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窩公墓裡，冷冷的冰雨拍在臉上，男爵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眼前色彩忽然被掩蓋，屍嬰的影子無情在身邊徘徊，他仍然無法隱藏表情的震撼。

那個被詛咒的生物，外表就像安古蘭所說形似嬰兒，但是她沒提到屍嬰的眼睛足有鵝蛋大小，並且沒有眼白，漆黑深邃的懾人心魄。

還有雖然是嬰兒尺寸沒錯，但暗紅色的身軀卻讓憎恨詛咒與邪惡扭曲──肌肉盤根錯節青筋暴露，這是一個魔鬼筋肉嬰兒。

她咿咿呀呀在地上爬動，並沒有攻擊男爵的意圖，甚至舉起雙手向接近的三人示意討要抱抱。

如果能忽視嘴裡兩排齊整的鋒利牙齒，審美觀獨特的人，其實還是能從中挖掘出可愛之處。

面對這幅場面，“去把她抱起來！”傑洛特平靜說道。

菲利普大吃一驚，“去抱她！?你瘋了嗎?”

“不，他沒有瘋……”安古蘭說道，“你很幸運，屍嬰看起來形成沒多久，尚未傷害他人。雖然身體被詛咒，內心仍然是純真的，現在去把她抱起來，我們好把她帶離這裡。別忘記她是你的孩子！”

最後一句話打動了男爵，瞥眼看白狼也點頭應和這個說法，他鼓起勇氣上前抱起屍嬰。

她的身體冰涼涼的，鼓脹肌肉外的表皮意外細致柔嫩，剛開始沒有心理準備，抱起來的時候菲利普差點手一滑掉到地上，還好及時調整重心才穩穩托住將嬰兒抱緊。

“動作平穩些，不要驚慌！注意管理好表情，別把不安帶給孩子！”女狩魔獵人認真叮嚀。

興許真的血濃於水，血腥男爵適應一會兒，居然抱得有模有樣，屍嬰也在他懷裡咯咯嬉笑。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運轉，不過就在他們準備啟程離開公共墓園的時候，暴雨裡周遭青光隱隱，陰風冥冥，赫然是妖靈出現的征兆。

“鏘啷！”拔出銀劍，傑洛特準備作戰，原本還擔心安古蘭缺乏經驗會不知所措，但沒想到瞥眼看去少女氣定神閑。

對安古蘭來說，眼前場面並不陌生，早在史凱利傑群島，她就與維克多共同經歷被妖靈軍團重重包圍的情況。

當時燈塔小屋外，無論怪物數量與刺激程度，都比今天要更誇張。

何況她也今非昔比！

單掌按在地面調動魔力，安古蘭雖然天賦遠遠及不上二次變異的維克多，做不到信手拈來如臂使指。但經過整個冬天的特訓，她至少能夠正確施展出這一招！

“亞登魔術炮台！”

幽幽藍光應激形成如有實質的遠古符印，固定頻率發出道道閃電光芒，劈向潛伏逼近的妖靈……

……

“在死前要處理好自己的事物，與所愛的人道別，寫下遺囑，向傷害過的人道歉，不然你會變成妖靈，永遠離不開這個世界。”

──農民醫者保羅·維卡爾給一個垂死之人的忠告

……

而就在烏鴉窩的團員安古蘭大顯身手時，精靈遺跡裡的團長維克多睜開眼睛。

就像自淺淺睡眠中驚醒，他的眼神迅速從迷茫恢復清澈，嘴角上揚向凱拉微笑。

“搞定！我知道他們是怎麽回事了！這趟來的人不多，而且他們時間緊迫，我們可以跟他們來場硬戰，要是能逮住也一個‘導航員’會更有價值！”

“相比起狂獵，你不覺得應該先向我解釋一下你剛剛做的事情嗎?我看得很清楚，那就是‘哈馬維的藍色夢境’──聞名遐邇的死靈法術，可不是普通獵魔士那些三腳貓的法印，必須得要造詣深厚的術士才能施展，而你甚至連施法者都不是！”

