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留俘虜

　對面的軍人們開始吃不住勁了，沒人想到自己會面對這樣一群經驗豐富動作敏捷的敵人，看著同伴在自己身邊倒下對於心理上的打擊相當大，特別還是在已方人數佔優的時候。m於是有人大叫起來:“退到樹林裡去。”

　這些人的訓練程度看起來應該很高，所以即使聽到撤退的命令，也沒有一窩蜂的轉身向回跑，沒有中槍的人仍然在有秩序的交替掩護。他們的人手已經不夠去照顧被擊中的傷員，只能靠他們自己掙扎了。

　大家都穿著防彈衣，除非被擊中要害，不然很難出現當場死亡的情況，剛才幾個中彈的人其實一個都沒死，只要還能動，都掙扎著向樹林裡面移動。先跑進樹林裡的人也轉過身開槍接應他們，各種武器瘋狂的向葉知秋三人傾卸著子彈。

　這樣一來，葉知秋三個人反倒不敢追得太緊，剛才是打了個出其不意，現在再來效果未必會好，而且對方有了準備，再來一次說不定中槍的就是三人中的一個了。

　特魯茲抽空又扔了一枚手榴彈，他的位置最好，扔出的手榴彈可以對樹叢邊上的敵人構成直接威脅。趁著對方躲閃破片殺傷的時候，葉知秋和馬瑟又向前推進了十幾米，葉知秋躲在一塊半埋在土裡的石頭後面，對著樹叢打光了彈夾裡剩下的子彈，大聲叫著提醒馬瑟掩護他，飛快的換上一個新的彈夾，三個人中他的彈藥消耗是最慢的，畢竟他執行任務的時候經常是沒有後方的，補給沒那麽容易，節省每一顆子彈都是必要的。從這裡再往前，就要穿過一段三十多米的草地，而且是一個緩坡，葉知秋不覺得自己的運氣能好到衝過去還不會中彈。而且在這個距離上，他們的防彈背心基本上已經失去了防護能力。

　大家都能看出他們的窘境，局面似乎在向僵持的方向發展，這個就屬於現場指揮官的業務范疇了，在場的三個人都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只不過各有側重點。葉知秋還在思考行動方案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艾達的叫聲:“葉，你在哪裡?”

　葉知秋一愣，下意識的回頭張望，然後才意識到艾達並沒有出現在他的身邊，他聽到的是她在耳機裡的呼叫聲，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通訊器裡雜亂的呼叫聲已經停了下來，可以恢復正常的通訊了。馬瑟也聽到了艾達的呼叫，正轉頭看他。於是他向馬瑟揮了揮手，示意掩護自己，然後按住通訊器叫道:“我在鍾樓下面，你那面怎麽樣了?”

　“霍華德先生中槍了。”艾達叫道:“邁克爾先生沒事。”她說得很快，就像生怕被別人打斷一樣，她叫道:“剛才有一支巡邏隊遭到襲擊，只有兩人陣亡，其他人都還活著，你要小心。”

　她的話聽起來是很平常的警告，但是葉知秋立刻聽出了她話裡的警告含義，她說僅僅有兩個人死亡，很顯然猜到了這是葉知秋的傑作，而且對於他乾活這樣拖泥帶水很不滿意，如果他要殺人，那也應該殺得利索一點，留下一地的目擊者算是怎麽回事?難道他還準備回過頭來參加聽證會嗎?

　對於這件事，葉知秋倒是有苦難言，當時馬瑟和特魯茲就在他的身後，向巡邏隊開槍還可以說是對方先露出了威脅的跡象，這件事說起來不怎麽好聽，但是對於上過戰場的老兵來說並不是不能理解，真刀真槍的時候，友軍誤傷從來都不是什麽新鮮事。但是如果葉知秋對著傷員補槍，那麽這兩個人就很可能先給他來上一梭子彈了。而且事實上，那兩個人都是他打死的，馬瑟和特魯茲只是打倒了其他人，基本上，所有的傷員都是他倆創造的。

　葉知秋猶豫了一下，決定先放過這個問題，他叫道:“我發現了那個槍手，正在與接應他的人交火，你能呼叫支援嗎?”

