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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之燕歌》第六百一十五章秦朗之死
昌平城南。

 慘烈的攻防戰還繼續著,又熬過了一天。

 秦朗以山丘為營,以馬匹和敵軍屍體上扒出來的面餅為糧草,繼續與齊軍做著最後的殊死搏鬥。

 兩千北地驍騎幾乎損失殆盡,他與秦無衣的距離,看上去那麽近,卻又那麽遠。兩人都已經能看到對方的模糊的身影,可是就這麽一點距離,兩千北地驍騎兒郎磨盡了生命,卻無法再進一步。

 秦朗身上中了三刀,他只是簡單的包扎了一下,秦安國拄著秦字大旗不倒,剩余不足五百人已經準備做最後的決戰了。

 就在一個時辰前,秦朗親自殺死了跟隨了自己多年的戰馬,那匹馬是立過大功的,可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剩余的這五百人要做最後的廝殺,秦朗不能讓他們餓著和敵人決鬥。

 他只能犧牲自己的馬,他眼眶有些濕潤,盡管秦安國等將校一再勸諫寧肯戰死,不能殺馬,但秦朗還是力排眾議,親手斬下了自己坐騎的頭顱。

 多年以前,父親也這樣做過,這是作為一名主將該有的擔當與責任。

 他是北境之狼秦尚的兒子,有些事,自然得無條件的傳承下來。

 他早已不是那個流連於令支邑歌坊舞肆的紈絝子弟了,做了那麽多年的縮頭烏龜,秦朗知道,自己的天地還是在這一方血腥的沙場之上。

 秦朗左臂被砍斷,砍斷他左臂之人,是濟北君帳下號稱“二狗”之一的田威,被他用刀擊碎了天靈蓋。

 它用自己的一臂,換取了敵軍先鋒大將的頭顱,也奪了齊軍技擊大軍的士氣。

 這才得以再堅持一夜!

 “主公!”眾人圍成一個圈,東邊的天際泛起了魚肚白,很奇怪,今天的天氣晴朗,但雪卻沒有絲毫變小的意思。

 秦朗強忍著左臂帶來的錐心之痛,讓僅剩的一名軍醫官為他做了簡易的包扎。

 軍醫官制度還是秦開回歸秦家之後推行的新制度,沒想到會在此刻派上大用場。若是沒有那名僅存的軍醫官,以昨日秦朗的傷勢,別說敵人來攻,在這包圍圈之中,他早就流血氣絕而亡了。

 秦朗看著一個個稚嫩的面龐,這些驍騎兒郎,都是跟隨他南征北戰過的,他忽然有些哀傷,這一次恐怕無論如何是回不去了。

 可是他不後悔!

 遠處齊軍大陣中的鼓聲已經開始響起,齊軍的新一輪進攻要開始了。

 哪怕秦朗也知道,這是他們最後的倔強了。

 大雪紛飛,讓整個戰場都籠罩在一片茫茫的雪衣之下。秦安國看著遠處密密麻麻的齊軍,人頭攢動,他心裡有些憋屈。

 他大吼一聲,道:“主公,既然今日要死,那屬下就不吐不快。我們兩千秦家兒郎死不瞑目,若是姬儼那廝乘著敵軍圍攻之際,引大軍與主公裡應外合,齊軍早就潰敗了,說不定我們還能救出三小姐!”秦安國一雙虎眸居然留下熱淚來,他的這一番話,所有人都懂。

 他們敗了,卻不是敗在敵人的手上,而是敗在了自己友軍的手上。關鍵的問題是,這個友軍還是秦家的親家,這才是讓眾人最不能釋懷的。

 誰能想到在秦家最緊要時,從背後刺秦家一刀的人,會是秦家的百年姻親。

 換了誰,都不信啊!

 秦朗已經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了,他抬起頭,望著天女散花一般的天際,然後將目光盯在了遠處的城樓上。他看的清楚,在城樓上,一個黑衣少女拄著一面秦字大旗,也正在往這邊望來。

 無論如何,他們秦家人要死在一起。

 秦朗想。

 秦朗搖搖頭,拍了拍秦安國的肩膀,道:“安國,記住我的話,如果能活下來,一定要將我留給三弟和婉兒的話帶回去。如果活不下來,我們秦家軍同袍赴死,不孤單!”

 秦安國重重的點頭,他的眼睛裡有血。

 先流淚,後流血!

 秦家的兒郎,秦家的兵,不會有孬種!

 “布陣······”

 秦朗高亢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開去!

 讓遠在城樓上的秦無衣和濟北君田有文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破了喉嚨的一吼。

 “進攻大陣,有死無生,諸位秦家兒郎,跟在本將身後,讓齊國人看一看,我燕國強軍的風骨!殺!”

 近五百名傷殘的燕國士兵,猶如一個椎子,朝著昌平南門衝去······

 田有文在南門城牆上,望著那些一個個無畏的身影,不知為何,雖然心中快感陡生,但是快感之外,也有淡淡的懼意。

 北疆之狼,是如何將一個弱國之師變成這麽一個悍不畏死的強軍的,這練兵之法,馭軍之術,令他羨慕,令他嫉妒,令他神往!

 他側過臉看了一眼已經猶如一個雕像一般的秦無衣,她穿著男兒黑衣,黑旗白字,與她的絕美淒清是那麽的不相稱,可她站在那裡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褻瀆之氣,相反,她在哪裡,仿佛燕國的軍心就在,燕軍的士氣就在。

 荒唐!

 真是荒唐!

