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諾閣下有什麽話就直說吧。”雅典娜不再繞圈子:“既然在對付這漫天神明的事情上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要條件合適，我並無不可遵從之理，至於我的心大還是小，就不勞您‘操’心了。”

　艾諾搖搖頭:“卻是需要我‘操’心的呢，因為‘女’神的心太大，就實在是不好合作啊。”

　說罷，不等雅典娜回答，艾諾便沉聲問道:“我可以不計較‘女’神借我失誤之際穿越到賽‘露’緹恩，因為我之失誤帶來的麻煩乃是自取，可以不記仇‘女’神劫奪我麾下英靈之軀，因為我知道，阿爾托莉雅並未消散，只是被‘女’神暫時壓製在心府深處，可以拯救，也可以無視兩國過往種種不快，因為國與國之間的糾葛從來不缺……但是，我卻不能不擔憂‘女’神的心太大，使得我們的合作基礎‘蕩’然無存。”

　雅典娜‘女’神心中一動:“此話怎講?”

　艾諾昂首:“因為我們的合作基礎，乃是雙贏、共存與平等，而非一方獨大，通吃獨霸。”

　雅典娜稍稍思量，隨即眼神一凝:“你的意思是……”

　“共和。”艾諾毫無拖泥帶水。

　共和，正是源自拉丁文明的古老概念，而產生雅典娜等神明的希臘，正是拉丁文明的代表，她自然知道這一概念，更不用說希臘本身就有過共和時代。

　共和是一種區別於帝製集權統治的國家制度，是一種多數人參與的政權構建形式，是一種以協商、共治為特征的統治方法。

　不過，共和不代表民主，以希臘共和時代為例，當時的共和制度只是惠及自由民，除了自由民，依舊存在奴隸，同時。共和也不代表公權力完全為多數人所享，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紀，自稱自由的燈塔，民主的希望的美國，實際上也只是大資本家們的民主共和國。

　而且，共和並不一定能帶來美好，同樣是古希臘。最終的滅亡到有大半原因應該歸咎於共和制度下自由民們對義務的推諉，同樣，現代的共和制度也不一定帶來和平，美國是民主自由聞名的國家，本身卻就是世界動‘蕩’不安的源泉之一。

　但艾諾這個時候提出的共和，卻顯然不是那種狹義意義上的共和。也不是帶來動‘蕩’的偽共和。

　共和是需要基礎的，這個基礎有兩點，一點是物質基礎，豐富的物質，極度滿足的社會財富，豐裕富足的人民生活，才能讓大多數人有參與共和國事務的余裕。也才能讓共和國各項牽動整個國家的制度實現成為可能，比如耗資巨大，費時費力的普選，比如動輒需要動員整個社會的公民公投、集會等等活動。

　第二個基礎是完善的制度和較高的公民素質。

　共和是一個對強人政治有著很強防范意識的制度，在共和制度下，四平八穩，相互製衡的權力和義務是社會主乾，有著獨大的權力、不可製約的特權的“共和”。只能是偽共和，因為共和的本質是整個社會的社會成員都有平等的權利義務，都能參與國家事務，國家非某人或某個集團的國家。

　為了做到這一點，法律、制度、道德準則的完善就是必須的，而制度是人訂立的，要遵守的也是人。

　可人‘性’卻是最複雜的。即便是建立新中國的老一輩共產黨員，大多數堪稱是特殊材料製成的品‘性’高潔之輩，到了新中國成立，尤其是改革開放之後。也有不少人把守不住底線，或自己墮落，或為了子孫後代而踐踏了國家法治，將特權問題拖而不決，在少部分人的自‘私’之下，造成了種種後果，導致最‘混’‘亂’的八九十年代，有人大代表都直接大罵“問題出在前三排，根子就在主席台”，而後的“我爸是李剛”等情況更是不斷觸痛民心。

　這便是人的素質跟不上，高層腐敗和墮落導致的制度敗壞和道德滑坡了。

　但較高的公民素質可不僅僅指代國家高層這些掌握公權力的國家公民素質提升，普通公民的素質提升也是共和制度長久的必須條件，因為普通公民基數最大，也是共和國的基石，更是製約公權力的民權主體，這個國家最巨大的群體若是素質低下，共和同樣是一句空談，一盤散沙的民權主體如果不能製約公權力掌握者，豈不是任憑公權力掌握者對共和國家的財富、權力進行掠奪，對國家基石進行蛀空，最後導致共和國崩塌?

　這一點上，前蘇聯就是最好的共和國崩潰實例，蘇聯解體有著種種體制因素，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的最後崩盤，不乏蘇聯民眾自己的錯誤選擇因素，跟風唱衰，以為蘇聯完蛋自己就能像西方國家民眾那般過上自由富裕生活的諸多帶路黨、公知派和他們影響的民眾，是瓦解這個國家最後的凝聚力的主力，可到了最後，蘇聯崩潰，原高層寡頭和帝國主義勾結瓜分蘇聯遺產，這批人中能富裕起來的也是有限，不可謂不是自作孽。

　因而，共和制度下，對公民的素質和認知覺悟都有很高要求，不僅僅是知識方面的要求，還有自製、謙遜等人‘性’的要求，是對公民整體素質的要求，因為共和國之下，每一個人都是主人，不能自強、自立、自信的主人，如何能帶來富強、民主、文明?

