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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劉璋》第二百五十一章 投降,投降
鋪天蓋地的利箭繼續攢射,數千世族子所剩無幾,生澀地拿著長矛不知所措,陡峭的石階下面堆起一堆堆屍體,小雨打濕他們華麗的衣服。

 府庫大門外,約有五千余人被射殺,剩下的人眼見回救無望,與其他兵馬匯合,一起向東西兩座城門殺去,以接應黃祖陳生的部隊。

 張任看了一眼面前橫七豎八的屍體,裂縫中,石階上,馬路上,到處都是流淌的鮮血,不屑地輕斥了一聲:“就這樣的也敢造反。”

 “楊隆,帶人鎮守府庫,將韓殿臣就地斬了。”

 “是。”

 韓殿臣死在醉夢中,也算一種幸福。

 帶著兩千蠻兵,姍姍來遲的沙摩柯聽到張任的命令,暗自擦了一把汗,幸虧當初自己沒請命鎮守府庫。

 “高沛帶三千兵馬援西城,沙摩柯帶蠻軍援東城,其他人跟我去見主公。”

 “是。”

 …………

 蔡瑁的軍帳內,蔡瑁被封為校尉,親兵約有三百人,也僅僅隻統領親兵,還是蔡家兵權最大的一個,蔡瑁和蔡盺等一眾蔡家子弟,在營帳內坐臥不安,一名士兵進來報告。

 “報告將軍,世家的義軍在府庫外遇到上萬川軍伏擊,龐廉和五千多世家子弟全部屠滅。”

 “啊?”眾將大驚,蔡瑁輕籲一口氣,幸虧沒跟著造反,否則府庫外那五千多具屍首就有蔡家的人了,姐姐果然是真知灼見的。

 “那其他人呢?”蔡盺問道。這場舉事是他一手策劃,自然知道世家集合的人不止這麽多。

 “大約四千人從府庫外逃出,匯合了其他幾路兵馬,正向東西兩城殺去。”

 “可有兵器?”蔡盺緊張地問道。

 “兵器齊整。”

 蔡盺沉思,對蔡瑁道:“大哥,據我所知,東西兩城城門守軍皆不過千,雖然義軍在府庫外吃了大虧,但是五千人拿下城門大有把握,就算拿不下。也可堅持到江夏軍到來。

 如果再加上我們的人,

全力攻擊東城,必下無疑,大族黃家也會在外接應,萬無一失啊,大哥,我們還是可以行動。”

 對於親自策劃的這場叛亂,年輕的蔡盺不想輕易放棄。

 “萬無一失?”蔡瑁冷哼一聲:“府庫外遇伏,就說明劉璋早有準備。還有,川軍有十萬人。除去樊梨香的兩萬農民和維持難民秩序的四萬人,還有四萬人,而府庫外只出現了一萬人,還有三萬人在哪裡,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們不在東西兩座城門,消息確實無誤,興許他們都被調去鎮守周邊縣邑了,大哥。此乃良機,萬萬不可錯過啊。”

 “不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蔡瑁完全相信自己姐姐的判斷,黃祖的兵馬不到,絕不參戰。

 “大哥。”蔡盺苦口婆心道:“如果之前世族有必勝把握,或者必敗無疑,我蔡盺都不會去。但是現在是世族義軍只要有了我們,就可以奪取城門,我們要是不出動,就可能因為我們導致整個行動失敗。大哥,你想想,其他世族被劉璋剪除了,我們蔡家還有生路嗎?”

 蔡瑁幾乎都被蔡盺說動了,不過一想到蔡洺的叮囑,旋即穩定下來。

 “不行,我說了,不見黃祖和陳生的軍隊,我絕不出戰。”

 “大哥你……”蔡盺看著蔡瑁,氣道:“好,好,蔡瑁,我看你是想借著你親姐姐攀高枝了吧?蔡洺以為狐媚了劉璋就可自保嗎?蔡諷(蔡瑁父親)家都是一個個懦夫,丟我們蔡家的臉,我呸。”

 蔡盺呸了一口,手一招:“蔡家有種的都跟我來。”

 幾名蔡家子弟立刻跟上了蔡盺。

 “你給我回來。”蔡瑁喊了一聲,蔡盺全當沒聽見,一名蔡家子弟站起來對蔡瑁道:“大哥,我們怎麽辦?”

