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員並沒有引發什麽大風波。

　　至少天行俱樂部的職工，並沒有因為驟然要失業，就感到天塌地陷。

　　因為他們同樣心中有數，這個環境下，再接著做這一行，難度已經很大。

　　很多災異，即便只是知道一些信息，就有可能引火燒身。

　　裁員，不是嫌棄他們能力不足，而是真正為他們的安全考慮。

　　公司的運營，需要改變，需要采用新模式。

　　而在東洲活的好有些難，但活下去很容易，各方面的保障也足夠，實在不行還可以去邊境種地。

　　當然最後一條路，基本沒有人選，尤其是現在。

　　聞人升給本部門員工召開了歡送會，相聚幾年，即便是條狗，也會生出感情，何況是人?

　　“即便分開，也只是暫時別離。等到將來環境轉好，大家還可以回來。”聞人升向一群依依不舍的員工說著。

　　“經理，真到那時候，你再叫我們回去，我們以後還跟著你乾。”一位女職員淚眼婆娑地說道。

　　“嗯，大家都保重身體，這些年都應該有所積蓄，就當放了個長假……”

　　歡送會之後，整個公司就變得冷冷清清。

　　因為災異橫生，以前紅紅火火的教室課堂，現在同樣空無一人。

　　學員們也是各自縮在家裡，而不是繼續上課。

　　畢竟這種專業處理神秘事件的地方，也是災異擴散的源頭。

　　“真是食盡鳥投林，落一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聞人升一一掃過空蕩蕩的各處房間，心下唏噓。

　　幾個月前，還是蒸蒸日上，一派紅火擴張的景象，現在就驟然冷清，前後對比，太過懸殊。

　　“你在這發什麽癡?”魏一晴走過來，詫異道。

　　“沒什麽，只是感歎，萬事萬物，逃不過一個輪回的下場，其興也勃，其亡也速。”聞人升隨口說著。

　　除他之外。

　　沒辦法，他就是永遠這麽有自信的一個人。

　　“你也想長生不死?”魏一晴突然問道。

　　聞人升反問道:“你不想麽?”

　　“無趣。活的太久，也是一種痛苦。”

　　“……你說這話，和說有錢也很苦有什麽區別?”聞人升無語道。

　　“將來你就知道了。”魏一晴沒再理他，一個人走了。

　　只要不裝，活的再久也不會痛苦。

　　聞人升搖搖頭，一個人也回家去了。

　　公司冷清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許多事情，都改由幾個專家自行處理。

　　面對急轉直下的局面，老趙看來已經暫時放棄治療了。

　　尋求國際聯合，只是他應對新局面的一個嘗試。

　　…………

　　回家之後，聞人升又想了一遍今天開的會議。

　　新局面下，公司該如何運作?

　　尋常手段是不行的。

　　現在處於一個總體戰的過渡期，這種局面，明顯不適合民間機構的生存。

　　因為資源和人力都在最大化的集中調配。

　　而民間機構又缺少強製力。

　　正如王翠雁所說，要實現“消滅災異”的目標，需要極大的犧牲，極大的犧牲就需要極強的執行力和極大的強製力。

　　聞人升自己尚且需要消耗十億級別的傀儡，作為試錯之用。

　　其他人又哪來這個財力，有財力也沒有對應的能力?

　　隻可能靠流水線培養普通人，用來試錯。

　　然而民間機構哪來的權力，消耗人命?

　　所以冷清和衰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正想著，大貓那邊發來警訊。

　　聞人升心神聯系上這個戰鬥傀儡，然後就聽到一陣驚叫。

　　“父親，你醒醒，你醒醒……”凱琳正趴在鮑爾身上，放聲大哭。

　　“鮑爾，鮑爾！”他的妻子，也在尖叫著，正拚命地撥打著電話。

　　然而無論是哪一個電話，一聽她的描述，紛紛掛斷，都說請她原地等待。

　　聞人升通過大貓的視野看去，只見餐廳中，鮑爾一手捂著胸口，正倒在地毯上。

　　對方似乎失去了氣息。

　　他讓大貓走過去，貓爪悄無聲息地摸上鮑爾的胳膊。

　　還活著，只是一時昏迷。

　　運氣真好。

　　聞人升這樣想著，在他看來，鮑爾現在是度過了災異。

　　看過黑貓的人會死。

　　這是對方說過的事情。

　　但現在對方沒死。

　　原因只有一個，他被自己的光環救活了。

　　嗯，自己的命運光環，就是如此強大。

　　當然，自戀的推論想想就好，是不能拿出來用的。

　　而在這時，鮑爾睜開眼來，露出一個笑容:“我沒事，你們放心吧，我不會死的。”

