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阿德的布拉斯,有著兩道深刻的法令紋,總是戴著附有尾羽的紅色寬簷帽,穿著緊身花邊束腰上衣,像是個體面人的模樣。
不過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只不過是在城裡經營一間主打“便宜,品質尚可”的魔法物品店“拉法德的煎藥”,生意普普通通、勉強餬口。
盡管他現在混的不是太好,不過他也曾經滿懷夢想過、意氣風發過,怎麽說他也是班阿德法師學院的畢業生。
關於班阿德學院的畢業法師為什麽會變成經營小店的店主?這問題就像有的哈佛畢業生變成街友,有的哈佛中輟生世界首富一樣簡單。
不過他最近覺得自己開始走運了,十天前,一個少年拿著學院院長的推薦信來找自己,希望在店裡寄售物品,順便采買些東西。
推薦信當然是真的,在班阿德沒人敢拿這個開玩笑,讓他驚訝的是,這位看起來年紀輕輕的煉金術士竟然厲害到這個程度。
他製作的藥水不僅達到“便宜、品質尚可”的標準,最關鍵的是出貨量夠大。每天來一次,每次最少都攜帶一打起勃劑,加上二十四支解酒藥。
對於一個煉金術士來說,產品效果與產品數量通常是不可兼得,但是他製作的品質卻非常穩定,簡直可說是起勃劑與解酒藥的專家。
而一個活躍人口超過三萬人、一半是來自各地旅人的城市來說,這兩種藥劑根本不愁銷路反而是供不應求。
光隻這兩項拳頭產品的代銷業務就已經讓“拉法德的煎藥”利潤與口碑齊飛。況且那個少年對魔法物品似乎很有興趣,總喜歡用店內稀奇古怪的商品折抵貨款,這讓布拉斯更滿意了。
……
認識布拉斯是件讓心靈平衡的好事。那天在多瑞加雷法師的法師塔裡,結束那個尷尬的下午,煉金學徒與獵魔士匆匆離開院區。
但是維克多走之前還是向大法師要了張推薦信,一張給本地煉金工會的推薦信。
這推薦信能讓少年在煉金工會采買一些特別素材,例如毒液萃取物、麻醉藥、或是別稱爆燃粉的瑟瑞卡尼亞粉…等。更重要的是,能讓他在這座城市光明正大地出售煉金藥劑。
關於解酒藥跟起勃劑這種日常消耗藥品,他十歲就用不可思議的煉金術製作成功了。
藥品上架當天,他以此獲得鎮裡四十歲以上夫婦公認的“大師”稱號,貝爾鎮那種和平小村除去賣農藥,營養劑,也就只能賣賣這種東西。
而光靠這兩樣新產品他的銷售份額兩個月就超越祖母過去一年。
“我才不做那種下流的藥!”這是他祖母的說法。於是他隻好成為養家主力……。
總之對於做這兩樣東西賺錢維克多太熟練了,哪怕兩個世界草藥種類完全不同,但是對他來說根本沒影響,不可思議的煉金術不講道理,直指結果。
只要在草藥鋪選擇有效果的藥材,有害或有副作用或君臣佐使全部不考慮,他一次一小時,一煮一大鍋,還能分心邊看書邊攪拌。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效果不能做太好,更不能忘記添加雜質。
這種便宜的好東西,維克多選擇“拉法德的煎藥”做代理商當然是有原因的。
因為布拉斯畢業於法師學院,而他的境況證明進入法師學院也不代表強大,盡管少年不會承認心中角落的陰暗,但這事實總讓人感到些許欣慰。
總之城市生活對維克多來說是如魚得水,他的每日生活就是旅館單間、大菜市場、拉法德的煎藥、圖書館四點巡回。
……
今晚蘭伯特覺得有些煩躁。
十天前離開多瑞加雷那家夥的法師塔後,維克多就再也不提夢想的事,而是靠著那封推薦信全身心投入藥劑師這個行業,為此還專門開單間跟自己分開住。
盡管早晚兩人的劍術練習雷打不動,但除此之外他過得太規律了,甚至讓人有他打算終老於此的感覺,而這座法師守護的城市也很少有需要獵魔士的地方,長此以往他覺得自己都要生鏽了。
於是他一腳踹開維克多單間的門,嚷嚷道:“來跟老蘭伯特說說你的打算吧!你打算怎樣?當個賣壯陽藥的一直住下去?”
房間裡的畫面很正常,維克多正在煮東西,但蘭伯特走近就看見,釜裡面居然在煮杜卡特。
獵魔士有點摸不著頭腦:“你幹嘛煮錢?”
少年神色自若的說道:“沾到髒東西,消消毒。”
蘭伯特嫌棄的歪歪嘴:“嘖!真不小心。”然後拉張椅子坐下。
維克多慢條斯理的把鍋釜收起,也拉張椅子坐下,不慌不忙的端起牛奶喝。
“說說你接下來的打算吧?”剛剛被打斷,回過神的蘭伯特重新提問。
“我要成為獵魔士…”上唇的白色奶斑遮掩不住他語氣的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蘭伯特心中一震,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
因為相處合得來、也因為維克多的天賦,他確實有些希望少年成為狩魔獵人,可他又不希望維克多進行青草試煉,當初與他同期的孩子們可全部都死在實驗台上──他是唯一成功的。
“……不過不是現在。”少年繼續說道。
蘭伯特現在更想跳起來了──想跳起來打人,說話大喘氣很好玩嗎?
“等我把青草試煉改良得安全些才行,現在的七成死亡率想都不要想。”抹去嘴角的白色痕跡,維克多的表情很認真。
蘭伯特摸摸下巴的胡渣, 消化了一下新得到的消息,感覺如果真能降低死亡率確實會好很多:“那你現在在幹嘛?圖書館有什麽資料我不懂,可我不是煉金外行人,每天光做藥品去賣,就要耗費掉多少時間?
還有帶回來那堆魔法物品,八音盒、發光筒、黑魔法娃娃骷髏,稀奇古怪的護身符,防小偷的、防跳蚤的、防消化不良的、止瀉的。又有什麽用?
最後,每天花幾小時逛大菜市場的用意又是?”
聽完質疑,維克多用王之蔑視的表情看著蘭伯特:“你不懂!我到菜市場是去搜集情報,你不關心世界,世界就會拋棄你,市場能打聽到的訊息遠超你腦海中最深邃的想象。
比如說吧!法師其實漸漸失去過去的權勢了你知道嗎?”
蘭伯特搖搖頭。
“一年半前發生的仙妮德島事變,證明有部分法師私下效忠南方的尼弗迦德,所造成的影響不只是讓術士兄弟會分崩離析,更讓法師群體失去北方諸王的信任。
半年前第二次上亞甸之戰,亨賽特王甚至在戰場上就把他多年的顧問──不可一世的薩賓娜.葛麗維希格綁在車輪上活活燒死。”
蘭伯特擠擠眼睛:“我聽艾斯卡爾提過這名字,傑洛特被她用過。”
“也就這種事你才展現出卓越的記憶力。
總之這個女術士的暴烈脾氣決定了她的死刑──不是執行與否而是幾時執行。
你知道嗎?她擔任國王顧問期間居然敢拍桌子叫亨賽特國王閉嘴聽她先把話說完,真是有種、也真是夠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