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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末陰雄》第1章 小年
  夕陽西下,落日余暉灑滿大地。

  在一條寬敞的官道上,行人匆匆。

  其中,有一個背著竹箱的少年大步流星,趕往前方不遠處的城池。

  落日余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有一張俊美臉蛋的少年名叫陳老三,他現在準備替這具名字與他一樣的身體主人負笈遊學歸家。

  因為原陳老三在不久前過勞猝死,身體讓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陳老三給佔據。

  原陳老三本是一個離家負笈遊學的窮苦書生,十二歲那年,也就是五年前,他與家人告別,遠赴各地求學,只為了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

  五年後,他匆匆負笈遊學歸來,沒想到快到家時卻因過勞猝死。

  這與他這五年的苦勞有關。

  負笈遊學的這五年,少年因為家貧沒有帶過多盤纏,這段期間都是邊賺錢養活自己邊求學。

  而求學之路並不順暢,故而少年經常鬱鬱寡歡。

  常年積勞成疾,再加上精神壓力大,最終把這少年壓垮。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陳老三趁機佔據了這具還算不錯的皮囊。

  這具皮囊原主人家裡只有一個老母與一個比他小五歲的妹妹相依為命,為了報恩,擁有原主人記憶的陳老三隻好扮演好這個好哥哥、好兒子的角色,回家與她們相聚。

  這一路,陳老三在趕路的同時把這具皮囊的原記憶捋了一遍,對扮演這個角色很有信心。

  落日余暉漸淡,陳老三加快了腳步,轉眼間就抵達城門前。

  陳老三駐足,抬頭望了一眼城頭上刻有“連洲城”的三個大字,因為有原主人記憶,沒有太多感慨。

  背著竹箱的少年走進城門,輕車熟路的穿街過巷,對於周遭與五年前沒多大變化的一切沒有太多感慨,也沒有感到新奇。

  帶著原主人記憶的陳老三走在這座城裡,就好像回到自己曾經住過的城市一樣,一切是那麽的熟悉。

  在夜幕即將落下時,陳老三終於在一條小巷的盡頭停了下來。

  他的面前是一座由坑坑窪窪的黃土牆圍繞而成的簡陋小院,這樣的簡陋小院在泥貧巷隨處可見。

  因為泥貧巷是連洲最窮的巷弄,住在這裡的是連洲最底層的百姓,他們居住的生活條件可想而知。

  陳老三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後拾階而上,伸手叩響朱漆已大部分脫落的大門。

  沒多久,裡面傳來一道有些稚嫩的聲音。

  “誰啊?”

  隨後,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一個穿著樸素、長相秀麗、膚色微黑的小女孩出現在門口。

  看到背著竹箱站在門口面帶微笑的陳老三,小女孩愣了一下,很快面露驚喜,“哥!”

  小女孩跨出門檻,撲上來緊緊抱住陳老三,喜極而泣。

  陳老三輕輕拍著小女孩的背,輕聲道:“花花不哭,哥回來了。”

  被稱為花花的黝黑小女孩離開陳老三的懷抱,隨便往臉上一抹,抹掉淚水,傻傻笑看著陳老三,也不說話。

  陳老三輕輕抓著花花的兩隻手臂,上下打量,微笑道:“五年不見,我們的花花終於長大了。對了,娘呢,知道我要回來還在廚房忙碌?”

  黝黑小女孩忽然又哭起來,眼淚情不自禁落下,“哥!娘病了!現在很嚴重了。”

  陳老三怔了怔。

  之前捋了一遍這具軀體原主人的記憶,他原本想著日後要替原主人好好孝敬這位勞苦一生的母親,

卻沒想剛到家就聽到這個噩耗。  若是原主人未過勞而死,說不定此刻都已昏厥過去,但現在的陳老三沒有太多情緒,他稍微愣了下就率先跨過門檻走進院裡。

  哭著鼻子的花花跟在後面,哭訴他們母親的狀況。

  陳老三靜靜聽著。

  來到一間破敗的屋子裡,還背著竹箱的陳老三見到了“記憶”中的母親。

  他的這個便宜母親已經臥病在床,整個人枯瘦如柴,凹陷下去的雙眼似睜似閉,面色蒼白如紙,氣息虛弱且紊亂,時長時短。

  眼前虛弱的婦人,喚醒了陳老三腦海最深的記憶,看著這個婦人,他仿佛看到了逝去多年的母親。當年他母親病重在床時也是這般情景。

  陳老三坐在床沿,握住他母親枯瘦的手,輕輕說道:“娘,孩兒回來了。”