 蔡瑁狠狠將寶劍砸在桌上:“還能怎麽辦?繼續等。”

 蔡瑁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姐姐的計劃保險,現在按兵不動,可保萬全,而有了陳生,就有了以後分紅的籌碼,最多不過得罪幾個人而已,蔡瑁才不在乎,世族都靠實力說話的。

 蔡瑁才不趁什麽英雄。

 幾個跟隨蔡瑁的蔡家子弟,略有些焦躁,不過看蔡瑁氣定神閑,也只能壓著性子。

 過了不久,一名士兵奔入帳中:“將軍,將軍,大事不好了,義軍在東西兩城門大敗,正在潰退,蔡盺少爺也在敗兵之中。”

 “川軍是不是有伏兵?”蔡瑁驚問道。

 “沒有。”士兵搖頭,急切道:“川軍就靠一千人打敗了我們三千多人。”

 蔡瑁沉吟一下,雖然想不通,就算川軍再精悍,怎麽可能這麽快打敗三千多世族子弟,按照原計劃,只要這三千人纏住守軍,等黃祖到來,川軍就無法組織守城,可現在黃祖軍的影子又在哪裡?

 不過不管怎麽說,義軍的確是敗了。

 蔡瑁一把抓住士兵領口,推倒在地,拔出佩劍,一劍刺入士兵喉嚨,士兵眼睛中滿是疑惑,嘴巴“咕咚”兩聲,冒出一口血泡,不甘地癱倒在地,周圍幾個蔡家子弟都是一臉驚容。

 蔡瑁拔出佩劍道:“此子口口聲聲義軍義軍,我蔡家對皇叔忠貞無二,豈能容這等叛賊,你們說是不是?”

 幾個蔡家子弟面面相覷,很快明白了蔡瑁的意思,立刻附和,“是,是。”

 “現在就隨我去殺了蔡家叛徒,為劉皇叔誅殺奸黨。”蔡瑁長劍一舉,率兵出營,數百人浩浩蕩蕩殺向東城門。

 ……

 東城門正在血戰,蔡盺隻覺得自己無比倒霉。帶著幾百家族子弟殺到城下,正看見世族大軍與川軍交戰,可是就在蔡盺要加入戰陣時,隻發現,那些世族子弟的長矛才剛交手數合,許多就被甩飛了出去,手裡僅僅剩下一截木杆。

 能用的長矛早在蔡家府庫令和龐鳴交接之間,就被調走了,府庫三個倉庫都是沒打鉚的長矛。

 世族子弟拿著這些鐵矛頭套在木杆上的武器,沒揮舞幾下。矛頭就松了,戰場之間,只見矛頭亂飛,一千精銳川軍與三千拿著木杆的世族作戰,世族一觸即潰。

 蔡盺正趕到世族大軍後面,世族拿著木杆的敗軍如潮水般壓過來,迅速將蔡盺的部隊淹沒,蔡盺的幾百人哪裡能抵抗得了一千趁勝殺來如狼似虎的川軍,沒交上一合。就跟著世族大軍逃跑,任蔡盺怎麽喊叫也沒用。

 就在這時。另一方火把大起,沙摩柯率著兩千蠻兵殺到,箭雨如蝗,生生將世族敗軍壓了回來,無數世族子弟死在箭雨之下。

 蔡盺眼見前方逃走無望,一頭扎進側面一條街道,就在這時,前方又有一支兵馬殺到,大約數百人。

 蔡盺定睛一看。大喜,高喊道:“蔡瑁大哥救我。”

 只見蔡瑁戰刀一舉,後面士兵彎弓搭弦,“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放箭。”

 在蔡盺等蔡家子弟驚愕的眼睛中,只見前方荊州士兵和蔡家的家族子弟,松開了弓弦。箭矢向他們平射過來,猝不及防的蔡盺部眾紛紛被殺死在地。

 “蔡瑁,你當真要背叛家族嗎?”