　可這兩個條件，現在真的成熟了嗎?

　對共和知之甚深的雅典娜充滿疑‘惑’地看著艾諾:“共和?艾諾閣下，你沒有說笑吧?”

　艾諾堅定地說道:“沒有說笑！我認真的！”

　雅典娜張張嘴，想說什麽，看起來像是想要嘲笑，但最後還是沒有這麽乾，而是坐正了身體:“我希望聽一聽您的想法。”

　艾諾點點頭:“首先，從‘女’神目前的所為來看，並不會甘心屈於人下，不是麽?”

　“沒錯，”雅典娜點點頭:“我已然低頭得太久，到了該取回一切的時候。”

　艾諾搖搖頭:“對於希臘奧林匹斯神系，我還是有所了解的。若是在奧林匹斯聖山那般的‘混’‘亂’和糜爛之下，的確很讓人憋屈，可‘女’神啊，現在我們不在奧林匹斯聖山，而在賽‘露’緹恩啊，您憤懣的前提條件就已經失去。”

　雅典娜陡然一窒，然後艾諾繼續道:“更何況。雅典娜‘女’神啊，獨尊雖好，高處卻是不勝寒啊，宙斯名為神王，卻是弑父娶姐，濫‘交’布種。難道你成為至尊，是為了向他看齊?”

　“怎麽可能，我正是要糾正這一切……”雅典娜剛剛‘激’動起來，卻又愣住，詫異地看向艾諾:“你，你居然知道我的心思”

　“我可不知道您的心思，”艾諾聳聳肩:“但我的目的和你一樣。希望這個世界充滿愛和正義，只是我希望走的道路，卻又和你不一般，我更希望主要用商議的手段、和平的方式來實現這一切，用強行‘性’手段進行輔助，須知一味強人所難雖快捷，卻不穩定，建立在武力基礎之上的和平。必然在武力衰弛的時候崩塌。”

　雅典娜差不多明白艾諾的心思了，雖然對對方不類自己的想法有些意見，但總算在大體的目標上似乎一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既然如此，我到是有了那麽些興趣，如果你說服了我，跟著你的步伐前進。卻也不是不可以。”

　艾諾恭謙有禮:“那麽，先提前謝過‘女’神了。”

　坐正後，艾諾繼續道:“‘女’神不想屈居於人下，同理。何人又願意屈居別人之下呢?尤其在下自認，實力不遜於‘女’神，我華夏神系，更是不遜於奧林匹斯神系，‘女’神認可否?”

　雅典娜苦笑，這有什麽可否認的?不，甚至可以說，艾諾這方的實力應該是遠超過她的，如若不然，她也不至於因為鑽了對方漏‘洞’，緊張到今天了。

　“既然大家都無居於人下之心，為了和諧計，那自然還是平等相待來的公平，”艾諾笑了笑:“雖然這麽說可能有些矯情，但在下的確不是什麽野心勃勃之輩。”

　雅典娜歎息一聲，她還有什麽可說的?人家實力比自己雄厚，力量比自己強，都沒有以力壓人，給了自己這般的好言好語，抖擻‘精’神，問道:“只是不知閣下是意圖神界共和，還是這人間界共和?”

　這卻是有計較的，神界共和，必然還要考慮到華夏神系諸神的意見，若是已經有了較為雄厚的華夏諸神不同意，她雅典娜斷不會去蹚渾水，而僅僅是人間的話，至少雅典娜不用‘操’心希雅神國的庇護問題了。

　艾諾笑了笑:“兩者皆包括在內。”

　雅典娜大吃一驚，她沒想到，艾諾的心如此之大，不由嘴角‘露’出苦笑:“閣下說我心大，我觀之，卻是閣下心更大啊，天上地下的前途都要管……”

　艾諾搖搖頭:“在賽‘露’緹恩這樣的世界，這是相輔相成的。”

　的確，在賽‘露’緹恩，世界兩面的界限太過薄弱，這也是艾諾不得不考慮的特殊情況。

　“我的打算是，將神界和人間分隔開來，或許，‘女’神曾經聽說過我們華夏的神話故事，就有斷天梯，立天條，人神分立之說。”

　艾諾的說辭卻是華夏神話的典故，在華夏神話中，古早的洪荒時代，人神是共處天空和大地的，後來顓頊斷建木，厘分人神，再後來天庭完善，創立天條，及至封神召星，神話自此完，剩下來的就是成仙求道，轉世歷劫，卻再也沒有神人不分的情況，後世常看到神話電視劇中有天條不可違、人神不同路等等“清規戒律”，實際上就是人神分立後的結果。

　這在地球不過是神話傳說，可在賽‘露’緹恩卻有實現的必要‘性’，若是任由兩界互擾……就像現在這樣，由於神界的干涉，賽‘露’緹恩明明文明史長達十數萬年之久，甚至更加古遠，卻屢屢文明破敗，困頓於這顆星球上，文明匍匐在神權之下，不得寸進。

　而一旦人神分立，物質界自然會走上一條獨立發展的道路，神界卻也不會就此隕滅，正如地球上諸多神話和宗教的流傳。

　雅典娜聞言，哪裡還不知道艾諾的打算?細思一番，看著對方。似笑非笑:“若我答應閣下，閣下如何報償於我?”