　聽到他的話，艾達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和什麽人交換了一下意見，然後叫道:“現在場面很混亂，我不知道有什麽人在你那個方向。”

　“好吧。”葉知秋叫道:“看來隻好我自己幹了。”話音未落，就聽到特魯茲大叫道:“掩護我。”

　葉知秋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但是在戰場上，當戰友需要掩護的時候，你不能先和他討論一下這樣做的必要性，然後再舉手表決。所以他立刻伸出步槍，向樹叢中猛烈掃射。他們三個人拿的都是取消了單發模式的m4a1，全自動模式下可以一次打光彈夾裡的所有子彈，像葉知秋這樣的老兵，還可以在連續射擊的時候控制彈著點，這一點在進行火力壓製的時候非常有用。

　轉眼間他就打光了新換上的彈夾，幾乎就在他的步槍掛機的瞬間，馬瑟的步槍又響了起來，他們都可以大概估計出打光一個彈夾需要的時間，不需要同伴出聲提醒。特魯茲呼叫掩護的時候，馬瑟的彈夾裡還有一半的子彈，但是葉知秋開槍後，他立刻毫不猶豫的扔掉了這個彈夾，又換上一個滿的，所以當葉知秋的步槍停止射擊的時候，他可以立刻提供同樣持續的火力。

　葉知秋的步槍再次響起的時候，樹叢中的人終於反應過來，不再忙著壓製這邊開火的人，但是特魯茲已經完成了他的動作，葉知秋聽到身後側方不遠處響起一聲沉悶的槍聲，就像一個皮球被人戳破了。他都不用回頭，就猜到了特魯茲做了什麽，他撿起了那支落在地上的m82a1m。

　特魯茲的狙擊步槍隻響了一下，就停了下來，葉知秋不得不繼續掃射為他吸引火力。當他又打光一個彈夾的時候，特魯茲的步槍又響了起來，這兩次的槍聲間隔時間有點長，那支步槍在被槍手扔到地上的時候摔了一下，特魯茲要重新校槍。

　這一次他打得很準，葉知秋看到樹叢中的一棵小樹齊中折斷，嘩嘩響著倒了下來，一個人滿身是血從樹後滾了出來，被另一棵樹檔住後，身體還在劇烈的抽搐著，眼看已經活不成了。

　這個變故讓樹叢中的軍人們大吃一驚，無論是防彈衣還是樹木都不足以在這個距離內抵禦反器材武器的射擊，所以他們只是遲疑了一下，就立刻放棄了還擊的念頭，轉身和樹林深處逃去。

　葉知秋和馬瑟不約而同的跳了起來，提著步槍追了上去。特魯茲則猶豫了一下，他不太可能扛著沉重的m82追進樹林裡去，所以在判斷了一下那些人逃亡的方向後，他決定繞過去。

　葉知秋和馬瑟看到了特魯茲的行動方向，對此並沒有表示出異議，他們剛才要考慮的只是怎樣在敵人的封鎖前通過開闊地，對方的威脅程度並不至於讓他們退縮。而且經過剛才短暫的交火，那一方面還有戰鬥力的人已經不多了。

　衝進樹叢的時候，葉知秋彎腰從被特魯茲擊斃的軍人身上摸出兩個彈夾，扔給馬瑟一個，他們剛才都消耗了大量的彈藥，如果對方在樹林裡展開防線的話，兩個人身上的彈藥數量就很不充足，而且樹林裡的環境也不利於使用手榴彈一類的拋射武器，所以葉知秋要及時補充彈藥，能多一個彈夾也是好的。

　前面的軍人們被三個人打得怕了，幾乎是以潰散的隊形逃跑，葉知秋很快追上了跑在最後的家夥，那個人在剛才的戰鬥中受了傷，一瘸一拐的跑不快，看看葉知秋追了上來，乾脆扔掉步槍跪在地上舉手投降。葉知秋也沒有殺俘的習慣，直接從他的身邊跑過去，倒是馬瑟順便一腳把他踢倒在地上。

