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姑娘！”

　炮火連天，槍聲陣陣。

　一處破街舊巷前，某個身穿粗布衣服的青年人，正牽著一個大戶小姐的手，在彈雨中穿行，躲避亂兵。

　三十年後。

　和平再臨，兩人重新在一處宴席上相見。

　男子已是大學教師，小姐淪為主家女傭。

　塵滿面，鬢如霜。

　淚四行。

　…

　這當然是夢。

　聞人升再次驚醒。

　他沉默許久。

　然後一個人飛出碎片世界。

　他來到原本的東水城。

　空蕩蕩一片，已是重新種上農田，無人耕作機正在春耕和播種。

　不知不覺，又是新的一年到來。

　只是舉目望去，茫茫田野上，幾乎看不到一人。

　他落了下來，蹲在地上，卻不是檢查土壤，而是將源力滲如大地。

　一道紫線蔓延開去，很快就順著經度線，結成一個源力圈。

　接著他以自己為中心，轉動這個源力圈。

　所過之處，一個個不屬於地球的異類，統統被標成紅色。

　一副完整的遊戲敵人地圖，就這樣出現在他腦海中。

　之前，在神秘度沒有破萬之前，他的探查力，還不能越過太平洋上的霧牆。

　但現在卻是輕輕松松。

　源力圈突然顏色一變，上面出現騰騰火焰。

　他啟動了火焰之種，附加上破壞之力。

　再次轉動。

　無數紅點消失。

　只是仍然有許多頑強或者精明者，抵抗或者躲開源力圈的切割。

　隨後他向著剩余的紅點飛過去。

　一拳，兩拳，三拳……

　一個個紅點從地圖上消失。

　…………

　“老聞究竟在做什麽?”

　劉巡察從衛星監控圖上看到聞人升的超高速飛行，停下啟動，啟動停下，看得人眼花繚亂。

　“他是在清理以前存留的隱患，和最近出現的惡魔據點。”一位參謀回答道。

　“這是要將我們的活都給包圓了嗎?我記得他最近兩年沒有這麽勤快了。”劉巡察托著下巴，擺出偵探的好奇姿態來。

　“不過，聞老師的速度還真快，剛剛發現，東洲之內的隱患之地，少了9成，剩下的一成，聞老師也在親自處理。”

　“唉，你們知道嗎，為什麽我總是對人類抱有信心?”劉巡察轉頭看向同事。

　難道不是因為這樣做的話，比較好升一點?

　眾人腹誹道。

　但是沒人將這大實話說出來。

　“因為總是有一些人，他們有一萬個理由可以隻過好自己的生活，隻經營好自己的人生，卻將時間和生命拿出來，投入到這塊土地上，只求它能得到一段時間的安寧與平和。”

　劉巡察語氣凝重，發自肺腑地說著。

　眾人無話，只是長出一口氣。

　是啊，為了讓超凡者動起來，他們不知設計出多少個條例，又弄出靈魂復活這種手段，才讓情況稍稍好一點。

　像聞人升這種主動積極的作戰，不是沒有，但極少極少。

　畢竟超凡者和普通人截然不同，普通人壽命短暫，生命注定只是個過程，反而珍惜榮譽。

　超凡者不一樣，榮譽什麽的，遠遠沒有那麽重要。

　活著才最重要，才能看到更久遠的未來。

　而像聞人升這樣頂級的戰鬥力，心志已經接近神明，不是大事，很難影響到他們。

　這就好比螞蟻受難，會有幾個人有心思幫助螞蟻度災的?