  想起前世已逝去母親臨終前的種種,陳老三情不自禁傷心落淚。

  陳老三的落淚讓站在一邊的花花哭得更傷心。

  或許是花花的哭聲驚動了病臥在床的婦人,婦人那乾澀的嘴唇微微動了動,眼皮微微顫動,似想要睜開卻無法立即開眼。

  掙扎了一會,婦人雙眼終於睜開一條細縫。

  陳老三又輕輕喊了一聲:“娘,孩兒回來了。”

  婦人看到了無數日夜都想見到的身影,很激動,乾澀的嘴唇微微顫動,想要張口說話,最終努力半天也說不出什麽,只有弱弱的呃呃呃聲音發出。

  虛弱的婦人想要睜大眼多看看這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可她已虛弱無力,最終雙眼也隻睜開一半。

  眼神渙散的婦人盯著少年,她無法表達自身情緒,只有淚水自眼角緩緩滑落。

  婦人那被陳老三輕輕握著的手微微顫動,這位情不自禁落淚的少年似明白婦人想法,把那雙枯瘦的手放在他那英俊的臉上輕輕摩挲。

  虛弱的婦人靜靜看著陳老三,沒多久,她緩緩閉上努力半天隻睜開一半的眼眸,本就微弱的氣息也隨之徹底消失。

  陳老三輕輕喊了聲娘,可婦人已無任何反應,他伸出另一隻空著的手在婦人鼻子探了探,感覺不到任何氣息,又摸了摸其頸間靜脈處,感覺不到任何跳動。

  最後,陳老三又摸了摸還抓在手中的那隻枯手脈搏,也無跳動跡象。

  陳老三長長歎氣一聲,輕聲說道:“花花,娘走了。”

  本還在哭泣的黝黑小女孩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娘,然後撲在她娘身上哭得越發傷心,一聲聲娘喊得令人揪心。

  已從對前世母親的思念中走出的陳老三心緒漸穩,至於再次面臨生離死別,本已無太多感觸,只是腦裡多了這個身體原主人的記憶,心中還是有些感傷。

  輕輕拍了拍黝黑小女孩的肩膀,陳老三便站了起來,這才把背後的竹箱取下放在角落,然後什麽也不做,就背著手站在窗前,抬頭望著夜空默默感慨一番。

  真晦氣啊,穿越第一天居然要替人家送終、盡孝······

  陸家小宅子大門隻掛一條白布發喪,門上的白布隨風飄搖,讓這座小宅子顯得越發冷清。

  一穿越就遇到這種生離死別,讓陳老三很無奈。

  這是他無法改變的事實。

  眼前所遇困境也是他無法改變的事實,誰叫他會穿越到這個破敗的家庭呢。

  陳老三已經大致掃蕩過,這個家沒有值錢之物,家徒四壁,不要說辦個還算可以的葬禮,就是買個棺材都沒辦法。

  像住在泥貧巷的老百姓,稍微寬裕些的還能擠出棺材錢,但這種人家極少數,絕大多數都沒有閑錢購買棺材,家裡有人去世,多是直接裹個草席埋了。

  花花屬於這個世界的人,早已過慣窮苦日子,自記事起也見過不少鄰居安葬死人的辦法,所以她提倡既然家裡窮就也與別人一樣直接裹草席埋了。

  陳老三沒有立即表示同不同意,他只是想去爭取下,看能不能借點錢把這個後事給辦了。能成最好,成不了也只能草率點了。

  至於所借的錢能否還完,也許曾經的陳老三沒有信心,但如今靈魂已煥然一新的陳老三有絕對的信心。

  既然有能力就得去嘗試下,不論結果如何,至少有去努力過,日後再回首也不會留下什麽遺憾。

  陳老三人脈不廣,沒有認識什麽達官貴人,所認識的都是兒時玩伴,關系稍微好的也就兩三個,可如今,他們都已離開泥貧巷,去了更好的地方。

  只有一人的去向陳老三比較清楚,此人姓郭名溫,是陳老三兒時最好的玩伴,以前兩家關系較好,常有走動,五年前因為郭溫中了科舉做了連洲閩安縣的主簿,他們一家都搬出泥貧巷,住在相對較繁華的安樂坊。

  也正因為郭溫的中舉,讓陳老三更有信心和決心走書生路,所以他就在那時決定去各地求學,希望他日歸來能有一番作為。

  陳老三去遊學前,郭溫曾許諾過,日後陳老三回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來找他,他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雖然五年時間過去,不知曾經的諾言是否還能實踐,但陳老三還是想去試試。

  雖然昨夜守屍守了一夜,可陳老三一點睡意都沒有,在交代花花要看著守魂燈及守魂香不要熄滅後,就走出大門,準備去找那個兒時玩伴。

  剛走下石階,巷子那邊就有一個身材臃腫的婦人迎面而來。

  身材有花花三倍大的婦人看見了陳老三,愣了愣,隨即驚喜道:“小沉沉,你回來啦!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怎麽不知道啊?”

