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好比一條餓得吞掉自己的蛇。內盒打開外盒的當兒，外盒打開內盒。命運有如花椰菜的花冠，向四面八方伸展開來。”

　　──《紙牌的秘密》喬斯坦.賈德

　　……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天亮後與安古蘭會合，他們坐在小溪邊吃早餐，維克多把昨晚與特莉絲交談的內容，不涉及隱私的部分都與她分享。

　　“啊！這件事聽起來真糟糕，不過威克你給那麽多建議，是真心認為大叔會那麽絕情嗎?”

　　青年聳聳肩膀，“其實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面對安古蘭的詢問，維克多不曉得該如何描述心中的糾結，從相處感覺來說，他不認為白狼會那麽狠心，畢竟特莉絲對白狼的付出真實不虛。

　　但他同樣也知道，作為一個有多重選項的故事，他記憶中的傑洛特，其實是他選擇扮演的“理想型傑洛特”，而不見得是真實的傑洛特。

　　況且就算白狼真的鐵了心一生一世一雙人，最多能埋怨他對特莉絲太無情，但另一方面也可以說是對葉奈法的深情，總之這出三角關系倫理大戲，接下去會怎樣演誰也不清楚！

　　“我不曉得他們未來會怎麽樣，但是我卻知道保持心情平靜、身體健康，只要繼續往前走，路就會不斷向前延伸。”

　　“團長……！”安古蘭認同的點點頭。

　　維克多一彈響指，“所以老人的戀愛故事不是重點，他們有漫長的時間去協調解決，當前緊迫的問題是經過昨晚與特莉絲的交談，我發現過去我們想的太簡單了。

　　原先的規劃，是將蛇派狩魔獵人從這團泥濘中撈出來，找地方讓他們躲到事情平靜，但是現在很明顯行不通，為這件事特莉絲已經失去她的工作，傑洛特也蒙上不白之冤，對他們這樣有知名度的人來講，被冤枉無疑是非常痛苦的，兩邊都是我們的朋友，不能夠厚此薄彼，但如果我們要繼續牽扯進去，就必須先想好站隊問題！”

　　“站隊問題?”少女有些疑惑。

　　“不選擇一邊支持是不可能的，考慮到伊歐菲斯跟弗農羅契的關系也是針鋒相對，除非我們現在調頭就走，放任這件事情自由發展，否則我們終究要站隊，兩年前我們探討旅團行事方針的時候，確立的原則是情理衝突時、幫親不幫理，這次你能不能再給我些建議?”

　　摸摸後腦稍微思考，安古蘭就陷入當機模式，張口結舌說不出答案來，白狼大叔跟弒王者雷索，情感上來講她會偏向大叔，但是她知道雷索對他們倆不壞，曾在下水道支援兩人，常喝的精力湯配方是對方無條件提供，瑟瑞特與奧克斯也對自己很好，蛇派技藝堪稱傾囊相授，三對一的情況下，這個比重就很難權衡了。

　　再說到人類與精靈的選擇，她跟羅契沒什麽交情，可薇絲與她處得不錯，並且好歹曾跟藍衣鐵衛並肩作戰;而另一方面，當初她在森林混的如魚得水，也有許多朋友，加上看過不少人類對精靈的壓迫，情感上她覺得松鼠黨更像是弱者。

　　幾次張口欲言，然而終究欲言又止。

　　青年搖搖頭，他早有預料少女沒有答案，弗爾泰斯特既然走了，那視線就要往前看，可是牽扯到這麽多朋友的未來，他自己也難以決斷。

　　維克多心裡有數，現在他不再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他選擇幫哪一邊，就算不是一錘定音，也絕對是舉足輕重的籌碼，傑洛特與特莉絲固然是飛來橫禍，可是要這樣賣掉雷索，是他情感上不能接受的！

　　“沒錯，你也明白了，我們現在就是這麽尷尬，雷索的意見是叫我們滾遠點！確實只要滾遠一點，事情不管怎麽發展，都與我們無關！你覺得他的建議怎麽樣?”

　　安古蘭雙手抱胸，“滾遠點是不可能的，既然有能力介入，我就不會袖手旁觀！但是就目前所知，我沒辦法作出決定，我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暗殺國王，再等等、再觀望，再收集一些情報?”

