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丁不八猛然從夢中驚醒,一陣心緒不寧,他輾轉反側,再也無法入睡。
他十六歲從軍,參加過無數次和西戎人的戰鬥,不是那種謹小慎微的人,但是今晚怎會如此不安。
他心中不祥之感,愈發強烈,乾脆起身披上戰甲,從藏兵洞的草席上爬起來,走到城牆上。
城牆上每隔一個城垛便站著一個士兵,自從接到李安寧警訊,城牆保持高度戒備數日。
這些士兵大多都有些撐不住了,加上日益麻痹,大多數人都靠著城牆上打瞌睡。
丁不八站著胸牆前向遠處看,胸腔中那陣煩悶越加強烈。
他沿著樓梯走到城牆望樓上,幾個士兵正在打瞌睡。
望樓上除了懸掛這報信的大銅鍾,更高一層是烽火台。
丁不八抬眼看著東方、忽然間他瞪大眼睛,看著遠處,正有一團黑雲從遠處席卷而來。
“踏、踏踏、踏踏踏”雨點一樣的馬蹄聲正從東方向這邊而來。
丁不八一腳踢在一個打瞌睡的士兵身上:“趕快起來,給我把烽火點著”
他自己伸手抄起一柄鐵錘,向著城樓中間掛著的銅鍾狠狠敲打起來。
“咣、咣、咣”
那名被踢醒的士兵,手忙腳亂拔下一根火把,爬上烽火台,將那火把扔進油池。
油池裡注滿菜油,遇到明火,立即燃起衝天大火。
出現在東城外的正是無義王和他所帶的那些馬匪流寇。
他親自率領服食秘藥的四千騎從隘口出發,一路馬不停蹄,突襲西平關。
原本馬蹄上也包裹了麻布用以抵消馬蹄聲,但是長時間奔馳,那些麻布早已經破碎散落。
接近西平關前,無義王不是不想重新包裹麻布,一來輜重全部丟在後面,麻布難尋。
更重要一點,這些馬匹因為所服食那種秘藥藥力霸道,一停之下,馬匹便會大量暴斃。
無義王辛辛苦苦,追求的是盡快抵達西平關,而不是全軍在半路變成步軍。
四千匹戰馬體質各有不同,即使服下秘藥,也不是每一匹都可以連續奔馳二十多個時辰。
路程行至一半,開始不斷有馬匹力竭摔倒,或者直接累死。
真正到達西平關下只有二千余騎,好在隨後還不斷有掉隊的馬匪不斷到來。
無義王希望最終能集中到三千人。
他看著越來越近,山嶽一般高大雄偉的西平關城牆,不由一臉惆悵。
自從起兵造反以來,無義王率兵在大雍南部縱橫數年,也攻陷過不少城池。
但是如此高大的城牆還是第一次見到。
無論任何方面,西平關都遠遠超出他以前所見那些城池。
這也難怪,內州那些城牆修建的初衷,只是為了防禦那些毛賊草寇。
城牆大多只有三四丈高,對於武道強者,只是是件一蹴而就的小事。
西平關完全不同,這座城數百年來都是防禦西戎邊關重鎮。
城牆高度足有八丈,而且城牆光滑平整,下窄上寬,從下向上傾斜,更是增加攀爬的難度。
臨近城頭還有高大護牆和馬面牆。
這座城,完全不是無義王之前想象那樣。
他本來的計劃是,一口氣衝到西平關,利用手下強者眾多,強行實施登城作戰。
但是現在看到西平關這種情形,此戰並不樂觀。
還未接近城牆,城樓上忽然燃起烽火,鍾聲震天響起。
短時間,整條城牆上,燈火通明,刀槍林立。
西平關竟然這樣早就發現了他們,城牆上更是已經做足防禦準備。
“既然千辛萬苦,終於到了城下,不管怎麽樣,也得先試一試,若是攻破西平關,整個西州便是我一人的天國”
無義王手下除了首席某士蔡驚、首席法師松濤、還有四員猛將。
這四人都是練氣境強者,而且都被他收為義子。
將手下心腹收為義子也是流寇中通行做法。
四個義子名為朱常威、朱常震、朱常天、朱常下。
這四人除了朱常威是朱逢九親兒子,其他幾個原本都不姓朱。
在跟隨朱逢九之前,都是縱橫江湖的江洋大盜。
朱逢九回頭找人,蔡驚和松濤法師都不以體力見長,騎術也不靈光。
被遠遠甩在後面,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跟上來。
他專門派出朱常震和朱常天護衛他們。
此刻跟在他身邊的只有朱常威和朱常下兩人。
朱逢九喊道“常下,你帶著五十名老兄弟,衝一下城牆”
所謂老兄弟就是朱逢九的老營那一千人。
幾乎都是最早跟隨朱逢九起兵的親信,最少都是練體二段的好手。
這一次跨越兩州,奔襲西州,朱逢九為了鼓舞士氣,告訴四個義子,到了西州之後,四個義子誰功勞最大, 便立為世子。
這四人人人都想成為世子,一路上爭搶功勞是常事。
朱常下得到此等良機,心中大喜:“是父王,您就等著好消息吧”
他立即點起五十名悍匪中的練體境好手,這些都是有能力徒手攀援城牆的家夥。
畢竟是幾年來縱橫數州的流寇,只是這五十一人竟然敢強攻數百人守衛的城牆。
城牆上,丁不八正站在一處護牆後,看著停在弓弩射程外的馬匪。
“只有這兩千人,還要攻打西平關,這些馬匪是瘋了嗎、想當年西戎集中大軍二十萬,練氣境強者超過二十人,強攻西平關,李成棟大人率領五萬人堅守一月,先後擊殺八名練氣強者,一直等到援軍抵達,最後幾乎盡殲西戎軍,西戎就此元氣大傷,最終被逐出西州,逃亡漠北!”
丁不八正思索間,看到下面幾十名悍匪向城牆方向衝過來。
“準備床弩”他大聲喝道。
丁不八久經戰陣,知道敵人第一次攻擊都是試探性攻擊,若是不第一次就把敵人打疼,接下來一定會遭到敵人瘋狂攻擊。
在城內援軍沒有抵達城牆上之前,對悍匪第一次攻擊,一定要展示出強大戰力,使他們高估城牆上的防衛,進而延緩悍匪們接下來的攻勢。
丁不八親自操縱一具床弩對準為首那面流寇。
“崩”床弩弩箭足有一人長,離弦後高速射向朱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