  陳老三稍微愣了愣,很快記起是誰,禮貌性地微微一笑,“王嬸,我昨夜剛回來的。”

  這位身材完全變形的大媽是陳老三他們家的鄰居,她家就在陸家斜對面不遠處。

  這位大媽家裡也有兩個小孩,大女兒與陳老三一般大,小兒子與花花差不多大。

  不知道什麽原因,小時候陳老三並不與王家大女兒玩耍,而他與小五歲的王家小子也玩不到一起去,有代溝。倒是花花與王家那如今也十二歲的小子玩得挺好,也正因為他們兩人的關系,陸家與就在斜對面的王家成了最好的鄰居,兩家大人經常有往來,在陳老三父親過世後,王家兩夫婦也經常會幫襯。

  本來陳母亡故這件事陳老三可以找他們幫忙,但陳老三知道他們家的底細,也是一個沒錢的主。

  做事可以讓他們幫忙,但涉及到錢他們也是愛莫能助。

  這位大媽有一個非常俗氣的名字,王大娘,她爹媽之所以這麽任性地給她取這個名字,僅僅只是因為她是家中老大,而且是雌性。

  至於姓王,是隨了夫姓。

  今天這位王大娘想著有好些日子沒來陸家竄門了,幾天不見也想看看陳母病情究竟如何,於是今天一大早就趕了過來。

  笑起來臉就好像變形一樣的王大娘笑眯眯地上下打量陳老三,嘖嘖嘖半天才道:“我們的小沉沉終於長大了,真是越大越耐看,越長越俊俏啊,比我家那胖妞好看多了,唉,我家胖妞要是有小沉沉你一半好看該多好啊,不然也早該嫁出去了。唉…都怪她爸,長得五大三粗的熊樣,不然我怎麽會生出那樣的閨女。”

  陳老三保持禮貌性的微笑。

  王大娘嘮叨半天,余光發現陳老三身後的大門頂部掛了一條白布,心中咯噔一下,臉色立馬陰沉下來,因為只有家裡死了人才會在門上掛白布發喪,告訴人家家裡有人過世。

  盯著那隨風飄蕩的白布看了會的王大娘收回目光,看著已經收起禮貌性微笑的陳老三,問道:“這,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難道……”

  陳老三微微點頭,有些傷感道:“家母過世了。”

  “什麽時候的事?”

  “昨夜見完我最後一面就走了。”

  王大娘撇過頭看著地面,搖頭呢喃,“你娘命苦啊孩子,你爹早早過世後都是她一人把你們兄妹拉扯長大,勞苦一生,好不容易孩子已長大成人,可是連一天福都沒享受就病了,在床上又被病痛折磨一年痛苦死去,真的是一天福都沒享啊孩子……”

  說著說著王大娘不禁抽泣起來,然後率先踏上台階,陳老三跟著進來。

  來到陳母停屍的房間,正坐在一條小凳上守靈的花花起身與王大娘打了聲招呼又坐下。

  王大娘輕輕嗯了一聲走進房間,看到身上披著紅被子頭部蓋著白布的陳母,忍不住大哭起來,當掀起白布看到陳母哪怕是安詳的模樣,哭得越發傷心。

  估計是被王大娘激起情緒,昨夜幾乎哭了大半個晚上的黝黑小女孩情不自禁又埋頭抽泣起來。

  站在門外的陳老三沉默不語,心中唯有歎息一聲。

  傷心過後,王大娘給陳母拜了拜,又上了柱香,才施施然離開房間。

  站在陳老三面前的王大娘一邊抹眼淚,一邊呆呆地看著地面,“孩子你剛才是想去叫我們吧,你雖十七歲了,可終究還是孩子,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你爹當年沒在時還小肯定沒什麽印象,這種事還是得大人來安排,小沉沉你就在家等著吧,現在我就去把你王叔叫回來,讓他來安排。”

  陳老三面無表情地搖頭道:“王嬸,其實…我是想去找一友人借點錢。”

  王大娘輕輕哦了一聲,輕聲道:“其實這花不了多少錢,如果家裡沒錢我們可以幫忙出點。”

  陳老三說道:“我想為娘購一個棺材。”

  王大娘驚訝地抬頭看了陳老三一眼,“買棺材可得花不少錢啊,其實像我們這樣的窮苦家庭,沒必要這樣,草席裹下埋了就行了,不論是草席還是木頭最後都得變成骨頭不是?”