　終於前面有人想起來回頭射擊，但是他剛剛停下來，就被葉知秋一槍爆頭，其余的人更加失去了鬥志，只是一門心思的逃跑。

　樹林不大，眾人只花了幾分鍾的時間就穿了出去，跑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後面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時收不住腳步，都衝出了樹叢，葉知秋和馬瑟已經追得很近了，這個時候發現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立刻追了出去。衝出樹林才發現就在面前的公路上，停著一輛斯特瑞克輪式運兵車，一隊士兵站成兩排，正舉著步槍對準他們，從他們的裝束上看來，正是特區的巡邏隊。

　葉知秋沒想到支援這麽快就趕到了，雖然他們來得有點晚，事實上即使沒有他們，他和馬瑟也能完成這個任務，但是援軍出現總是好的，特別是葉知秋通常不耐煩抓俘虜，有送上門的苦力當然很高興。所以他叫道:“攔住他們。”

　他的聲音顯然被當成了命令，站在士兵隊伍一側的軍官揮了一下手，頓時槍聲大作，士兵們手裡的步槍和斯特瑞克上的機槍同時開火，葉知秋面前頓時一片血肉橫飛。

　軍官揮手的時候，葉知秋就察覺到不對，這些人的樣子根本不像是準備抓俘虜，倒像是執行槍決。但是沒想到對方的行動如此迅速，還沒等他想清楚這件事，對方就已經開槍了。他隻來得及撲倒在地上。

　看起來面前的這些人並沒有特別照顧他，所以雖然有子彈從他的頭上飛過去，但是數量並不多。所以葉知秋毫發無傷的躲過了這第一輪的射擊。剛好抬頭看到馬瑟的身子抽動著仰面摔倒。

　葉知秋在地上翻滾了一下，撲到他的身邊，舉槍還擊。他是第一個發動反擊的人，子彈打在開槍士兵身上的防彈衣上，造成了一陣混亂，逃在葉知秋前面的軍人中也有人開槍，但是運兵車上的12.7毫米機槍否決了這次反擊行動，敢於還擊的人頃刻之間變成了殘缺的屍體。

　葉知秋一手端槍掃射，一手拖住馬瑟的衣領彎著腰向樹叢中跑去，清除了面前的目標後，那些軍人終於發現還有人漏網，立刻調轉槍口準備向他射擊，但是這時一顆手榴彈落在了人群中，士兵們嚇得四散分開。然後在手榴彈爆炸的瞬間，運兵車上的搖控武器站被人一槍擊中，m2的高低機失去了作用，槍口垂了下來，子彈打在運兵車前不遠的地方，一個士兵尖叫起來，他的腳被子彈掃過，一條小腿被直接切了下來。

　趁著這個機會，葉知秋拖著馬瑟鑽進了樹林，他把馬瑟放在地上，撕開他的軍裝，有血從防彈衣上流了出來，馬瑟劇烈的咳嗽著，他掙扎的推開葉知秋，叫道:“離開這。”

　葉知秋一眼就出他的防彈衣被子彈擊穿了，應該是肺部中彈，如果搶救及時，他還能撿回一條命，但是如果自己帶上他逃亡，能不能拖到找到醫生的時候絕對是個問題。

　馬瑟也知道自己的問題，他吃力的揮了揮手:“快走，特魯茲撐不了多久。”剛才擊中武器站的槍聲是m82發出來的，這個時候能擁有這個東西的也就只有特魯茲一個人了。

　葉知秋看著他，點了點頭，轉身就跑。馬瑟的步槍落在了樹林外， 但是葉知秋並沒有把自己的步槍留給他，馬瑟最好的結局就是被對方俘虜，然後接受醫治，至於是不是誤傷那也得有命去打這個官司才行。