　　“這個想法很好，但是貝爾鎮的古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抱著坐觀成敗的念頭等待，很可能等到最後，會發現自己處在不得不作出決斷的位置，突然間就必須選擇對某一邊拔劍！

　　我不想那樣，所以現在才會如此煩惱，想探索有沒有什麽奧妙的手腕或兩全其美的計策可以化解眼前的麻煩?”

　　“哈哈，兩全其美?除非我們是世界之王──尼弗迦德、泰莫利亞、瑞達尼亞、科德溫、亞甸、史凱利傑與陶森特七國共主，那麽只要一句話，事情就會按照你想的結束！至少我想不出有什麽方法能夠解決，他們彼此的矛盾根本無法調和！”

　　維克多沒有反駁，但是他心中知道方法是有的，前世體驗的版本，就是傑洛特洗刷冤屈且雷索存活。換言之只要放手滾遠點，事態最終很可能自然發展成那樣，可是萬一結局不是自己想要的呢?

　　經歷弗爾泰斯特王的事件，被因果小小捉弄，狩魔獵人有些猶豫，命運會不會需要自己的手去參與某些事情，才能達到他想要的結果?

　　究竟人定勝天還是命中注定?

　　看透命運的人，必將承受命運的折磨......

　　左思右想後歎口氣，“算了，我也沒有更好的想法，再看看再觀望吧！我提前告知你的原因，只是因為……先說好，我不會因此對你產生任何其他負面觀感！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是說如果，迫不得已的情況下──”

　　“──我站在你那邊！你劍鋒指向就是我劍鋒所指！”安古蘭回答的斬釘截鐵。

　　被這種閃耀的果決感動，維克多看往別處，“謝謝，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對某個陣營有強烈的傾向性，我願意參考你的意見！”

　　“團長你決定就好，我才沒有你那麽矯情，不得不揮劍的場合，我從不猶豫！”

　　維克多搖頭失笑，還真像她說的，正因為自己知道太多，所以才顯得畏首畏尾首鼠兩端。

　　但不管怎麽樣，團員的表態都帶給他莫大的安慰，曉得無論做出怎樣的決定，都有人站在自己這邊，感覺真的很好，緊繃嚴肅的神色也松懈下來。

　　“不過團長，有件事情我想要試著做看看?”

　　維克多疑問的轉向安古蘭。

　　“是關於瑟赫林的事情，去年他的妻子摩麗兒突然失蹤。從前在浮港的時候，大家都是玩在一塊的朋友，我親眼見證他們是何等相愛幸福的一對，她根本沒有理由舍棄丈夫，所以我覺得這件事情背後必有蹊蹺，進城後想調查這件事情，看能不能找到她的下落。

　　再有就是席朗也消失無蹤，盡管伊歐菲斯沒有特別提起，但是我來了，席朗卻沒有出現，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維克多閉上眼睛幾秒，才終於想到席朗是誰，伊歐菲斯的副官──席朗.依斯尼藍，兩年前安古蘭的裙下之臣。

　　想到“群下之臣”，盯著安古蘭的眉毛，維克多實在難以理解精靈的審美觀，席朗那樣的美男子為什麽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這真是穿越以來不可解的諸多謎題之一！

　　少女擰起眉毛，惡狠狠瞪著青年，“我有種感覺，不──我很肯定，團長你正對我的眉毛想著非常失禮的事情！”

　　被團員揭破，維克多忍不住放聲大笑，笑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說說看你打算怎麽調查?席朗先不談，那位女士失蹤都快滿一年，你該不會打算到處問吧?”

　　安古蘭翻個白眼，“就是打算到處問！等知道我在追查的人足夠多，我自然就能區分敵我！而且在心中想好我想知道的事情，鷹眼視覺也會給我暗示！”

　　維克多掩口打個呵欠，她這個能力確實善加運用的話，在偵緝方面完全是金手指般的存在，任何知道摩麗兒下落的人，只要對她產生敵我意識，不論好壞都逃不過鷹眼視覺的判定！不過這種調查方式的缺陷也很明顯。

　　“你這樣做是有危險性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會因此先步入對方的視野，但是我認為有鷹眼視覺，這些問題都是可以克服的！”

