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提前到來的時刻

　葉知秋當然明白凱恩會怎麽做，倒是有些奇怪他既然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為什麽還要選擇和自己站在一起，雖然說能認出自己的人屈指可數，但是也不能說完全不會發生。m於是他問道:“你不想離我遠一點嗎?”

　凱恩搖了搖頭:“我覺得我們在一起安全一些。”他說道:“我是說，對別人安全一些。”

　聽了他的話，葉知秋很深情的看了他一眼，忍住了對凱恩伸手指的衝動。

　這個時候，會場那邊突然發生了一陣騷亂，雖然那邊的人不多，騷亂的規模也不大，但是兩個人還是立刻注意到了，他們對望一眼，飛快的跑了過去。艾達和奧吉陪在霍華德身邊，並沒有湊過去，這個時候在電台裡問道:“出了什麽事?”

　會場那邊的工作人員當然聽不到她們的問題，所以沒人回答他。葉知秋叫道:“呆在那，我們過去看看。”前一句是和艾達說的，後一句則是對凱恩。遠處走過的一隊士兵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停下來張望，也不知道是看到了慌亂的工作人員還是聽到他們在通訊器裡的對話。

　雖然戴著全身的裝備，兩個人跑得也不慢，事實上為了行動方便，他們都沒有穿重型防彈衣，當然凱恩也未必能搞到這種東西，只是在軍裝內套了件防彈背心，安全性雖然差了一點，但是跑起來路來倒是方便。

　葉知秋揪住一個迎面跑過來的男人，問道:“出了什麽事?”

　“炸彈。”男人指著會場前準備用來放投票箱的桌子:“還在滴滴的叫，就像電影裡那樣。”

　“見鬼。”葉知秋罵了一聲，向凱恩叫道:“我們不能過去。”

　“我們得過去。”凱恩也向他吼叫道:“也許他們看錯了。我們必須確認。”

　“那也是拆彈部隊的活。”葉知秋沒好氣的叫道，他這一輩子光炸別人了，雖然也學過拆彈，但是這個就是個鬥心眼的話，屬於社會工程學的范疇，什麽時候出題的都比答題的佔上風，而且現在那裡的人都跑光了，連組織疏散的活都省了，就算真有一個炸彈也造不成多大的威脅。看那個桌子的大小，底下塞滿了炸藥最多也就能把這片廣場夷平，話說這片廣場本來就是平的。

　但是凱恩顯然不這樣想，他瞪了葉知秋一眼，叫道:“你留下，我去看看。”說完不等葉知秋回答，就拔腳向桌子那邊跑去。葉知秋咬了一下牙，終於還是沒有鼓起勇氣去和他冒這個險，他又不是沒有見過炸彈，這個跟自己實在沒什麽關系。他轉過身，向聚攏過來的人叫道:“都散開，有炸彈。”

　後一句比前一句有用多了，立刻就有人轉身跑開，當然也有不信邪的，指著凱恩的背影問道:“他去幹什麽?”

　“當然是去拆那個炸彈。”葉知秋沒好氣的說道，一邊說，一邊向廣場邊緣跑去，如果那炸彈威力夠大的話，留在廣場上不是一個穩妥的辦法。

　“那你幹嘛不去幫他?”看到連他都要跑，身邊的幾個人也不由得不信，下意識的跟了上來，倒是剛才那人契而不舍的追問道。

　“如果你想死的話，用得著別人幫忙嗎?”葉知秋說道:“他又不是日本人，連自殺都要做個樣子。”

　那人倒是很意外:“你不是日本人嗎?”