  陳老三點頭道:“是這麽個理,可生前我未盡到一點孝道,現在就想彌補下,讓娘躺在地下能夠安穩些、更久些,錢借了總會賺回來的。”

  又呆呆看著地面的王大娘喃喃道:“孩子你不必自責,你是否孝順我們都看在眼裡,以前你在家時,忙前忙後地幫你娘插秧鋤地樣樣都行,沒有一天閑過,後來你為了考取功名才離家求學,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有個官身,讓你娘有好日子過,唉…只可惜你娘沒那個命,等不到那一天了。”

  王大娘沉默了會,點頭道:“既然你有這個孝心,也罷,盡管去借吧,以後我們跟你一起還,最多就是多種點糧食,少吃一點,攢點糧食賣,三五年估計就還完了。”

  王大娘歎了口氣,又接著說道:“你娘一輩子都在吃苦,沒一天舒服過,買個棺材也好,至少能讓她在地下多睡幾年安穩覺,挺好,挺好。”

  陳老三看了眼天色,晨光早已遍及大地,“王嬸那我現在就去了。”

  王大娘點點頭,“我現在也去叫你王叔回來。”

  陳老三與王大娘一起走出門,到門口時陳老三客氣了一下,“王叔在地裡忙活不要去打攪他了吧。”

  王大娘擺擺手,“說哪裡話,這麽重要的事他再忙也得立馬回來!你去吧,家裡有我們在沒事,記得早點回來。”

  “嗯。”

  ………………

  泥貧巷的住戶基本都已起來,雖然陽光照不進這條窄小的巷子,但這並不會阻止孩子們在陰濕的巷子間玩耍。也阻止不了一些閑在家裡的長輩坐在門前看著自家孩子嬉鬧。

  青衫少年默默地走在巷子的石子路上,對於周圍的這些鄰居視而不見,因為在原陳老三記憶裡,這些鄰居最看不起他們陸家,他們根本不把你當鄰居,你何必把他們當熟人。

  這不,當陳老三走過,那些坐在門前所謂的鄰居們就開始指指點點,輕聲議論,有人說陸家那窮小子回來了,也不知有沒有學到一身本領。有人附和,那窮小子還是那吊樣,肯定沒有什出息,不然也不是現在這般光景了。

  更有人通過陳老三的穿著判斷這窮小子與以前沒什麽兩樣,一樣是沒出息。

  有人恥笑這位陸家窮小子當年不知天高地厚,學那足令郭家驕傲一輩子的少年郭溫考取功名,你這窮酸酸模樣會是那個只有少數人才能做到的讀書料?

  有人興許是嫉妒陳老三的美貌,一臉鄙視地說長了一張好皮囊又有什麽用,能當飯吃啊?

  這些閑來無事的市井鄉民平時最愛的就是碎嘴,總喜歡拿別人的短處來當他們茶余飯後的談資。

  陳老三似無所覺,大步流星地走著,同時心中也在琢磨著與多年不見的郭溫相見時又會是如何情景。

  連洲共有兩縣,閩安縣與閩平縣相對而立,各分轄一半連洲城。

  陸家所在的泥貧巷屬於閩平縣,而已經從泥貧巷搬出去的郭家如今新家在閩安縣,故而這次陳老三需要走一段時間方能抵達郭府。

  郭家能從泥貧巷的小宅子變身為割據一方的龐大郭府,這主要歸功於如今隻比陳老三大兩歲的郭溫。

  五年前郭溫中舉後年紀輕輕直接被破格升為閩安縣主簿,掌管一方政稅,在閩安縣屬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主,可謂風光無限。

  郭溫雖比陳老三大兩歲,但兩人如今的境況簡直是天壤之別,完全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那個負笈遊學的書生除了長得更高,更帥了,與五年前沒什麽兩樣,依然孑然一身,依然窮困潦倒,不過慶幸的是,他的靈魂已煥然一新,腦海裡裝的都是這個世界未曾擁有的知識。