　　他借助妻子的力量，從地毯上爬起來。

　　妻子擔心道:“老公，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是這些天太勞累了?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吧。”

　　“是啊，爸爸，我們去醫院吧。”凱琳同樣小心翼翼地扶住父親。

　　“不，我沒事，只是有些頭昏。”鮑爾這樣說著。

　　他回憶著剛剛吃晚飯時發生的一幕，他看到了黑貓向他走來。

　　他立刻後悔起來，從昨天到剛剛，他一直在猶豫。

　　他不想連累無辜，並不願意將災禍轉嫁給別人。

　　而且他也懷著一絲僥幸心，或許自己是例外的一個，或許只是自己眼花了。

　　然而黑貓走來的時候，他感應到了死亡的到來，就像那些瀕死的老人，往往能感受到自己什麽時候死了。

　　他們有的就會提前對家人說，收拾好後事，或是準備遺囑。

　　他就是那種感覺。

　　然後黑貓穿身而過。

　　他倒下。

　　在倒下的一刻，他經歷了從清醒到混沌，再到昏迷的整個過程，就像人向天上飄去一般。

　　他記得一些瀕死體驗上說過，有些人死時就感覺自己的思維脫離了軀殼，一直向上飛。

　　這時候家屬就不要再給瀕死者身上蓋什麽東西，那會拖累他們，讓他們走得更痛苦。

　　而剛才，他就完整體驗了這個說法。

　　只是他不想死，他想回去。

　　最後他真的活過來了，他感謝天，感謝地，感謝主。

　　然後他又想到一件事，那個告訴他黑貓帶來死亡的同事，說過，想要活下去，得再讓一個人看到黑貓。

　　而他並沒有這樣做。

　　難道是無意識中做了這件事。

　　他立刻焦急道:“麗莎，凱琳，你們看到那隻黑貓沒有?”

　　“沒有。”

　　“你在說什麽?爸爸，難道還真的有一隻黑貓麽?它不敢過來的，因為我有大胖。”

　　鮑爾微微一松，又打電話給正在上課的大女兒，還有正在上班的兄弟。

　　兩人同樣說沒有見過什麽黑貓。

　　“感謝主。”他在胸口劃著十字。

　　但是他又想起一件事，他那位同事，是怎麽知道，只要讓另外一個人看到黑貓，就能活下去的?

　　他立刻來到院子內，打過去電話。

　　他並知道，大貓正站在窗台上，支起耳朵聽著。

　　“布拉克，你是怎麽知道，只要讓另外一個人看到黑貓，就能活下去的?”他語氣有些不悅。

　　因為他想明白了一件事——這個布拉克，將災異傳染給了自己。

　　對方說自己的鄰居看到黑貓後死了，仔細一想就能明白，這個布拉克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肯定是去了鄰居家裡，然後同樣看到了黑貓，隨後又從某個渠道知道了這個解決之法。

　　聞人升聽到這裡，心中恍然，立刻明白這家夥為何能夠活下來。

　　因為鮑爾讓自己通過大貓這個傀儡，同樣看到了那隻黑貓！

　　而他的神秘抗性太高，這種災異無法對他生效，所以這個感染鏈條就斷了。

　　“鮑爾，聽起來你好像見過了那隻黑貓，而且還活下來了?之前你可是一點都不相信的。”電話裡響起一個粗獷的聲音。

　　“是的，我活下來了，你這個混蛋，你真卑鄙。”鮑爾痛斥道。

　　“行了，你不也是一樣麽?你同樣傳染給了第二個人，不然的話，你怎麽能活到現在?”對面不屑道。

　　“可惡，我沒有那樣做，我能活下來，都是主的恩賜。”

　　“得了吧，別自欺欺人，從來就沒什麽救世主，也靠不上神仙皇帝，想要對抗災異，只有靠自己。”布拉克大笑起來。

　　鮑爾掛斷了電話。

　　他繼續思考著，是誰因為自己的緣故，又看到了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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