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點了點頭,怪不得自己表明身份後,那兩個戰士雖然沒有立刻解除戒備,卻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敵意,原來已經聽說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又遇到了楊筱這個熟人,很輕松的過了取得信任這一關,這種運氣已經可以說成人品爆發了。 借著配戴通訊的機會,葉知秋打量了一下這個地方,這裡其實連山洞都算不上,只是一個岩石間的凹陷,漲潮的話,很可能會進水,更別提防炮了。山洞的石壁旁堆著幾個箱子,看上去像是工程塑料製造的,葉知秋知道這不是軍隊中的製式裝備,多半是用來運東西的。箱子內側的地上,躺著三個穿作戰服的人,不算明亮的光線下,灰白色作戰服上暗黑色的血跡清晰可見。從他們仰臥的姿勢上,葉知秋就知道這幾個人已經犧牲了,就算這衣服隔熱效果好,在這種純石頭的地面上,也沒有人能平躺得下來,除非這個人能夠無視被凹凸不平的石頭硌著後背的感覺,也只有死者才不會在乎這個。
在屍體不遠的洞底,放著一個箱子,一個身穿作戰服的人正跪坐在箱子前,借著戰術燈的光線寫著什麽,因為他是背對著洞口,葉知秋沒辦法看清這是個什麽人。
打量完洞裡的情景,他皺眉對楊筱說道:“傷亡大嗎?”
楊筱搖了搖頭:“是我的錯,我沒想到會有炮擊。”
葉知秋看了他一眼,防炮防空,這個一直是pla野戰部隊最重視的兩件事,楊筱身為軍事指揮官,居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但是現在不是討論責任的問題,而且楊筱他們既然出現在這裡,根本就沒有活著離開的希望,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死得早一些晚一些,只有對任務完成情況的影響。
他歎了一口氣,低聲道:“有傷員嗎?”
楊筱又搖頭:“本來有三個。”他指了一下地上的屍體:“現在沒有了。”
葉知秋忍住翻看屍體的想法,沒有就這個問題多說,對楊筱他們來說,在這裡最大的危險就是感染,一旦受傷,防護服肯定是破了,被感染的機率大增,傷口本身反倒並不重要了。他盯著楊筱說道:“跟我撤退吧,我給你們找個永久基地。”
楊筱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呢?穿著這個鬼東西活一輩子?”他指了指那個一直在寫字的人:“那是伊暉,醫理學家,我們現在只剩下他這個專家了。”
他們用的通訊頻率是內部公開的,所以談話的內容小隊內的人都能聽到,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伊暉這才停下了手裡的筆,費力的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兩個人,有些奇怪的愣了一下,然後突然跳了起來。
這裡能當桌子的也就是那幾個箱子,洞底低矮,箱子摞不起來,他只能跪坐在地上才能用箱子當桌子,雖然在地上墊了東西,跪久了腿上血液循環仍然受阻,這一下還沒站起來,就摔倒了。
好在他面前的兩個人反應都很快,葉知秋一伸手就把他扶住了,伊暉個子很高,起碼比楊筱高一個頭,站在洞裡根本伸不直腰,葉知秋隻好拖了他一步,扶著他坐到洞口的箱子上。伊暉顧不上自己的腿,一把拉住葉知秋,問道:“你怎麽把防護服脫了?”
葉知秋看了楊筱一眼,心說你這專家連我是不是隊裡的人都分不出來,帶這種人出來你倒是放心?楊筱無奈的歎了口氣,拍了拍伊暉:“來隻前的任務簡報還記得嗎?他就是那個葉知秋,災難發生前他就在這裡了,他沒發病。”
伊暉愣了愣,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葉知秋,
雖然隔著面罩,葉知秋仍然能感到他灼熱的目光,心裡打了個突,這家夥不會是傳說中的科學怪人吧,幸好這家夥手裡沒有手術刀,倒是不用擔心他當場把自己給解剖了。這個時候,伊暉也在仔細研究他,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支袖珍手電筒,向葉知秋比了一下,示意他張開嘴。 這倒是還在葉知秋可以接受的范圍內,他很配合的讓伊暉查看了舌苔,又檢查了一下瞳孔,終於忍不住問道:“我們不能換個地方嗎,就算你想找個實驗室也不是不可能。”
伊暉點了點頭,隨著檢查的進行,他剛才表現出的瘋狂性也慢慢消退下去,看起來像一個正常人了,聽了葉知秋的話,他收起手電,慢慢坐了下來,說道:“能給我說說這裡的情況嗎?”
楊筱插話道:“你過來的時候遇到過什麽人嗎?”
“當然。”葉知秋先回答楊筱的問題:“我乾掉了六個俄國人,還救了一個日本人,那個日本人是最近才上島的,她不怕感染。”
楊筱並沒有注意到“他”和“她”的區別,事實上,中文口語裡也沒有區別,他想了一下,點頭道:“這附近有俄國人的軍艦,我們遭到過ak130的炮擊,應該是一艘無畏級巡洋艦。”
葉知秋點了點頭,楊筱是東艦的軍官,對軍艦的認識當然比較深刻,這一通炸不會白挨,一下就猜到了俄國人的武器種類,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然後說道:“離這裡十二公裡處有一架輔路鷹,我先帶你們離開。”
伊暉和楊筱對望了一眼,伊暉說道:“能讓我們單獨談一下嗎?”
葉知秋點了點頭,知道他是不信任自己,順手摘下了通訊器,準備還給楊筱,楊筱擺了擺手:“你留著吧,我們換個頻道就行了。”
葉知秋當然知道戰場通訊器都是可以轉換波段的,不過北鬥是跳頻電台,不知道轉換波段麻不麻煩,於是轉身走了出去。
楊筱抽出腰後的通訊器盒子,按了幾下,遞給伊暉看,伊暉同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通訊器,說道:“這個人可信嗎?”
楊筱笑了一下:“我們在一起待了三個月,總不會認錯。”
“立場呢?”
聽到這個問題?楊筱愣了一下,有些遲疑的說道:“他在這裡能叛變到哪裡去?當雙面間諜也得有人要啊?再說我認識他的時候就是少校了,他們總出外勤,現在怎麽也得是中校了吧。”
伊暉歎了一口氣,看了看洞裡箱子上的東西,低聲說道:“沒辦法,這件事太重要了,我們和家裡又聯系不上,不能完全相信他。”
“是。”楊筱說道:“原計劃不變,但是可以把資料多複製一份給他,如果我們失敗了,也還有機會。”
伊暉點了點頭:“我估計燒得更厲害了,按照這幾天的觀察,最多不過兩個小時就會陷入昏迷,在這一段時間裡,我會盡量把這一段時間的想法寫出來,我一旦陷入昏迷,你們就按計劃行動。”
楊筱看了他一眼,搖頭笑道:“放心吧,你先走一步,如果有奈何橋的話,等等我們。”
伊暉笑了一下,持續高燒之下,這個動作讓他感到頭昏:“馬列主義者也信這個?”
“那就上馬克思那邊再見吧。”楊筱笑道:“你快寫吧,我再去問問他。”
伊暉慢慢點了點頭,站起身彎著腰蹣跚的走回箱子旁,重又跪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