  舍去這個無人知道只有陳老三自己心裡清楚的秘密,陳老三真的無法與他曾經的玩伴可比。

  落魄書生那兒時玩伴不僅事業有成、住宅龐大,還家庭美滿,如今家裡除了一個來自書香門第的正妻外,還有兩個美妾。每天從縣衙回來左擁右抱,快活如神仙。

  郭溫的正妻已經給他生了一個如今已四歲的兒子,兩年前一個美妾也給他生了一個剛剛才會走路的女兒,而另一個美妾據說已懷胎六月,不用多久又會為郭家添一香火。

  若原來的陳老三還活著,見到曾經的玩伴如此風光無限,恐怕沒有過勞猝死,也會鬱悶死。

  兒女雙全,妻妾和睦,事業有成,庭院龐大…不論哪個男人在年方十九就有如此一切,都可謂成功,都有自傲的資本。

  這天,春風得意的郭溫沒有去縣衙辦公,也沒去哪裡遊玩,而是窩在家裡與妻兒嬉鬧玩樂。

  郭府的後院就是他們的遊樂場,樓台、亭閣、流水…應有盡有。

  此時已臨近中午,但還未開飯,一身華麗著裝的郭溫坐在亭子裡一張圓形石桌邊的石凳上,一邊享受著兩個婢女的按摩,一邊看著亭下有婢女陪著玩耍的兒女,他那小女兒剛會走路,並不穩,一個婢女彎著腰跟在後面呵護,以防小孩摔倒。

  他的三個妻妾圍著圓桌坐在身邊,一邊磕著放在石桌上的瓜果,一邊滿臉幸福地欣賞亭下兒女嬉鬧玩樂。

  一家人齊樂融融。

  這時,一個仆人急匆匆地來到亭下,揖首道:“老爺,門外有一個叫陳老三的公子想要見您。”

  郭溫默默念了“陳老三”二字,想了想才想起是誰,“……哦,原來是那小子。他有說來幹嘛嗎?”

  “沒有。”

  “先讓他進來吧。”

  仆人離去,郭溫的正妻陳氏皺了皺眉,問道:“相公還有一個叫陳老三的朋友?妾身怎麽從未聽你說過。”

  郭溫撇了撇嘴,平淡地說:“也不算什麽朋友,只是以前住在泥貧巷時兒時的一個玩伴。”

  其中一個清瘦美妾說道:“相公離開那裡已經五年了,五年都沒聯系,現在他忽然來找相公,恐怕不會只是來找相公敘舊的吧。”

  另一個已懷胎六月肚子如鼓的美妾輕輕哼了一聲,“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看他肯定有求於相公。不然平時怎麽都不聯系,都不找相公,五年了才來?”

  郭溫平靜說道:“這五年他估計都在外求學,先看看吧,看他來幹嘛。”

  對泥貧巷有所了解的正妻陳氏沉聲道:“不管他是來幹嘛,若只是一個窮小子,相公還是不要與他走得太近,免得自掉身價,相公現在可是堂堂主簿,怎還能與以前那些沒出息的夥伴同流合汙?這會影響你日後的仕途啊。正好,這次他來,你們做個了斷,免得以後夜長夢多,動不動有事就找你。”

  兩個美妾隨聲附和,都認為就該這樣。

  郭溫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視線投向月亮門。

  那裡有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剛才進來匯報的仆人帶著大汗淋漓的陳老三走進郭府這繁華的後院。

  當陳老三走進來,還沒到亭子這裡,亭子裡坐著的四人就驚呆了,尤其是郭溫的三個妻妾。

  這世間還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郭溫其實不難看,再配上華麗的著裝,看起來也英俊瀟灑,在這之前,這三個妻妾可都以嫁給郭溫為榮。

  只是沒有對比就不知道差距到底有多大。

  現在英俊瀟灑的陳老三站在那裡,哪怕大汗淋漓,膚色比郭溫還要黑些,但也遠比郭溫耐看許多。

  那些婢女只能偷偷用余光看著那老爺所謂的朋友,郭溫的三個妻妾就不同了,光明正大的盯著人家,居然沒有一點害臊,似乎也忘記了去想這樣郭溫會怎麽想。

  郭溫好像不在意自己的妻子這麽看著別的男人,實際上他自己也在盯著陳老三那張做夢都想換過來的臉。

  起初他震驚,是因為沒想到五年不見,曾經的兒時玩伴居然越長越俊美,越長越妖孽。

  而後他又心生嫉妒,為什麽自己就沒有那麽好的皮囊呢。

  真是沒對比根本就不知道傷害啊。

  將陳老三帶到亭子前,仆人就退了下去。

  陳老三知道這具身體主人從小到大都是被別人這麽盯著,尤其是負笈遊學那五年,所以他早已習慣這種場面。

  故而陳老三表現得很自然,掃了一眼亭子裡四人,最終目光落在眼神複雜的郭溫身上,微微一笑,“郭兄,好久不見。”