維克多抓抓後腦杓，

知道這件事不給對方一個交代是不行的，不過本來也就沒什麽，他能猜到對方@大膽的想法#，可那個大膽的想法是行不通的。“跟青草試煉關系不大，這是二次變異的魔法感成果，而如你所知成功率就是那個樣子。

而且我並不是施法，而是用法印模擬，我沒辦法創造。事實上如果你認識戴斯摩，見過班阿德的戴斯摩施展這個法術，你會發現我的施法模型借鑒他很多地方！”

“只看他施展一次，你就拷貝下來！?”

迎著凱拉驚訝面孔，維克多笑嘻嘻的不以為意，“別大驚小怪，不止他的，我還拷貝菲麗芭的魔術炮台與隱藏氣息。席兒也教會我兩個有意思的法印變化方式！有機會我示范給你看！”

女術士一下子撲到獸魔獵人身上，“說的輕松！你知不知道這有多麽重要，你拷貝的那些都不是簡單法術，才能不足的法師甚至施展不出來！

你無法想象有多少人願意付出生命為代價成為你！國王更不會介意死掉上百人，只要能培養出一個你這樣的戰士！”

像抱嬰兒那樣抱著嬌小的凱拉，維克多輕拍她的背脊，“冷靜一點，親愛的，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二次變異你我共同研究的，你很清楚沒有非常成功的初次變異，二次變異根本無從談起。

而具備成長性的、成功的初次變異，這個問題幾百年來難倒多少法師，你比我更加清楚。”

“可你不是有所突破嗎?”

“但我不會繼續研究，甚至準備永久封存。因為世界還沒有準備好接受這種東西。”

“以知識進步的名義，你這是在犯罪！”

“不！我是在保護世界的平衡，我敢說哪怕是千年後的人類，都沒準備好接受每個人都能活好幾百歲的世界。而且人人如龍的方法，會引發多少腥風血雨，不需要多聰明的思考都能夠想象。

想想看，幾百年前實行冷血實驗，驚才絕豔的大法師阿祖烈，憑什麽在創造出狩魔獵人後戛然而止?

為何在某個時間點，獵魔士的傳承忽然斷開，青草試煉相關的魔法知識和力量全都隨之消逝?

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繼續研究下去，當實驗結果散布開來，不僅僅會動搖他身為法師高傲的根基， 也將毀滅所有王國賴以維系的血統論，一切我們已知的普世價值也將推倒重來！

哪怕是肆意妄為，敢於人體實驗的大法師阿祖烈，都不願擔負的歷史責任！”

“你這是虛妄的揣測！”

“不！這不是揣測，而是阿祖烈留下的遺言。在維吉瑪郊區有座阿祖烈之塔，我在那裡獲得他的研究資料與遺言。他希望後續研發青草試煉的人考慮清楚，散播出去的後果。

凱拉你是聰明人，多想幾分鍾你會明白的……。隨便一個人都能活上幾百年，會發生什麽事?你認為人類真的需要轉型成‘長生種’?”

被獵魔人提醒，女術士從興奮中恍然。這個研就牽扯到太多方面，無論對血統論的打擊，或是高層對技術的封鎖覬覦。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不情不願，“那你想怎麽辦?”

”不怎麽辦！”狩魔獵人聳聳肩膀，“無論誰想將全世界都轉成變種人，這種家夥注定要被‘正義’討伐！就算將來有其他人開發成功，跟我沒有關系就好。

當然身邊親朋好友有意，我很樂意幫他們量身調配青草藥劑，就像安古蘭那樣，肯定能參與二次變異沒問題。

至於某些更複雜的部份，與我無關！”

聽懂狩魔獵人的立場，這次女術士的沉默持續更長時間。

黑暗中，遺跡潮濕的天頂，水珠滴答滴答掉落。

一段時間過去，當凱拉終於頷首認同，維克多也恢復嬉皮笑臉，“扔掉那些煩心事，我們還是來談談狂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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