 “殺。”蔡瑁不理蔡盺,大呼一聲。後面的部眾一齊湧上。

 同族相殘,昔日婚禮葬禮生辰,禮尚往來的親族,一起鬥雞玩鳥的朋友,攻殺在一起,刀來矛往,狠狠將利器插入對方胸膛。

 蔡瑁手起刀落,斬下了蔡盺頭顱。

 …………

 難民區域一頂大帳中,琴音曼妙。

 與城內的混亂相比,今夜的難民營比以往安靜得多,躺在稻草上的難民都靜靜聽著從大帳中傳來的琴音,睜著眼睛,看著雨幕,想著心事。

 “喂,樊將軍,這位彈琴的姑娘也和你一樣,都是女仙童轉世吧。”一名絡腮胡的漢子輕聲問坐在旁邊的樊梨香。

 樊梨香黃昏來到難民營,本來以為會受到熱情招呼,沒想到風頭全被曲凌塵佔了去,這些難民看到樊梨香都有激動神色,可是就是不敢發出多大聲音,生怕吵到琴音。

 樊梨香氣憤不已,可是聽著聽著也陷了進去,忍不住坐在稻草上聽起來。

 琴音讓黑夜沉澱。

 大帳中,曲凌塵換上了隨身帶的白衣白紗,投入地撥動琴弦,曼妙的琴音縷縷從繞梁琴散出,劉璋半臥在草席上,手撐著額頭,一臉享受,另一隻手手指隨著琴音的節奏,輕輕敲打著席面。

 一曲終了。

 過了好一會,劉璋抬起頭來,意猶未盡地道:“我還是有些不舒服,你繼續啊。”

 曲凌塵白紗後的眼睛對劉璋嗔了一眼,輕聲道:“我不是因為你的病彈奏,而是讓災民能夠更好睡覺。”

 劉璋心想,照你這樣,人家睡得著才怪,口中道:“還有些難民沒睡著呢,你繼續。”

 曲凌塵拿起放在琴弦的手,搖了搖,哪怕是練過武功,身體比一般女子柔韌,又常年彈琴,這半天下來,手指也有些發木。

 劉璋見了曲凌塵的動作,神色一擰,從席子上爬起來道:“我開玩笑的,你也應該累了,時間不早,你先睡吧。”

 劉璋說著就要起身。

 “恩,等等。”曲凌塵叫住劉璋。“我還好,還可以繼續。”

 劉璋笑了一下,走到曲凌塵身邊坐下,淡淡的體香從薄衣中透發出來,比琴音還要迷醉,劉璋道:“那麽急做什麽?手指壞了,以後怎麽彈琴,對了,你還報仇呢,說不定劍都不能拿。”

 曲凌塵微微一怔,心跳了一下,撫摸著繞梁琴的琴弦,有些猶豫地道:“其,其實,這把琴我很喜歡,我也想用她多彈些曲子,不僅僅是為難民,也,也不是為你。”

 當年韓國伶女能繞梁三日。自己彈奏琴音,估計也就讓人沉醉片刻,水平還差的太遠,曲凌塵也想多彈一會,繞梁琴乃三大名琴之一,又絕跡數百年,只要是愛琴之人,看到她都會愛不釋手。

 “這有什麽,這把琴本來就是送給你的,你想彈多少曲子都沒問題。”

 “送給我的?”

 “不然你以為我自己用?”劉璋在曲凌塵面前伸出五指:“你看我像個彈琴的嗎?”

 曲凌塵隔著輕紗。看著在自己面前晃動的五指,忍不住輕聲一笑,可一下子就面沉似水。

 “算了,我不能收,我隻想用她多彈些曲子,只是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不要後悔給我用過她。”

 曲凌塵說著,聲聲充滿悲意,身邊這個人是自己的仇人。等賑災完了以後,自己將找一切機會刺殺。到時候不是自己死,就是他死。

 難道自己現在還能收他的禮物嗎?

 “你說什麽?”

 劉璋的話在耳畔響起,曲凌塵輕輕撫摸著繞梁琴的琴身,過了良久,突然問道:“劉璋,為什麽送我這把琴?”

 劉璋笑著道:“當初我不是因為疾病去的雲夢澤嗎?回來之後,感覺心胸開闊了許多,精神也好了,病也發作得不頻繁了。這都是你的功勞啊,像你這種世外高人也不會喜歡世俗東西,所以我就想著買把琴感激你……”

 劉璋說著說著,看著一動不動的曲凌塵,突然說不下去,笑容也淡了,消失無蹤。過了一會,劉璋定聲說出了心中的想法:“我希望你天天彈琴給我聽。”

 曲凌塵撫摸在琴身上的手忽然定住。

 心中一片冰涼。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響過,帳篷外傳來張任的聲音:“主公。城內事畢,可進行下一步。”

 劉璋聽著張任的話,清出一口氣,一把抓住曲凌塵冰涼的手。

 “幹什麽?”曲凌塵驚愕地喊了一聲,還沒從心境中恢復神志,竟然忘了掙脫。

 “帶你去殺人。”