  對陳老三心裡只有嫉妒的郭溫還是回了禮貌性微笑,“是啊,已經五年了……”

  看到陳老三要上來的樣子,郭溫趕緊叫了聲陸兄且慢,然後指著坐在他旁邊的大肚子美妾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啊陸兄,我這小妾懷有身孕,最怕聞到別的氣味,陸兄從泥貧巷一路趕來想必有一身汗味,我擔心小妾會有不適啊,還望陸兄見諒。”

  這就是嫌棄的意思了。

  若換作前世這個年齡段的陳老三,此刻直接甩身離去了,不過現在的他早已沒有昔日的那股衝動。

  何況,現在是他有求與人。

  陳老三暗暗歎息一聲收回踏出一步的腳,笑道:“無妨,是我考慮不周了。”

  他轉頭看了看不遠處兩個正在有婢女陪護下玩耍的小孩,回頭拱手道:“恭喜郭兄,家裡又添一香火了。”

  郭溫一笑置之,問道:“陸兄最近剛遊學回來?”

  陳老三點頭笑道:“是啊,昨天剛回來。”

  郭溫又細細打量一番亭下那青衫少年,玩味地問道:“怎麽樣,五年遊學,該有所收獲吧?”

  陳老三苦笑搖頭,“別提了,還是老樣子啊。”

  得到所期待的回答,郭溫對這位兒時玩伴的處境就有所了解了,想想對方如今寒酸模樣,郭溫心裡莫名就舒服很多,剛才對陳老三英俊臉蛋所產生的嫉妒也不知所蹤。

  世上總許多像郭溫這樣的人,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最開心的事就是見別人如何悲催,別人越悲慘他就越開心。

  郭溫的那三個妻妾起初對陳老三的癡呆也消失,她們都是大富大貴之人,對於窮酸書生沒什麽好感,哪怕長得英俊又如何,能當飯吃嗎?能給我榮華富貴嗎?

  長得帥並不如何,得有錢有地位才是最佳夫婿。

  雖然她們心裡鄙視陳老三的落魄無能,不過在心裡還是幻想著亭下那青衫少年的俊臉換成自己丈夫的該多好啊,長在那窮書生身上實在是浪費了這張臉。

  郭溫吃著瓜果,示意身後婢女加大力度,然後問道:“陸兄一回來就來找我,該不會有什麽事吧?”

  陳老三想了想還是不拐彎抹角了,直接道:“是啊,這次來找郭兄主要是想借點錢,家母···昨夜過世了。”

  郭溫正妻陳氏立馬叫起來,“家裡死人了還來我們家,走走走,真是晦氣,晦氣!”

  “就是,晦氣!趕緊走走走。”另外兩個美妾跟著附和。

  郭溫攤攤手,一副無奈的樣子,“陸兄你也看到了,這個家我也做不了主啊,我的這三個妻妾都不懼我啊。不過話說回來,陸兄你也真是的,家裡死人了怎麽能隨便到別人家裡呢,你自己無所謂,別人會介意啊。而且你這五年究竟怎麽過的,連給你娘辦喪的錢都沒有···誒,陸兄先別走啊······”

  ······

  經歷了郭府一事,陳老三除了對這具軀殼原主人小小吐槽下活得真窩囊的同時,也對他的人脈不再報奢望,若他的那些所謂的兒時玩伴能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了。

  一切只能靠自己。

  陳老三這次只是來試探人心,並沒有抱太大希望,所以他並不覺得灰心。

  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一直在琢磨著接下來該去哪弄點錢。

  不知不覺他竟然逛到了閩平縣縣衙門口,正苦笑怎麽會走到這裡時,衙門口的一個公告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塊不大的木板上,貼著一張較大宣紙,正是上面的內容吸引了陳老三,他走過去認真看起來。

  這是一個懸賞公告,說是連州有一個棘手命案需要世間能人異士來破案,破案者將會獲得五十兩銀子的獎勵,具體情況可到衙役那裡了解。

  陳老三抬頭看了眼縣衙門口,那裡除了有兩個例行站崗的衙役,還有兩個衙役坐在一張放有一大摞書籍的木桌前閑聊,對在木板前看公告的陳老三視而不見。

  陳老三走上前,那兩個閑聊的衙役才淡淡看了前者一眼,似乎被那青衫少年容貌吸引愣了一下,其中一個諷刺地說:“長得跟娘們一樣,沒有真實本領就不要來趟這渾水了,還是回家相夫教子去吧。”

  另一個衙役隨心發笑。

  陳老三只是淡淡笑了笑,“具體是什麽命案我想先了解看看。”

  兩個衙役雖看不慣跟娘們一樣的陳老三,但對方要了解案情這是不能拒絕的,因為這是知縣的意思,何況,若長時間不能招攬到能接此案的人,他們也不好交代。

  一個衙役從抽屜中取出卷宗遞給陳老三。

  陳老三就那樣站在那裡仔細翻閱一番然後放下,說道:“我想接下此懸賞,不過我有一個請求,能否先付一點定金?”