　“正要告知，”艾諾見雅典娜沒有當時反對，知道有戲:“我會遵循華夏的經驗，用祖先神的方式，替代現在的偶像架空神！”

　雅典娜差點兒將眼珠子瞪出來。

　艾諾這般作為若是成功，神界自是損失慘重。無法干涉物質界，施放巨大奇跡，其影響力就會直線下降，可這並不代表賽‘露’緹恩世界就會像地球那般，完全成為神靈荒漠。

　一來，因為這個世界的特殊法則。注定了神靈們的存在不可能完全隱去，所以，神術、神恩、賜福還是能夠存在的，艾諾的作為，只是會給予凡間最重要的選擇權，讓生靈選擇自己要走的路，神靈不再有直接干涉的權力。

　二來。若是神靈們成為祖先神，那就和凡間的生靈血脈聯系在了一起，血脈不絕，神靈永存，這顯然比架空偶像神來的穩定得多，至少，大量二、三流的神靈，絕對會看到其中的好處。

　“好計較。好計較啊！”雅典娜終於徹底明白了艾諾的算盤，不由讚歎出聲，難怪對方要在神界也實現共和，因為賽‘露’緹恩的法則特殊‘性’，決定了神靈不可能完全被排斥，宗教不可能完全被夷滅，一旦神靈的存續和生靈的血脈相關聯。就必然要護持生靈走得更遠，這麽一來，生靈文明的發展，反而會促進神明的維系。而共和制度的優越之處就在於，能夠盡可能避免戰爭，而促使和平穩定。

　但雅典娜不知道，艾諾由於世界之種的緣故，想得更遠，他甚至於希望，當文明發展到破解世界核心奧秘的情況下，物質界和‘精’神面的存在能夠重新得到‘交’匯，雙方共同攜手發展！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將人神分立這件事情做好，這件事情的完成過程中，對艾諾、雅典娜等人、神可是有大好處的，和這個世界融合一體，盡在此事之中。

　“你說服我了。”雅典娜終究是懂得妥協的:“既然如此，我們的確有合作的價值，然後……你應該會說，讓我將你那位‘女’騎士還回來，對不對?”

　看著雅典娜大大方方提到阿爾托莉雅的問題，艾諾也不矯‘揉’造作:“沒錯，既然我們達成了合作意向，阻礙合作的障礙自然都要排除，恢復阿爾托莉雅的存在，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雅典娜站起身:“好吧，我無異議，反正……成為合作夥伴之後，閣下是不會吝嗇於為我塑造一個人間軀殼的，不是麽?”

　艾諾點點頭，笑而不語，事實上，他是明白的，雅典娜之所以劫奪阿爾托莉雅的英靈之軀，主要還是因為她一開始對自己這邊有戒心，畢竟，她是“偷渡”過來的，別說找他塑造軀體了，最怕的大概就是和他見面，然後被他“遣返”吧?好不容易有一個得大自在的機會，這位‘女’神怎麽可能放棄呢?

　但總算這一切有了一個最好的解決結局，他也不希望和這位力量和智慧並重的強大‘女’神產生無可挽回的衝突，得一臂助，總是勝過得一死敵，不是麽?

　“不過，你在人間實行共和，能成麽?人心的貪婪和‘欲’望，人‘性’的複雜，可不見得如我等這般，看得到更遠的未來。”走到半路，雅典娜忽然這般和艾諾說道:“尤其是賽‘露’緹恩有著地球所沒有的武技和魔法，這種強大的個人力量存在，可是會極大影響共和制度的存續呢。”

　艾諾知道， 這是因為對方已經開始站到自己這方的立場，為自己這方考量了，聞言笑道:“是的，這種甚至能動搖體制的力量的確很可怕，但……並不代表不能約束，不是麽?這麽多王朝、帝國的建立，怎麽也沒看見這些強大者肆意進行篡位、奪權，最終登頂，導致世界一片‘混’‘亂’呢?”

　艾諾的話讓雅典娜啞然。

　沒有錯，在充斥鬥氣和魔法的世界，一般意義上的民主共和制度面臨著比地球這般物理法則佔優的世界更多的挑戰，這種個人實力的強大，很容易形成豪強，但是……為什麽賽‘露’緹恩的帝國、王國的國家元首們不見得都有一身好本領，卻依舊能夠保持國家穩定呢?

　歷史上並不是沒有自持強大，謀朝篡位之輩，但有的人成功了，更多的人還是失敗了，因為有不服秩序的強者，就有維護秩序的強者，這種平衡，從整個歷史層面上看，是對等的，而且，真正利用個人力量導致政權替換的情況，很多時候背後還有神界等存在‘插’手的痕跡！

　當艾諾封住神界那隻手之後，一切並非不可能！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