　“不。”葉知秋說道:“本人是中國人，沒那個習慣，你去找黃軍吧。”

　兩人分開時，凱恩離會場更近一些，所以他先到達了桌子旁邊。他吸了一口氣，穩住呼吸，慢慢掀開桌下的布幔，果然有一個綁成一團的東西放在桌子下面，上面還有一個小小的藍色液晶屏和一個不斷閃爍的紅燈。

　他想起在部隊接受拆彈訓練時教官的說法，先用力聞了一下，沒有什麽異常的味道，但是這不能證明什麽。所以他在心裡罵了一句，這個東西看起來的確像個炸彈，但是它沒有堅硬的外殼，內容也太少了一點，很難想像有人會用這麽個東西來謀殺總統，它也許連桌子旁邊的人都殺不了。

　他看著面前的東西有些發愁，這玩意的威力有限，但是如果他把它捧在手裡，仍然有足夠的把握把他炸死，更重要的是，那一閃一閃的紅點也在提醒他，它很可能是遙控的。

　“怎麽樣了?”葉知秋的聲音從耳機裡響了起來。他已經跑到了廣場邊的花壇後面，正蹲在那裡張望。從他的位置可以看到凱恩的側影，他不明白凱恩趴在桌子底下幹什麽，那裡又沒有av可以看，難道他想和這個炸彈談談?”

　“一個炸彈。”凱恩說道，他有點後悔沒有弄一套完整的戰場通訊系統了，那樣他就可以讓葉知秋看到他面前的東西。

　“你準備說服它嗎/”葉知秋說道:“還是你跑不動了。”

　“我得拆掉它。”凱恩說道:“我懷疑它有遙控裝置。”

　葉知秋愣了一下，立刻從口袋裡翻出便攜式望遠鏡向四下張望，如果它是搖控的，那麽肯定有人在這周圍負責起爆。他一面在望遠鏡裡搜尋目標，一面說道:“你的墓志銘想刻什麽?”在所有的炸彈中，最安全的就是電影裡常見的那種定時炸彈，因為它會有一個屏幕來隨時提醒你什麽時候爆炸，最不安全的就是這種遙控炸彈，它什麽時候爆炸完全取決於控制者的心情。

　耳機裡一陣沉默，看起來凱恩正在考慮這個問題。他們在通訊器裡的談話一字不落的被廣場邊巡邏的士兵們聽到，這時廣場邊的人已經開始多了起來，很多人是專門過來投票的，畢竟這大災難後的第一次選舉意義非凡，反應過來的士兵們開始阻止這些人靠近，一個戴著憲兵標志的軍官按著頭盔彎著腰一溜小跑的過來，似乎隨時都會有人向他開槍。他蹲在葉知秋的身邊問道:“真的有炸彈?”

　“你要過去看看嗎?”葉知秋都沒心情看他一眼，他正忙著搜索傳說中的炸彈控制者，聽到軍官這麽問，心裡自然很不高興。

　那軍官倒是沒生氣，並不是所有的士兵都有勇氣往炮彈身邊湊合的。他向葉知秋說道:“要呼叫d嗎?”

　“可以嗎?”葉知秋很意外，d就是傳說中的拆彈部隊，他沒有想到現在的特區居然還能有這個建制。

　“可以試試。”軍官說道:“我聽說有d的人在這裡。”

　“那就去找吧。”葉知秋揮手說道:“你還等什麽?”

　“馬上就去。”軍官仍然彎著腰跑開，好像那炸彈馬上就要爆炸了一樣。葉知秋看了一圈，也沒看出有什麽地方不妥來，隻好放棄了努力，叫道:“你不退回來嗎?”

　“我得把它弄走。”凱恩說道:“我想我知道它的作用了。”

　“你一定是瘋了。”葉知秋記不得什麽時候是誰這樣評價他，但是他覺得現在把這句話送給凱恩絕對合適。他叫道:“你會被炸得粉碎。”

　“我不這樣想。”凱恩低頭看著桌下的東西，搖頭說道:“不能讓它影響選舉的進行。”

　“我支持葉的意見。”霍華德的聲音在通訊器裡響起來，看起來有人把自己的通訊器讓給了他:“我感謝你的努力，士官長。”霍華德說道:“但是對我來說，沒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

　“謝謝你的關心，先生。”凱恩說道:“但是我意已決。”