  一衙役斜視陳老三:“老兄,我可得先提醒你一句,這可是連州兩縣都無人能破的命案,不是一般的難,你確定要接下?”

  陳老三還未回答,另一衙役又道:“若能破案需盡早,可不能拖延時間,你確定有把握?”

  陳老三問道:“多長時間?”

  “最多兩個月。”

  陳老三點頭道:“可以。”

  一衙役從抽屜取出十兩銀子,另一衙役從另一邊抽屜中取出一張寫好的軍令狀,說道:“付定金這種事我們早已想到了,只不過得先簽下軍令狀。”

  陳老三拿起軍令狀看了看,點頭道:“我簽。”

  一衙役呵呵笑道:“有膽魄,不過你別想坑官府這筆錢,逃不掉的,無論你跑到天涯海角總有一天會將你抓回來,到時可就不是發配充軍了,直接···斬立決!所以不要有什麽歪心思。”

  陳老三俯身簽了軍令狀,又在另一個本子上登記信息,另一衙役拍了拍身邊那一摞書籍,隨口道:“還有不要隱瞞身份,只要是兩縣人士我這裡都可查出你所登記的是否真實。”

  登記完的陳老三還是沒能拿到那已放在桌子上的十兩銀子,那兩個衙役根據他所登記的信息在翻本子核對,當他們從那一摞書籍中抽出一本,裡面找到閩平縣泥貧巷陳老三字樣時,松了口氣,他們這才把十兩銀子交給陳老三。

  陳老三接過銀子,笑問道:“若是外鄉人,你們可怎麽查啊?”

  一衙役看傻子一樣看著陳老三,說道:“外鄉人總有路引吧,不然他們怎麽進城?若沒有路引還出現在城裡,敢出現在衙門口?就不怕直接被我們請進牢裡?長得還挺英俊的一個人,腦子怎麽這麽不靈活,我現在有些擔心你是否真能破案了。”

  陳老三笑道:“已經立了軍令狀你們怕什麽。”

  說完,陳老三就走下台階。

  等陳老三走遠,一衙役就開始收拾那些書籍,另一衙役走下台階把那塊木板搬回去。

  他們守了大半個月終於把這份差事做完,現在就看那俊俏書生能否破案了。

  他們自然希望那書生能盡快破案,至少要比閩安縣的快,因為他們從小道消息得知,這個棘手命案是知府下令重查的,閩安縣、閩平縣兩縣同時進行,誰能率先破案,誰不僅得到獎賞,日後將會更得到知府的器重。

  只要自己的知縣受到獎賞,那他們也會得到知縣的賞賜。

  現在閩平縣明顯比閩安縣快一步,因為閩平縣已有人接案,閩安縣那裡還是無人問津。

  ······

  夕陽西下,落日余暉卻無法灑進泥貧巷那條巷子裡。

  一身青衫的陳老三緩緩走在巷子裡,他的後面跟著一個正在拉著板車的車夫,板車上是一個沒有布蓋住的漆黑棺材。

  噠噠噠的車聲在巷子裡回蕩。

  陳老三用先前從縣衙那裡所得的定金,以九兩價格購得這個棺材,陳老三不知有沒有被坑,反正成交後那掌櫃很高興,還願意免費送貨上門。

  巷子還是如之前一樣熱鬧,有小孩在玩耍,有大人在閑聊,巷子裡新奇事本就少,所以當噠噠噠的車聲傳進巷子裡時,幾乎所有人都循聲好奇地看過來。

  看到那一襲青衫緩緩而來,他們頓時皺了皺眉頭,有不少人自覺地往門口縮,因為他們已經聽聞這個少年的母親剛過世,看到他就像看到瘟神一樣,唯恐避之不及。

  當他們看到少年身後有車夫拉著棺材緩緩走來,就真的看到了瘟神一般,也不掩飾,慌亂地躲進家裡並關上門,有小孩在玩耍的,也被自家家長強行拉回去,然後砰的一聲重重關上門。