　　曉得她心裡有數，維克多點點頭，從草藥包中取出許多管藥劑與惡魔之塵，一塊造型奇特的鐵面具，還有修飾體型的鬥篷──精心調製的色澤，黑乎乎毫不起眼，很容易讓人忽略。

　　團長把上述配備與滿滿兩包克朗都交給團員。

　　“我們分開進城！這次浮港行程我們各自行動，你去調查失蹤，而我去搜集情報。”

　　“團長，你這麽說的意思是?”安古蘭有些疑惑，以為維克多不滿意她的想法。

　　“沒什麽意思，力所能及的幫助朋友，我允許你去嘗試。但是這種廣撒網的偵查，既可能一無所獲，也可能一不小心就捅到馬蜂窩，到時候連累我想在城裡繼續活動也不方便，所以乾脆從開始就選擇分兵。

　　而既然要分兵的話，你也知道對於班納德.羅列多這個人我是存疑的，所以這回分開行動，我允許你執行‘刺客信條’！”

　　聽清最後四個字，安古蘭的眼睛一下變得閃閃發亮，完全沒想到居然會得到這項最終授權。

　　無疑在團長給予的諸多教育中，“刺客信條”是最合乎她胃口，也是學習過後，她承認最需要高度自製的模式！

　　“無物為真，諸行皆可！”意思是她想幹嘛就幹嘛，殺任何必須殺的人，做任何必須做的事。

　　少女興奮的臉頰脹紅，“這…這樣真的可以嗎?你確定要給我這麽大的權限，你知道的，這裡畢竟是繁榮的城鎮，說不定我會大殺特殺！?”

　　青年豎起一根手指左右搖晃，“以你最近的表現，我信任你的判斷，你與你的黃金鷹是自由的，做你覺得有必要的一切，做一切你覺得有必要的！”

　　良言入耳三冬暖，倏地胸中鼓蕩，安古蘭熱淚盈眶，濃濃的榮譽感湧上心頭，團長竟然如此信任自己，而自己肩負為小夥伴找到失蹤妻子的偉大使命！

　　“就算事情鬧大也不要緊，反正沒有人認識，你無需顧慮顏面，立刻躲到伊歐菲斯的地盤找他庇護，至於辟谷我會幫你擦乾淨的！”維克多平平淡淡的補充。

　　安古蘭木著臉，握緊拳頭，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團員湧起痛毆團長的衝動！

　　……

　　於是就這樣，幻影旅團兵分兩路行動。維克多繳費進城後，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可以洗澡的會所，從泰莫利亞開始，這段時間堆積不少壓力，加上旅行風塵仆仆的汙垢，確實需要好好清洗一下。

　　正如曾經的自我期許，他要做新時代的狩魔獵人，一個天天洗澡、整齊清潔，髮型胡子都經過設計，優雅的紳士獵人。

　　戴上墨鏡簡單問路，維克多很快來到“淑女的秘密空間”，位在跛腳山姆旅館地下室。

　　不過他還沒能進去，就被人從旁邊叫住，“噢！我靈魂的兄弟，傑洛特說你最近幾天應該會來浮港，我就知道能在這裡碰到你，果然不出我所料！”

　　英俊到讓人嫉妒，北方著名的吟遊詩人、作曲家、歌唱家和作家丹德裡恩，走過來擁抱狩魔獵人。

　　而遇到這個憤世嫉俗、喜好女色、拈花惹草、愛說謊話的王八蛋，維克多也高興回抱，因為他們是真誠的朋友。

　　“告訴我，你這傻瓜在這邊幹嘛?我還以為維吉瑪暴亂結束，你會跑去諾維格瑞！”

　　“拜托！我到這裡還能做什麽呢?當然是做你正準備要做的事情！在我們用美酒與詩歌歡慶重逢之前，來吧，讓我為你介紹這位可敬的淑女──瑪歌特小姐！”

　　丹德裡恩把維克多拖到經營“秘密空間”的女士面前，她戴著鵝毛裝飾的綠色小帽，腮紅畫的色澤飽滿，胸襟雪白異常坦蕩，一眼望去能看到一半還多。

　　目光掃過風塵仆仆的維克多，與他布料細軟剪裁修身的服裝，瑪歌特女士的圓臉上堆起燦爛微笑，“哈！瞧瞧是誰來嘍，我們英俊但付款不那麽乾脆的大詩人，今天帶來另一位大帥哥?

　　嘖嘖嘖，一看到先生你，我就後悔太早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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