　“你要拖車嗎?”葉知秋隨口問道，他不知道那個掌握搖控按鈕的人躲在哪裡，但是他相信那個人一定躲在某個地方注視著這裡，一旦凱恩移了那個炸彈，那麽他就會毫不遲疑的按下按鈕。既然他找不到那個人，就只能想辦法阻止凱恩的行動，也許拖延時間是個好辦法。霍華德不會親自去看選票，最多只會站在一邊看，要保證效果，這個炸彈不可能有太小，凱恩很可能需要拖車才能把它弄出來。

　但是顯然凱恩比他想像的還要果斷，他的話音還沒落，就看到凱恩彎下腰，從桌子下面捧出一個東西來。看著他的樣子，葉知秋差一點咬到舌頭，他飛快的把望遠鏡湊到眼睛上，只見凱恩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個東西站了起來，即使有陽光照耀，也能看到那上面明顯閃動的紅燈。

　“見鬼。”葉知秋說道:“這是個炸彈。”

　“真是個炸彈。”剛才那個軍官又回到了葉知秋的身邊，他同樣緊張的望著凱恩手裡捧著的東西，說道:“d馬上就到。”

　“不。”葉知秋說道:“我的意思和你的不一樣。”凱恩手裡捧著的炸彈滿打滿算也就有三個彈夾綁在一起那大，還要算上電子設備佔的地方。葉知秋從來都算不上一個爆破專家，但是他仍然能判斷出這個被凱恩捧在手裡的東西能有多大的威力，如果在它爆炸時凱恩能夠及時把它扔到腳下，那麽他最大的可能只是失去雙腿。葉知秋叫道:“扔掉它。”

　“我也這麽想的。”凱恩捧著炸彈飛快的向水池邊跑去，嘴裡叫道:“我會處理好的。”

　沒有葉知秋預想中的爆炸，凱恩只花了十幾秒種的時間就把手裡的炸彈扔進了還有一些存水的水池裡。廣場上所有目睹了這一壯舉的人都高聲歡呼了起來，葉知秋身邊的軍官興奮的叫了一聲，跑過去擁抱凱恩，然後有很多人加入了這個行列，葉知秋相信凱恩要衝出熱情的人群絕對比拆掉剛才那個炸彈要困難得多。

　大概是看到他一個人獨自站在廣場上發呆，艾達在通訊器裡問道:“你怎麽了?”

　“還好。”葉知秋說道，在通訊器裡說的話能讓很多人聽到，所以他不想多說，只是這件事從裡到外透著一種古怪，讓他無法放下心來。

　會場的工作人員重新聚集了回來，開始剩下的布置工作，很快就能開始投票程序。有兩個穿著軍裝的男人向葉知秋走了過來，他們本來是想和凱恩談談的，但是很顯然在與熱情人群的搏鬥中敗下陣來，所以被人指點後向葉知秋走來。

　“你們是誰?”葉知秋看著這兩個人，看得出他們都接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至少一舉一動都有板有眼。

　“德克?馬瑟和惠特尼德魯茲。”兩個人介紹自己說道:“剛才說這裡發現了炸彈，我們本來是來拆彈的。”

　“d?”葉知秋想起剛才那個軍官的話，看著他們說道:“已經解決了。”他疑惑的看著兩個人說道:“我真沒想到現在還有拆彈部隊的人幸存下來。”

　“我也沒想到。”馬瑟說道:“不過他才是d，我從前在sf。”

　“陸軍特種部隊?”葉知秋不禁仔細看了他幾眼。美軍中陸軍特種部隊是獨立軍種，說起來遠沒有海軍陸戰隊風光，說實話葉知秋還真沒和他們打過交道，不過據與美軍進行過交流的戰友們說，他們的訓練水平很高。

　馬瑟點了點頭，很有興趣的看著他:“你從前在哪裡服役?”