  很快,泥貧巷這條小巷又陷入寂靜,空蕩蕩地,只有陳老三和身後的車夫行走此間。

  陳老三撇了撇嘴,苦笑搖搖頭,並不把這一切放在心上。

  王大娘的丈夫王依伯也已經在陸家忙碌。

  陸家在泥貧巷就是孤立的存在,那麽多街坊鄰居也就王家願意盡心盡力地幫忙,就好像自家兄弟一樣。

  王依伯和王大娘都在陸家小宅子裡忙活,他們的兩個孩子自然也過來了,只是只有同樣十七歲的女兒王胖妞會與她母親一起做事,如今年方十二的王皮皮就只會玩耍了。

  這位王家小祖宗玩心極大,人如其名比較調皮愛動,也許正是因為這麽好動,他的個子比同齡人都要小,看起來與花花差不多。

  王皮皮就在隔壁巷的私塾念書,但說是去念書,實際上他整日就是在玩耍。從私塾那裡玩耍回來還不夠,現在還拉著正在守靈的黝黑小女孩玩。

  這位王家小祖宗連他們父母、姐姐都不怕,卻偏偏畏懼陸家這位黝黑小女孩,隻被花花瞪一眼,他就乖乖地退出去,自個兒玩耍。

  當王皮皮從陸家大門走出,正好看到陳老三帶著棺材回來,他倒不懼那漆黑的棺材,笑嘻嘻地叫了聲沉沉哥好久不見算是打過招呼,然後注意力就被板車上那漆黑的棺材吸引。

  這位個子偏小的小男孩小跑到板車邊,繞著棺材邊摸邊嘖嘖道:“原來有錢人用的棺材長這樣啊,嗯,不錯不錯,做得還挺結實,不知睡裡面舒不舒服······”

  話剛說完,王皮皮輕輕一躍就跳上板車,然後又一翻身跳進棺材裡,躺了下來,來了一句感慨:“嗯,挺舒服的,雖然硬了些不過死人都穿很多衣服也就不覺得硬了,反正死了也沒感覺了管它那麽多幹嘛,總比裹在草席裡強···唉,以後我死後若有這樣的待遇,呃,按那老不死經常所說的死也足惜了。”

  陳老三看著這一切,不禁愕然,古代的熊孩子不比前世那些熊孩子差啊。

  青衫少年對觸碰棺材沒有什麽忌諱,他覺得未埋過死人的棺材只是木頭,最多看起來瘮人罷了,所以他也不催促,倒是走到棺材邊,雙手搭在棺材邊緣,趴在那裡看著在棺材裡這邊摸摸那邊扣扣的熊孩子,笑道:“皮皮,你可真與眾不同啊,棺材都能玩得這麽起勁。”

  王皮皮淡淡瞥了陳老三一眼,繼續“研究”棺材壁,“我自然與眾不同了,我是王皮皮,世人誰能取代我?”

  陳老三笑了笑,默不作聲。他忽然發現與這個熊孩子挺會聊得來,不知以前原主人為何與此人玩不到一起,可能那時還小吧。

  好奇感逐漸消失的王皮皮終於舍得從棺材裡出來了,跟著陳老三走進大門時,老氣橫秋地說道:“你娘不是剛死了麽,我見你怎麽感覺不像是死了娘的人?一點都不傷心的樣子。”

  陳老三苦笑問道:“那你覺得該得怎樣子?”

  熊孩子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樣,不過我想以後我娘要是死了,我多半也跟你現在差不多···哈哈沉沉哥,看來你我是同道中人啊。”

  陳老三本想矯正說是同性情中人而非同道中人,但熊孩子所言剛好被正在弄祭品的王大娘聽到,這位體型龐大的大媽大罵這個不孝子,說這麽早就希望著自己死,真是白白生了他。

  王皮皮朝他母親做了個鬼臉,還吐了吐舌頭,完全當罵聲當耳邊風。

  罵了一頓自家孩子,王大娘才轉而問陳老三:“沉沉,怎麽樣,借到錢了沒有?”

  陳老三點頭道:“錢有是有了,不過不是借的,此事說來話長先不說了···王叔呢,叫他一起幫忙抬下棺材。”

  “在裡面忙活呢。”

  知道陳老三真的買回棺材,王大娘激動得熱淚盈眶,口中喃喃著沉沉真孝順,你娘有你這個兒子死也無憾了。

  ······

  第二天就是陳母安葬的日子,沒有什麽人送行,就王家四口和陳老三、花花兩兄妹。

  抬棺材的人是王依伯叫了隔壁巷子人抬,當然不是免費的,每人一百文。

  送山的過程中,陳老三還特意在巷子裡走了兩趟,惡心那些覺得晦氣的街坊鄰居,你們不是怕嗎,介意嗎,我就故意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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