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維克多重拾間斷的晨跑習慣,昨天因為與丹德裡恩喝酒喝的高興,他給自己放假。
所謂的一見如故,指的就是學徒與詩人這種情況,兩人自然而然的就是相處的來,喝醉後他們咬文嚼字、賣弄典故、分享八卦、議論諸王,在他們的口中,藍山山脈以西就沒有一個不好笑的王。
甚至於很多被安古蘭評價為怪腔怪調,不明所以的話語,丹德裡恩都能夠抓到笑點。比如“請開始你的表演。”,搭配手臂平伸、掌心向上的手勢,詩人稱之為“對這荒謬世界辛辣而絕妙的諷刺”。
沿著熟悉的路線慢跑,少年注意到有幾處路障已經開始拆除管制,當瘟疫隨著天氣變冷而逐漸沉寂,正如多毛熊老板格裡菲林所說,維吉瑪還是那個維吉瑪,北方最繁華的不夜城之一。
跑回到家門口,聽到裡面傳來說話聲音,是丹德裡恩的。出於某種人類共通的惡趣味,維克多沒有立刻推開門,而是稍微靠近窗戶邊旁聽。
“我到現在都覺得難以置信,他們怎麽敢那麽做?人類怎麽能夠如此忘恩負義?
前一天傑洛特才幫他們解決掉河邊的水鬼,隔天他們就帶著刀劍、鋤頭、草叉,朝著我們衝過來。”這是丹德裡恩有些誇飾的口吻,好像是在談“利維亞大*殺”的實況。
“是啊,我以前就覺得大叔心腸太軟,總有一天會為此吃大虧。夏妮你知道嗎,那個戳中大叔的家夥,前一秒還跪在地上,求大叔不要殺他。
結果大叔剛把劍從他脖子上拿開,那個頭髮蓬亂的年輕人就用草叉狠狠戳到大叔肚子裡去,我當場氣的拔劍就砍了他的手。”安古蘭胡咧咧的補充。
“丹德裡恩別這樣,傑洛特不會希望你一直難受,安古蘭你也是,別再提起那些細節。”夏妮聲音溫和的勸解詩人與訓斥野ㄚ頭。
……聽了一會兒,感覺話題暫告段落,維克多準備推門進去的瞬間,腦中忽然晃過一個模模糊糊的感覺,屋內三個人剛才的對話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就只是一種淡淡的不協調。
如果一定要打一個比方的話,就好像遠遠眺望天體海灘,你不一定能看清楚所有人的臉,但是你一定會注意到那個穿比基尼的人。
然後這種不協調的感覺一閃而逝,就像穿比基尼的人拿掉身上的泳裝,之後你再怎麽觀察也找不到剛剛的比基尼在哪裡,她們看起來沒什麽區別。
無奈地搖搖頭,維克多走進餐廳,夏妮、丹德裡恩與安古蘭正在餐桌上享用維克多大廚出門慢跑前特製的早餐。
看他進來,安古蘭笑嘻嘻的側身幫維克多拉開椅子,少年禮貌地向餐桌前的三人致意後坐下,“早安,不好意思我出去晨跑,回來的比較晚,幾位在聊什麽話題,有哪些趣事嗎?”
夏妮瞟了維克多一眼,“關於灌孩子酒這件事,我剛罵了丹德裡恩一頓,他的解釋是與你在音樂上惺惺相惜,所以情不自禁的多喝了幾杯,關於這個說法你有什麽要補充的嗎?”說完她插起切好的一小塊培根,放入兩片薄薄的嘴唇之間咀嚼。
看見醫生似笑非笑的表情,還有詩人回避視線的無助模樣,少年感覺自己簡直是坐下就要回答送命題。
不過當然,維克多的節操不容許他把責任推得乾乾淨淨,所以他點點頭:“是啊,很久沒有碰到能在音樂上產生共鳴的朋友,所以就多喝了幾杯。”
“給你,”拿起麵包,
夏妮隨手撕成兩塊,,一塊自己吃,一塊放進維克多的湯盤裡。“認識這麽久,我居然不知道你還會彈魯特琴,什麽時候開始學的?” 這個問題問的有水平,安古蘭圓圓的眼睛閃爍求知的光芒,因為她也不曉得團長學習音樂的歷史,初次知道團長會彈琴,就是在弗堅喝酒時看少年即興表演,然後一起被矮人們轟出酒館。
維克特最新的知音丹德裡恩先生也停下飲食,露出洗耳恭聽的模樣,手臂前伸手心向上:“來說出你的故事,開始你的表演!”。
維克多瞬間被詩人逗的大笑出聲,而兩位女性顯然不能理解這個有什麽好笑的。
少年笑了好一會才止住,看看三人期待答案的表情,維克多歪頭思索該怎麽回答,然後他清清喉嚨決定說實話。
“在我的老家貝爾鎮,我從小就覺得我一定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可是我一直找不到與眾不同的地方,所以我在想,也許我將來就要靠演奏音樂、吟唱詩歌來成就藝術人生。
所以我四歲開始學習五線譜、演奏魯特琴,五歲作出第一首曲子兩隻老虎,同年做出第二、三首曲子小星星與泥娃娃……六歲……”
三人聽得很認真,因為從維克多的敘述中,他們仿佛聽到一個音樂神童誕生的過程,生而自信的人很多,但是真能展現非凡天賦的很少。
“直到九歲那年,奶奶交給我一根攪拌棒、一個大釜,讓我試試。然後我學會了煉金術,證明不需要靠彈琴唱歌,我本來就有與眾不同之處。”
聽到這兒丹德裡恩搖搖頭打斷,“我不同意你的說法,你這樣講好像因為學會煉金,所以藝術詩歌就沒有那麽重要。
這是錯誤的,會煉金術的人太多了,隨便一個江湖騙子都能表演幾手簡單的煉金術。
可是就憑你昨天表演的那一首‘伴隨著你’,節奏編排創新,曲調意境悠揚,音色感情豐沛。我認為…如果持續往這個方向前進,你的名字肯定會銘刻在歷史上──以一個偉大音樂家的身份。”
對丹德裡恩的謬讚,維克多搖頭不語,音樂家什麽的是在開玩笑,少年對自己有清楚認識,他不過是一個偉大的搬運工而已。
那些文化遺產是他最珍貴的回憶,可以算是他能力的一部分,他不會高傲或虛偽的棄而不用,但是更不會厚顏到據為己有,以至於看不清自己。
夏妮接口說道,“如此一來好像這桌四個人,就只有我沒有聽過你的演奏!?威克,你不為此感到羞愧嗎?”
直面小姐姐的威嚴注視,煉金術學徒做個鬼臉:“我感到非常遺憾,我向你保證夏妮,有機會一定會為你單獨演奏。”
安古蘭恰到好處的堵上一句,“只是獨奏這樣怎麽夠,至少要為我的姊姊夏妮作一首新曲子啊!”
吟遊詩人立刻拍手認同,以他自己為例,每次靈感泉湧往往都是與繆思女神相處的時候,所以少年既然有這麽好的創作才能,就該趁年輕的時候多多發揮出來。
很好,安古蘭你未來一年零用錢宣告漲停,鎖死上漲空間,甚至有必要檢討是否需要下調。
維克多笑容燦爛的點點頭:“沒問題!我會為夏妮寫一首歌。”抄一首好聽的,讓朋友都開開心心,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丹德裡恩笑呵呵端起酒杯,“至少在我看來,你成為一個音樂家,要比成為狩魔獵人好太多了。”
話剛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不願氣氛又走向低沉,他連忙解釋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狩魔獵人學徒微笑著擺擺手,表示不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