　樹林外的軍人們暫時被特魯茲壓製住了，雖然拚命的向四下放槍，但是子彈打得天一發地一發，也不知道都打到哪裡去了。葉知秋分辨了一下方向，向特魯茲的位置跑去。等到他跑出樹林的時候，那些軍人已經反應過來，散開隊形追進了樹林裡。

　特魯茲已經扔掉狙擊槍，準備轉移了，他打光了彈夾裡的子彈，這支m82對於他來說也就沒什麽用處了，雖然公路上的斯特瑞克上肯定有12.7毫米的子彈，但是他並不認為自己能搞到一些。他開槍後並沒有看到葉知秋和馬瑟到底有沒有趁機逃出來，壓製那些人只是碰碰運氣，發現那些軍人們開始發動反擊後，立刻就準備跑路，這個時候看到葉知秋從樹林中鑽出來，倒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葉知秋喘著氣向他叫道:“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個圈套。”特魯茲沒好氣的叫道:“我們被伏擊了。”

　“我就是在問這件事。”葉知秋也非常惱火，誰都看得出來，那些軍人等在那裡就為了殺死從樹林裡出來的人，但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葉知秋隱隱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了。他按住通訊器叫道:“艾達，你還在嗎?”通訊器裡一片寂靜，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經不存在了。他還不死心，又叫道:“奧吉。”仍然沒有聲音，他疑惑的看了看特魯茲，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通訊器壞了，特魯茲也帶著同樣的通訊器，不知道他能不能從耳機裡聽到自己的聲音，他倒是很希望特魯茲能證明是通訊器壞了。

　讓他失望的是，特魯茲向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的通訊器仍在可靠的工作。樹林中有人發現了幸存者，大聲叫了起來，然後很快傳來一聲槍聲，那些軍人又開始繼續向前搜索。

　槍聲響起的時候，葉知秋的身子一震，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特魯茲也被槍聲嚇了一跳，他擔心的是那些人追上來，正想催促葉知秋快走，發現他的臉色變得那麽差，奇怪的問道:“你怎麽了?”

　“馬瑟肺部中彈，我把他留在樹林裡了。”葉知秋陰沉著臉說道。

　“上帝。”特魯茲叫了一聲，聯想到剛才的叫聲和槍聲，他終於明白葉知秋的臉色為什麽這麽難看了，他和馬瑟雖然同為邁克爾的保鏢，但是之前並沒有什麽交情，只不過馬瑟這個人比較喜歡攬事情，聽說特魯茲過來拆彈，就自願跟過來做助手。要說交情，還得說剛才三個人並肩作戰時才建立起來了，沒想到這麽一轉眼的工夫，就天人永隔了。

　葉知秋吸了一口氣， 向特魯茲擺手道:“這樣也好，他們不留俘虜，倒省了我們做選擇題。你先走，我給他們留點紀念。”剛才在樹林外的對射中，葉知秋敏銳的感覺到那些人的戰場經驗有限，既然他們惹上了自己，不幫他們長長見識順便幫馬瑟在天國之路上找幾個同伴就太對不起自己的本事了。

　特魯茲立刻明白了葉知秋想做什麽，他倒是覺得這樣做有些無謂，不過既然葉知秋想做，他當然也不會反對，反正兩個人也應該交替掩護著撤退，倒不如讓他在這裡拖延一下時間，自己到前面建立防線。他指了指遠處的一座立交橋，叫道:“我到那邊等你。”

　葉知秋嗯了一聲，揮手示意他快走，隨手把步槍扔在地上，取出手榴彈開始做絆發雷。特魯茲在d裡也學過相關的知識，當然他專業學的是如果解除這種陷阱。這時候雖然覺得葉知秋的次序有些問題，但是並沒有多想，端著步槍向遠處跑去。

　葉知秋並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很快跟上來，他布置好陷阱後，抽出軍刀，轉身又進入了樹林中。時值正午，陽光從算不上茂盛的樹葉中照進樹林裡，到處都是深淺不同的光斑，像這樣的淺樹林並不是伏擊戰的好地方，但是葉知秋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正要找個地方宣泄一下，自然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