　除非這個災難是森林大火。

　“沒錯，對於這樣的人，我們不能讓他們吃虧。我有一個想法，咱們推行的源力網絡，在超凡者調取力量時，應該加上道德評估機制。”一位參謀突然靈機一動，開口說道。

　“對，對，道德越高，力量越大。”

　“沒錯，這才是正路。”

　“源力網絡大有可為啊。”

　一群參謀熱烈地討論起來。

　…………

　與此同時，聞人升腦海中也在響著一個聲音。

　“奇怪啊，你不是很久之前就不親自做這樣的無聊之事嗎?都是丟給巡察司和其他人去應付。”

　聞人升沒有回答，但那個聲音繼續響著:

　“一般來說，力量越高，就會越來越脫離原來的族群，直到成為徹底不同的種類。就像你們人類看待曾經同類的猿猴，沒人會再將它們看成同類。”

　聞人升還是沒有回答，沒人知道，這是前世記憶，或者凡人時的性格，在影響著他。

　那些記憶給他帶來巨大好處的時候，也在阻止他從人性到神性蛻變。

　但他並不討厭這種阻止。

　在他看來，從人轉化成高高在上的神，是一種另類意義上的“死亡”。

　“算了，這種古怪，與眾人不同的行徑，正是我喜歡的劇本。”

　那個聲音終於還是消失了。

　“我做什麽，只看我心，又何須解釋?”

　他最後說道，然後收網了。

　內心那崇高的道德感已經得到滿足，可以繼續安心睡覺了。

　他自然不知道，經過他一番折騰，讓巡察司又多出一個想法。

　…………

　數日，中江基地，陸寬所在的宿舍。

　“看看，有人有了力量，隻想著能多娶幾個老婆，多佔幾所房子，多活幾百年。而有人擁有力量後，明明不是自己分內的事，卻主動拿它來造福民眾。”舍友甲在看到聞人升清掃隱患的錄像視頻後，由衷地說道。

　“是啊，有位詩人說的好，有的人活著，別人就不能活;有的人活著，是為了讓別人更好的活。”舍友乙跟著道。

　“嗯，我想起一事，現在源力網絡正在加入心境考核，達不到相關心境者，就調取不到相應的力量。”舍友丙低聲道。

　“這是好事啊，那些心底齷齪的家夥，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為所欲為。”

　“源力網絡的推出，真是一步絕世妙手，果然極有深意，高瞻遠矚。”

　三個舍友興奮地談著。

　待在自己房間的陸寬，敏銳的聽力，將這些閑話全部聽進耳中，隻覺十分刺耳。

　這不就是在說自己嗎?

　憑啥說我?

　自己能得到遊戲模擬器，那是天賜，是中大獎，任何人都沒有理由綁架自己，讓自己把大獎捐出去。

　迄今為止，自己唯一做錯的事，也就是開了個惡魔通道。

　但那也是為了刺激人類進化，是為他們好。

　古人說的好，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又有話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體膚……

　經過自己的刺激，軍工業大量發展，產值一舉暴增到戰前的一百倍還多。

　而且還開辟出太空航路，迎來太空大開拓時代。

　這都是自己的莫大貢獻啊。

　若是沒有惡魔出現，他們恐怕還在苟延殘喘，不想著奮起一把。

　陸寬越想越氣，越氣越想。

　而在這時，他耳邊隱隱聽到一個惡魔的聲音:

　“憤怒嗎?不平嗎?想要反抗嗎?來吧，投向混亂的懷抱，拋掉所有顧慮，擺脫所有約束，奔向包容一切的黑暗！”

　陸寬正想著答應， 腦海中閃過那個死後替生者的面容，頓時一個激靈。

　他差點忘記了，如果自己踏出這一步，那就是萬劫不複。

　外面那三個人，肯定是故意那樣說的，目的就是刺激自己，好讓自己變態，然後他們就有理由順理成章地沒收自己的金手指。

　只要將整個過程公布出去，絕不會人人自危，因為在別人看來，完全是自己作出來的。

　毫無理由地殺一個人，就會讓人心不穩，但有理有據地殺一萬人，也只會讓眾人拍手叫好。

　他深吸了幾口氣，微笑道:

　“我很甘心，很平靜。我才不會反抗，有約束才有真正的自在，拋棄一切約束，也就意味著失去一切。”

　“從前我不太懂事，現在我隻想做個完完全全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