 濟北君田有文殘忍的笑出來,道:“秦無衣,你看著吧,看他如何死在你面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聲有些淒厲,有些令人心驚。

 “傳令下去,不許放箭,讓田崞率技擊對陣,無論死多少人,一定要在正面將這支燕軍給本君消滅殆盡!”田崞是“二狗”中的另一位,他和田威是雙胞胎兄弟,兄長被殺,他胸中有怒氣,心中有仇恨。

 這個仇得報!

 “殺!”

 “殺!”

 “殺!”

 人數在不斷的減少,身邊的同袍一個又一個接著倒下,沒有人知道這條路的盡頭在哪裡,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他們跟著眼前的秦朗跨過去,燕**隊的魂就在,秦家軍的魂就在。

 秦朗感覺自己的世界早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他木然的揮著劍,收割著一條又一條的生命,也激勵著是身邊不斷減少的同袍。

 近了,近了。

 近在咫尺!

 他們終於殺到了城牆下。

 秦朗身邊的人已經沒有了。

 秦安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但是他在倒下去之前,將秦字大旗狠狠的插進那冰凍的土地。

 力氣足夠大,插得足夠深。

 故而狂風凜冽,也撼動不了旗杆分毫,只有烈烈作響的戰旗,在寒風中猛烈飄揚。

 秦安國咧著嘴,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秦朗斷臂處的傷口已經崩裂,鮮血浸透了黑色的繃帶,猶如那古老的倔強,他站在城下,將一名技擊校尉斬於馬下。

 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甚至都不能站立。

 三名技擊長矛兵借著他擊殺校尉的瞬間,三柄楚國所產的鋒利長矛,從他的身後刺穿了他的鐵甲。

 “啊!”秦朗大吼一聲,轉身揮劍,三個大好頭顱從空中揚起來,在半空中射出朦朧的血霧,然後幻化成“美麗”的弧線,掉在那雪白的大地上。

 大雪為席,姹紫嫣紅開遍,竟有一種淒涼的美感。

 三支長矛就像三個釘子,將他釘在了歷史的簡卷上。

 他轟的一下跪倒在地,只是那不屈的身體不想就這樣倒下去。他右手緊緊的握住劍柄,用最後的力氣支撐著,那把早已經被鮮血染透的寶劍似乎也能感受到主人的虛弱,堅強的挺立著。

 他在心裡,一遍又一遍重複著那句話,我要站起來,我要站起來。

 秦家男兒,只能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周圍的齊國士兵圍成了一個圈,可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再給這個掙扎的燕國將軍一刀或者一矛。

 他們的眼睛裡,有勝利的喜悅,也有滲透到骨子裡的驚懼,更有綿延不斷的敬重。

 戰場之上,最重英雄。

 他是一個英雄。

 以自己為餌,昌平為局,兩千北地驍騎為子,讓濟北君田有文辛辛苦苦仿照秦尚北地驍騎建立的一支五千人的騎兵軍隊,損失近三千人。更讓齊國聞名諸國最精銳的力量技擊軍,戰死一萬兩千人。

 兩千人換一萬五千人,怎麽看,這勝利都有些慘烈過了頭。

 若是濟北君用上弓弩,興許賠不了這麽多條性命,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樣也無法讓燕**隊失了勇悍之心!

 秦朗口中鮮血大口大口的往外冒,他仰天大吼一聲,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早已經傷的面目全非的雙腿,就像是來了神力一般,一下子將他毫無力氣的身體支撐了起來。

 他竟然就那樣站起來了。

 齊國包圍的軍隊驚呼一聲,紛紛向後退了一步。

 秦朗臉上帶著輕蔑的笑。

 他猛地向後一靠,那原本刺在他腰上的一杆長矛直接從他的身體裡穿透,而巨大的力道也讓長矛尾部深深地扎入地下。

 他利用長矛之力,讓自己的身體不至於倒下去。

 而背上的兩支長矛,則像極了那雄鷹的翅膀,一左一右,似乎做展翅翱翔狀。

 他抬起右手,舉起長劍,抬頭,張目,盯著城牆上那盡在咫尺的容顏,心中釋然。雖然沒能救的了妹妹,但是他已無憾。

 終究在死之前,見了她一面。

 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的心緒飛到了令支邑,飛到了大夫府,飛到了那個名叫婉兒的女子身邊。在哪裡,還有一雙可愛的小兒女。

 “婉兒,可惜再不能與你賞梅對弈,舉案齊眉!”

 “孩子,可惜再不能看著你們長大成人,建功立業!”

 可是,你們會幸福的生活著,健康的成長著,因為,你們的身前有這些不懼死的兒郎在守護。

 他艱難的回過頭,望了一眼滿布在雪地裡的屍體,然後轉過頭,望著城牆上的兩個人影,用盡最後的力氣,咧嘴狂笑起來。

 “秦家兒郎可死,燕國不可亡!”

 說罷!頭一低,氣絕而亡。

 齊國士兵再退!

 再退!

 再退!

 士氣被一人懾退!

 二狗之一的田崞見狀,夾緊馬腹,手持一柄長劍,做衝陣的模樣,向秦朗急奔而去。

 厲聲大喝!

 “還我兄弟命來!”

 揚刀立馬, 馳到近處,只見刀光一閃,秦朗的人頭也隨著那飄落的雪花一樣,劃出一個長長的弧線,掉落在了地上,鮮血四散。

 只是他的手,他的劍,依然直直的挺立,長劍指天,仿佛要與那上天一鬥,勝天半子!

 公元前314年,周赧王元年,有將星墜於北方!

 燕國名將將軍秦朗戰死於昌平城南。

 短時間內燕國損失兩位赫赫有名的北境大將,北境秦家損失兩代家主!

 題外話

 終於到了這一刻,終究有萬般不舍,可秦朗還是戰死沙場,這就是戰爭,這就是秦家的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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