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尖叫聲中，猛然汗流浹背的坐起，希裡摀住臉呼呼喘氣。

　該死！居然會夢見那段回憶。

　抄起睡袋旁的水瓶猛灌幾口，雨燕悠悠歎息，那怕明知道沒有如果…但是過去幾天裡，她總是不禁去想，如果那個時候，動作再快一點就好了……

　好不容易擺脫狂獵糾纏，潛伏移動到前庭，卻來遲了一步;正趕上維克多被穿心攻擊，讓闊劍串起砸向城牆，頹然坐倒血流滿地的時刻。

　然後自己放聲尖叫！！！

　一幀一幀，夢中的畫面高清無碼，纖毫畢露重現那彷佛噩夢般的場景──不，那就是噩夢本身。

　扯過旁邊毛巾擦乾冷汗，盡管帳篷頂的采光依然幽暗，但她知道自己怕是再難入睡，索性直接套上皮甲，起身走出帳篷。

　眼前一堆營火正在熊熊燃燒，散發出照亮陰影的橘光，與驅散寒冷的溫暖。

　而坐在營火旁邊守夜，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人，白狼.利維亞的傑洛特，正用關懷和藹的眼神，微笑注視著自己。

　……

　舉動簡諧自然，他拾起幾根烘乾的木材添進火焰中，“在這裡都聽到你的呼喊聲，作噩夢了?”

　“嗯！”沒什麽好否認的，希裡爽快地承認下來，坐到營火旁伸手烤火，“我夢到那天在凱爾莫罕發生的事情。”

　“……，”鬱鬱皺起眉頭，傑洛特語氣和緩，“別這樣，那不是你的錯！是維克多自己的選擇。”

　“確實如此，但是我本來有機會阻止悲劇的發生。”

　“過去就讓它過去。相信我，如果他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肯定不會高興的。”

　“……，或許吧。”

　聽出希裡回答的言不由衷，傑洛特搖頭歎息，也不揭穿，倒是在她悄悄伸手接近酒瓶的時候，他提前一步將它拿到手中。

　“不，親愛的，想都別想。維克多早就告訴過我，如果有一天你悲傷頹唐，千萬不能給你喝酒，而要陪你打雪仗，如果那個時候有下雪的話。”

　碧綠的瞳孔翻起白眼，希裡沒好氣地打個哈哈，“拜托！傑洛特，你不會那麽死板吧?

　雖然跟你打雪仗很開心很快樂，可問題是七天前我們已經在凱爾莫罕打過了。別告訴我你準備讓我們兩人三更半夜再來一次！”

　“別讓你借酒澆愁，是維克多出事前的預言。算是繼承他的遺願，如果你非要喝這瓶酒，我寧願現在陪你打雪仗。這與你的未來息息相關。”

　小女孩不爽的揉揉鼻子，“既然說和我息息相關，那就把詳細情況都告訴我啊！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

　“不行，那段對話不能事先告訴你，應該說告訴你也沒用。”獵魔士清清喉嚨，“那是維克多給我的忠告，嚴格來說，他在指點我該怎樣與你相處，像這種關於育兒方面的提示，講出來就效果不靈了。

　他有說不能事先告訴你。”

　倘若沒有最後一句話，也許希裡還會辯駁討論，但既然維克多有留下囑托，她氣鼓鼓的從行囊拿出馬奶皮袋吮吸。

　讀出女孩動作裡的潛台詞，白發老人眨眨眼睛，表面平靜心裡卻隱隱有些吃醋。

　希裡跟維克多之間，必然有某些不為人知的羈絆，否則無法解釋她對他言聽計從的態度，更無法解釋她那晚的“狂亂暴走”。

　雖然從結果來說是幸運的……

　據安古蘭事後轉述，那天目睹維克多倒下的畫面，希裡當場就情緒失控，發出狂亂的尖叫。

　暴走的長者之血，掀起鋪天蓋地的魔力潮汐，以她為中心無差別轟炸整座城堡，硬生生將狂獵軍隊震死大半，高階將領抱頭鼠竄，就連狂獵之王也不得不暫避鋒芒，讓“領航員”開啟傳送門逃走。

　當晚若非賢者阿瓦拉克見到情況不妙，及時詠唱古老的靜心咒語，安撫住暴走的希裡，她可能會把凱爾莫罕所有人全部震死，將整座城堡震塌陪葬。

　而恢復行動能力的傑洛特，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看到的景象，就是希裡抱著維克多的身體泣不成聲。