 劉璋說完,拉著曲凌塵的手出了帳篷,跨上戰馬向東而去。

 …………

 埋伏在二十裡之外的黃祖張允部隊,三更時向襄陽挺進,卻沒看到來接應他們的世家大族,行不過十裡,忽然兩邊鼓聲大作,喊殺聲四起,川軍伏兵齊出,統領兵馬的蘇飛大驚,慌忙撤退,卻不想退路上也塵土飛揚,大量川軍殺至。

 黑夜中不辨敵軍數量,蘇飛又是水上將領,陸戰非其所長,被兩次伏擊,軍心大亂,三萬大軍互相踐踏,損失慘重。

 大戰從四更戰到五更,直到天蒙蒙亮,蘇飛才發現前後伏擊的川軍不過萬數,兩支伏兵加起來也沒自己多。

 可是戰了幾個時辰,跑的跑,逃的逃,蘇飛只剩下一萬多人。

 劉璋帶著親兵趕到戰場,與曲凌塵一起踏上山崗,靜靜地看著下面的廝殺,蘇飛認清了形勢,雖然後悔昨夜指揮失當,以致敗給了比自己兵少的川軍,但是現在這些兵力,即使不能取勝,突圍也應該不成問題。

 蘇飛率著大軍向川軍陣型突圍,川軍在將領指揮下,奮力圍堵,雙方陷入激烈的廝殺,一個個士兵胸口被長矛刺穿,倒在屍堆之中。

 原野的草地上,到處都是屍體,馬匹躺在地上哀鳴,血液浸透草地,如露珠一般掛在草尖上。

 這是曲凌塵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戰場廝殺,看到這麽多血液,轉過頭看向劉璋,如果不是戴著紗笠,劉璋應該能看到她憤怒的面容。

 “大人,你帶我來,就是為了看這個嗎?”

 劉璋看著戰場,江夏兵死傷無數,但是川軍數量不足,無法合圍,江夏兵在蘇飛指揮下向一個方向突圍,終於打開了川軍的缺口,一些江夏兵向外逃去。

 劉璋看著那些倉惶逃走的江夏兵,緩緩搖頭,對曲凌塵道:“我帶你來,是讓你彈琴的。”

 “什麽?”曲凌塵不可理解地看著劉璋,原本已經平複很久的心緒,被劉璋這種淡然的表情再次點燃,她已經認為劉璋雖是殺伐之人,但都迫不得已,乃是為了天下百姓。

 可是這一刻,曲凌塵發現自己錯了,一個迫不得已的人,怎麽可能在面對這種殘酷戰爭的時候,還有心情聽琴曲。

 曲凌塵冷然地望著劉璋。

 劉璋感受到了曲凌塵的目光,淡淡地道:“繞梁琴的琴音,能勾起悲傷的心境,有了你的琴音,那些江夏兵不會頑抗太久,如果你不彈琴,這裡會死更多人。”

 那些從缺口逃出去的江夏兵,還沒跑出多遠,突然前方大批的兵馬殺入,將他們堵了回來。

 好不容易奮力殺出的江夏兵,再也沒有一點力氣對抗,全軍崩潰,被新到的川軍和原野上的川軍圍殺。

 江夏軍陷入絕境,蘇飛大聲呼喊著,鼓舞江夏軍士氣,負隅頑抗。

 曲凌塵看著這一幕,江夏兵明顯必敗無疑了,如果再戰下去,也只會更多人傷亡罷了。

 終於,曲凌塵接過王緒遞來的古琴。

 淡淡的琴音從山崗飄下,飄進每一個士兵的耳中,在廝殺的戰場顯得無比突兀。

 那些奮不顧身衝鋒的士兵, 那些列陣緊張迎候著衝鋒的士兵,那些用力揮刺長矛的士兵,那些身體淌血張著大口嘶喊的士兵,琴音一點一點注入他們沸騰的血液,不可逆轉地慢慢冷卻。

 恬靜憂傷的琴音,與殘酷的戰場相悖又相融。

 無論是突圍的還是圍堵的士兵,心中的殺意都在減少。

 就在這時,劉璋手一揮,兩千多親兵一起高喊:“投降,投降。”

 “投降。”

 “投降。”

 震天的聲音響透原野,眼看突圍無望的江夏兵,最後一絲鬥志消磨殆盡,紛紛停止了廝殺,成片成片丟下長矛,跪地請降。

 最後只剩下一身血糊的蘇飛,一個人站在原野上呼喊,可是沒有一個江夏兵聽他的站起來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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