　葉知秋猶豫了一下，避開這個話題。老兵通常能從對方的戰術動作上看出服役的軍隊來，但是需要廣泛的閱歷和敏銳的觀察能力，還要有這個心理準備。比如當初葉知秋和凱恩並肩戰鬥的時候，凱恩就沒有注意到葉知秋的戰術動作和他有所分別，一方面是因為他沒見過pla的戰術動作是什麽樣的，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根本沒往那邊去想。

　葉知秋不能確定這兩個人對於pla的看法是什麽樣的，又不想說慌，所以乾脆不回答他的問題，向特魯茲說道:“你來晚了。”

　“我很奇怪。”特魯茲說道:“看起來拆彈很順利，你那個同伴也是這方面的高手嗎?”

　“高手?”葉知秋愣了一下，說道:“我的確是看到他用手了。”(這裡用了個方言，東北的朋友們應該能懂。)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特魯茲奇怪的問道:“那是什麽意思?”

　“就是說他除了運氣好，就再沒有別的地方高了。”葉知秋想起這個就有氣，凱恩的行為嚴重違反了美軍的作戰條例，可以說是典型的個人英雄主義，還是盲目亂乾的那種。偏偏在好萊塢的荼毒下長大的美國人還就吃這一套，現在還圍著凱恩不放。

　“有時候運氣也很重要。”特魯茲說道:“我能看看那個炸彈嗎?”

　“如果你不介意下水的話。”葉知秋指了指廣場中間的水池:“我想它還在那裡。”

　這回兩個人都有點傻眼，特魯茲遲疑著說道:“這個炸彈有多大?”

　葉知秋用手比了一下:“這麽大，也許還要小一點。”他說道:“我承認，距離有點遠，當時沒看得太清楚。”

　馬瑟和特魯茲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這是個玩笑嗎?”特魯茲說道:“那東西炸不死任何人。”

　“沒錯。”葉知秋同意他的看法:“最重要的是，那上面還有一個閃閃發光的小燈，我們一開始都以為那是無線電接收器，但是我們都知道，如果你要做一個遙控起爆的炸彈，並不需要一個小燈提示你它正在工作，而且據說有人聽到它還滴滴的叫。”

　“有人希望它被發現。”特魯茲說道:“誰會這麽做。”

　“製造它的人唄。”葉知秋說道:“我猜它唯一的作用就是阻礙投票的進行。”

　另外兩個人互相看了看，馬瑟皺眉說道:“見鬼，看起來我們被耍了，得通知總統先生。”

　“那個總統先生?”葉知秋愣了一下，問道。

　“當然只有一個總統先生。”馬瑟說道:“我們知道你為霍華德先生工作，但是任何時候，總只會有一位總統先生，霍華德先生最快也要到下午才能真正擁有這個稱號。”

　“你們是邁克爾派來的?”葉知秋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他指著馬瑟說道:“為什麽是要邁克爾先生出人?”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不明白葉知秋為什麽這麽激動，馬瑟攤手說道:“現在整個特區只有特魯茲一個d，但是昨天芬奇將軍把我們派來保衛總統先生了，據說他的辦公室曾經被人入侵。”

　“見鬼。”葉知秋罵道:“為什麽總統需要一個d來保衛?”

　“事實上是其中之一。”馬瑟糾正他的說法:“你為什麽這麽問。”

　“這是一個圈套。 ”葉知秋罵道:“邁克爾先生現在還在白宮嗎?”

　“發生了這種事，他怎麽可能還在白宮。”馬瑟說道:“他和我們一起過來的，現在應該和霍華德先生在一起。”

　他們說話的時候，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了更大的歡呼聲，剛才簇擁在凱恩身邊的人群也向廣場深處擁去。

　“發生了什麽事?”葉知秋跳著腳向人群的方向看了看，結果只看到一堆後腦杓，隻好用手按住通訊器問道。

　“霍華德先生要發表投票前的濱說，邁克爾先生也一起出去了。”艾達的聲音中夾雜著很大的噪音，看起來她也身處人群當中。

　“攔住他們。”葉知秋大叫起來:“你忘記我們早上說過什麽了嗎?”

　聽到他的話，艾達這才想起來，他們判斷如果芬奇要動手，一定會挑選兩位總統同時在場的時候，本來這個時刻應該在投票結果宣布的時候，但是現在因為那個小炸彈，它提前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