　想到這裡他稍微醞釀語言，緩緩開口:“孩子，我想你知道，我和葉奈法都很愛你，我們都很關心你，希望你幸福快樂，所以既然有件事情，我想趁這個機會跟你談談。

　關於維克多，我們想知道你跟他到底是怎麽回事。雖然你說是姐弟，他說是兄妹，但你們親密的程度讓人有些迷惑，歸根究底你們相處的時間，也就是區區大半年而已……”

　聲音漸漸變小，希裡斜眼瞅著自己的義父，他明顯不擅長和女兒聊這種話題，原本端正剛毅的坐姿，也在自己凝視下，坐立不安的蠕動調整。

　如果連他都不信任，還能信任誰呢?

　於是微笑頷首，“確實沒有那麽簡單！”辛特拉幼獅爽快承認對方的詢問。過去幾天她都背負很重的精神壓力，而向自己最信任的人傾訴，或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噸噸猛灌兩口馬奶，希裡的聲音輕柔而懷念，“你想聽我就告訴你。

　正如你和葉奈法所知，那個時候我穿越到維克多的世界，昏倒在小木屋前。他輕易相信我蹩腳的理由，不求回報的給予真誠照顧。在貝爾鎮，沒有人想算計我，遠離陰謀與追捕，我被撫慰治愈了。”

　傑洛特認同的點點頭。他完全能夠想象，童年被黑騎士追逐，稍長遭遇傭兵虐待，還結交過許多壞朋友的乖女孩希裡，忽然落進一個純真的童話世界，會有多麽喜悅。

　“原本起初，我是很討厭男人的，但是他不一樣。那時候的維克多小小一隻，比我還矮一個頭，他就是個孩子。

　我喜歡他，那個可愛的小男孩，每天都會把房屋打掃得乾乾淨淨，變出各式各樣有趣的東西。

　我好喜歡他，舉凡南瓜派、烤香腸、茴香烤雞、或馬鈴薯濃湯，只要一根棍子，他就能從大釜裡攪拌出新鮮的美食。

　……我真心覺得，要是有這樣一個弟弟該有多好。”

　深深吸一口氣，到此為止通過希裡描述，傑洛特完全能夠理解，她對維克多真摯的感情，確實是有所本的。

　但他隨即感到還有疑惑，希裡重視維克多不難理解，但維克多有給予希裡相同的回應嗎?

　不客氣的說一句，根據自己和丹德裡恩閑聊，加上側面觀察的結果，從來到狩魔世界起算，維克多.柯裡昂起碼和上百位不同的女性發生過親密關系。

　像這樣“天賦異稟”的小男孩，甚至堪稱“驃騎王”的存在，怎麽想都不像是能和希裡玩純潔過家家的人物！

　理解萬歲，瞬間想通的傑洛特，提問表情有些許無奈，“我懂了，他是不是對你做過什麽?”

　雖然是提問句，但他心中已有答案，什麽乾哥哥乾弟弟都是騙人的，乾姐姐乾妹妹才是真的。

　可惜出乎意料，白狼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對結尾。

　當看到女兒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就像上次抓住魅魔事件，放肆取笑自己的模樣，利維亞的傑洛特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難道說──”

　“──沒錯，不是他對我做了什麽，而是我對他做了什麽。

　當時因為我受傷手腳不方便，所以我們常常一塊洗澡，然後我看著小小的、可愛的維克多，忍不住就對他下手了！”

　傑洛特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錯了！全都錯了！我和葉奈法都搞錯了！

　“雖然我們有很多互動，但以他當時的年齡來說，不管怎樣都算是單方面的施暴，然而事後他不但沒有計較，反而安慰我說沒有關系，他很喜歡我對他作的事。對我依然像原來那樣溫柔， 他就是這麽一個貼心的孩子。”

　“我是他第一個女人，他是我第一個男人，這就是你要知道的答案。”

　“我根本不在乎他有多少女人，他喜歡女人，正好我也喜歡，我們有許多共同話題！”

　“不用擔心，這件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他答應過我會保守秘密。”

　……

　接下來希裡似乎還說了幾件事情，但是傑洛特完全沒辦法仔細聆聽，因為他被這段勁爆的開放性關系弄得暈頭轉向，隻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

　現實有時候比更加離奇，女兒不愧是女術士教出來的孩子。

　清楚認知到維克多與她的羈絆，超越自己能理解的范疇，他只能選擇緘默;等未來與葉奈法會合，讓當媽媽的人去跟希裡討論。

　就這樣，今晚的宿營地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