剛剛的提問吧,”二月拾退後一步,看了看皮甲武裝全身的楓矢,“您說收到了傳信鳥的指令,那封指令,能借我一閱嗎?”
“軍事密信,怎麽能拿給其他人看,”楓矢苦笑一番拒絕,“就算是家人也不行,二月拾幹嘛突然提這樣的要求?”
二月拾神情嚴肅,“如果我代您上戰場,去與敵人決鬥,您會同意嗎?”
“啊...?”楓矢頓時困惑,噗呲的笑出聲,“那肯定不可能,難道二月拾在擔心我?”
“你在說些什麽呀?”凜冬語氣責備的望著二月拾,然後一手抱住了他的頭,“別講蠢話,父親很快就會回來的,他可是森之眼數一數二的弓術師。”
一向在乎哥哥的祈盼卻沒有表態,與不怎麽知情的父母不同,她清楚哥哥具備某些不為人知的本領,比如鍛造武器的方法,總覺得除此之外,還有什麽...
“我知道了,”明知家人不會同意,二月拾不再要求,輕輕將母親搭頭上的手抬開,“我去準備點喝的。”
家人望著二月拾轉身的背影。
“喝的?”凜冬問。
“是的,既然父親沒時間享用午餐,好歹我們共飲一杯吧。”背對著的情況下,二月拾抬起左手,速讀掌中信件——那是時停下從父親口袋裡搜出。
來到灶台前沒多久閱覽完畢,暫時將其放入口袋,從另一個上衣口袋中,拿出艾蒿婆婆那兒帶過來的乾草,名為「靜謐」。
許久以前就時常備著,因為母親生下祈盼後時有失眠,不知是不是楓矢帶回那藥的原因,這個時候,用些舒緩精神的藥草就很有效果。
楓矢、凜冬與祈盼,還在故作笑容的交談著,但漸漸大家的情緒都沉悶下來,不管對楓矢的實力有多信任,去參加一次生死決鬥,都不是件令人放心的事。
“共飲一杯吧,這次給父親準備的依舊是果汁,戰前不要飲酒,不然您的箭連敵人腳趾都射不到。”二月拾相較三人更加緩和自然的說,從他臉上大家感受不出憂慮。
他將托盤裡的杯子一一放上餐桌,邀請三人入座。
楓矢直覺得奇怪,二月拾剛剛還在反常的要求一些事, 突然就不提了,現在望上去好像又對信件內容不好奇了一樣。
楓矢不禁摸摸上衣口袋,折疊的信紙仍然在裡邊...
“孩子說的是呀,一起喝一杯吧,”凜冬對楓矢說,“讓全家人祝你旗開得勝。”
楓矢以充分的信心回應。
四人圍坐餐桌,碰響了陶製的杯子。
若有所思的三人慢半拍,見二月拾已經將果汁一飲而盡,他們才緊跟。
...放下杯子,三人眼皮頓時沉重萬分。
“哈...你給我喝的真不是酒嗎?”
楓矢話音未落,與祈盼、凜冬同步,一頭趴倒桌面。
“不是。”頓時寂靜的屋內,二月拾對失去知覺的他們回答。
越快解決越好,本不在意的事,沒想到最終還是落到了楓矢頭上。二月拾感到憤怒的壓低眉毛。
他從座位起身,去牆邊掛架取下兜帽風衣,拉上帽子遮擋了他人族外貌的黑發與耳朵,這暫時不該被敵人看見。
風鈴與糖豆在昏睡三人的腿邊嗅了嗅,發出噓噓聲,望向二月拾。
“留下。”二月拾下令。
兩隻狗立即坐下,豎起耳朵,警覺四周以及屋外。
除了口哨與肢體聲音,正常命令它倆也被訓練得能聽懂,前一種指令只在不適宜語言時使用。
看了眼從頭到尾,沉著爬地上一動未動的小白,二月拾覺得它是真老了。
小白抬起惺忪的眼望著二月拾,後者彎腰撫摸了一下它的腦袋,隨後獨自離開小屋,回望沉睡的家人,輕輕拉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