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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島喋血》40章、提審
  清晨,蒲素放下了手裡那本《戲劇論集》揉了揉眉心。

  這本1932年出版的毛邊書共有394頁。之前他試圖按照交給顧楫的那個密鑰來對應規律,結果卻一無所獲。

  假如30-15-02這組數字,代表一冊書裡第30頁的15行第2個字。那麽作為發送和接收雙方共享的唯一密鑰就是這本《戲劇論集》。

  這本書就在他面前,但是想獲取對應代碼排列也是無從談起。

  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個加密方式,戰爭中被各國軍方和情報機構廣泛應用,顯然有他的道理。

  顧楫此時靠在旁邊的椅子上休息,兩人都忙活了一夜。褚明義總算也不是一無是處,辛辛苦苦背到上海的電台現在已經組裝好了。

  蒲素看著電台心想實在不行就冒險用明碼發報。

  闔上電台外蓋後他從地板上站起伸了個懶腰,順手拿起一張毛毯蓋在顧楫身上。

  只是這輕微的一個動作就驚醒了他。顧楫睜開眼看了看手表說:“都六點了,現在開始嗎?”

  “既然已經把你吵醒了,那我們等會就開始。”

  “他現在情況怎麽樣?”

  “一個小時前我過去看了一眼,開始意識不清了。”

  褚明義昨晚1點多開始喊守衛,無人理會之後到了三點多開始哭嚎。之前蒲素再去觀察時已經失禁了,嘴裡開始無發出意識的喃喃自語。

  “走,現在就過去敲打一下,完事了咱們去吃早飯。”

  顧楫拿了桌上的材料起身。

  兩人來到走廊,兩間關押室門口都放了一把椅子坐著看守。李文娟的門口坐著一個白俄悍婦,體重少說也有200斤。

  蒲素過去問了些情況,接著又囑咐了幾句才走到關押褚明義的房間門口。同樣和看守的壯漢交代了幾句,這才一個人推門走了進去。

  室內兩台收音機還在發出刺耳的尖叫,蒲素過去擰上了開關。

  褚明義絲毫沒有反應,動也不動。

  他拉過燈泡對著他的面孔位置。然後掀開面罩看了一眼躺在地下的這個中年男子。原本還算憨厚方正的面孔已經變形扭曲,被固定的手腕和腳踝因為之前的抽搐被鐵扣刮擦的血肉模糊。

  此時他翻著白眼瞳孔擴散,身下地板已經濡濕了一片。這是意志力崩潰的一個顯著特征。

  蒲素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又重新放下面罩把他蓋的嚴嚴實實,走回了門口。

  他看過顧楫寫的那份審訊材料。可以說原本就相信學長判斷的他在看了那份材料後,更是對褚明義軍統特工的真實身份篤信不疑。

  而且剛才近距離觀察,他發現自己見過這個人。

  這個軍統特工在邊區應該是區委機關的一個宣傳幹部,負責組織動員邊區民兵和婦女工作。只是他從其他邊區被派遣到蘇北根據地時間不長,隻遠遠見過一兩次。

  門外守衛搬了張椅子進來。坐下後,他按照計劃開始審訊。

  “1940年3月15日上午六點三十分,上海特別行政區看守所,第一次審訊開始記錄。”

  “你的姓名!”

  “你的姓名!”

  “最後問你一次,你的姓名!”

  蒲素連著問了三次,褚明義在地上仍然毫無反應。

  他乾脆起身走過去說:“看來還是沒睡好,那就等睡醒了再來。”

  然後他彎下腰打開右邊那台收音機。嘯叫聲剛一響起,就聽到褚明義在面罩後大喊:“長官,

俺說俺說,俺姓許,言午許,許淮山!”  “長官,誤會!一定是誤會!那些東西不是俺偷的,是俺弟媳婦讓俺幫著搬點東西,說是給五顆紅丸……”

  房間裡蒲素就這麽聽他編著瞎話,也不打斷他。

  之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顯然裝不出來。

  只是現在有了開口的機會,褚明義也充分表現了他的口才。整個故事經他那麽一說倒也是勉強能自圓其說,只不過都是白費力氣罷了。

  躺在地上褚明義一口氣說了十來分鍾。

  包括他和弟媳婦的身世,從哪逃難來的,弟弟到了上海剛剛過世,家裡人現在都死差不多了等等,……

  最後說累了,停下來討水喝。

  “說完了?你知道我們這是什麽地方嗎?”

  蒲素厲聲喝問。

  “不,不知道,長官,俺剛來上海沒多久,鄉下人不懂規矩……”

  褚明義躺在那閉著眼還在演。

  “不懂規矩?那等你什麽時候懂規矩了我再過來。”

  講完之後蒲素再不言語,走過去打開收音機,直接轉身開了房門就走了。

  “長官,長官!別走,別走,求您了!把那該死的聲音關掉,把我的面罩拿掉。”

  “我都交代,我都交代,那些東西都是早上在碼頭偷的,我一時糊塗,我認罪我認罪!”

  蒲素腳步不停走到外面,門後是褚明義歇斯底裡的喊叫聲。

  一出房門顧楫就和蒲素笑著說:“這家夥和陳功書一樣, 也是在洪公祠特訓過的。”

  原本兩人計劃的預案裡這次也僅僅敲打一下。

  哪怕褚明義現在交代他們都不會聽。與其擠牙膏般一點點往外擠真話,直接徹底摧毀他的意志無疑最有效率。

  蒲素已經不排除等老任來了讓他發揮一下,也好見識一下他的手段。

  他現在態度如此徹底不留余地,確實和顧楫昨天拿來的材料有關。幾張力行社從籌備到開會期間的照片裡都有這個所謂的許淮山。

  照片裡的他可謂躊躇滿志風光無限。尤其是蒲素注意到他胸口佩戴著一枚六等襟綬雲麾勳章。

  幾年前戰事未開,國民政府繼清黨運動後正全力剿共。在相對和平的年代裡,以他一介小小尉級軍官又有什麽功績讓他獲得國民政府如此嘉獎?

  現在蒲素的重點已經不是核實這個褚明義到底是不是自己人了。而是想知道他是怎麽混進根據地得到組織信任,以目前的態勢來看,根據地裡必定還有其他潛伏特務。

  好比他這次過來上海,有顧楫這位學長接應才能順利混進軍統。

  褚明義這麽一個起碼1935年之前還在瘋狂反共的國民黨特務,為什麽能在短短幾年不僅混進組織而且順利扎根根據地。根本不用深想也知道背後的問題非常嚴重。

  難怪學長這幾年一直堅持單線聯系,還數次提醒自己。

  想到這裡,蒲素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這次送上門來的機會。爭取順藤摸瓜揪出其他潛伏在組織裡的內鬼,清除內部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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