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牆壁不見動靜,卻是右上方頂面有木板微微移動,有繩索吊著食盒緩緩放到地面上,爾後繩索又漸漸收回去,頂面的洞口又重新關上。
木板移動時也瞧不見外頭的光亮,看起來倒像是木板上頭仍然還是木板似的。
這樣的東西可不是靠行事謹慎就能做到的,想來這是一間特製的暗室,也不知道在她之前有沒有別的人在這裡呆過。
百花一邊想著,一邊上前取過那食盒,又抬頭看了看方才木板移開的地方這會兒已咬合得嚴絲合縫,接口和木材的順紋混在一起,半點看不出這裡還有門。
食盒放上桌子,打開來一看,竟是熱騰騰的米飯並幾樣還算精致的小菜。
昨天的晚飯是在驛站裡吃的,因著菜不新鮮她便沒吃幾口,如今過去六七個時辰,她早也餓了。
身處這種地方,她也顧不得雙手是不是乾淨,一一將飯菜取出來擺好便坐下用膳。
略一品嘗,這米飯松軟香甜,幾樣小菜也清淡可口,百花吃下兩口、愈發懷疑起這主事之人的身份了——
若是為了阻撓她查案,大可直接取了她性命以絕後患,可如今這人非但不殺她,反倒這般善待,實在讓人費解。
還是說,這人已摸清楚她的身份了?
一番胡思亂想間百花已將飯菜吃得乾乾淨淨,只是沒有茶水漱口,總有些不自在。
被拘在這一方屋子裡無事可做,百花不得不放寬了心好好補覺,周遭沒有噪音,又不用擔憂有人來煩,睡得倒是比昨兒夜裡踏實許多。
正睡得迷迷糊糊時,卻聽得外頭一陣巨響,船體猛烈晃動起來。
百花驟然驚醒,起身往窗邊靠了靠,想聽見外頭的動靜。
許是為了偽裝這間暗室做了太多的遮蔽,因而只能聽見模模糊糊的一片嘈雜,卻不知到底出了什麽事。
心知方才那一聲巨響不是錯覺,百花自然也睡不著了,隻心懷忐忑地側耳聽著外頭的動靜。
難道是索迪爾和珊瑚追上來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四周的嘈雜聲越來越大,百花心裡剛有些不詳的預感,卻見四周地面和牆面木板都漸漸滲出水來——
是撞上什麽東西了?
百花靜靜等了片刻,聽得桌上的食盒哐當一聲掉了下去,整個船體也開始傾斜,窗戶上木條的間隙裡也漸漸有水滴下。
怎麽還沒有人來放她出去?
百花心裡愈發不安,隻得先行動手將桌子推到那活動木板的下方,站上去推那木板,可那木板像是被什麽重物壓著,怎麽也推不動。
無奈之下,百花又下地到那窗戶跟前,眼看那上頭並無鐵欄、而是用木板從外頭封上的,興許更容易撬開逃脫出去。
屋子裡四下沒有可以借力的工具,百花踱了幾步,見食盒落在地上、裡頭的盤子已碎了一個。
顧不得油膩髒手,百花用碎瓷片的利角割下一片衣袍,挑了塊大些的碎片包裹住。
木板縫隙間的水流越來越大,漸漸竟能成股流下,百花將那瓷片往木板和窗戶的縫隙間一塞,開始輕輕地撬動起來。
木板沁了水已有些發軟,一番撬動沒晃松釘子,反倒弄的木頭有些彎折。
百花當即改了主意,又回頭找了塊趁手的碎片,想要將那木板割下幾道深痕再行折斷。
破碎的瓷片鋒利得很,時不時地刮過她的手掌,漸漸地磨得發疼,她左手輕輕晃動著木板——快了,就快斷了......
哢!
嘩嘩嘩!
隨著木板折斷,方才被阻擋在窗外的水流驟然灌了進來。
百花一驚之下退了老遠,像是驟然想起了那被洪水衝垮後壓倒了娘親的山牆。
窗戶外頭已淹了水了,就算拆了木板,她也沒有本事從水裡逃出去。
她身處的暗室本就在低處,若是沒有這些木板擋住,水即刻就會倒灌進來淹沒這裡。
百花看著那越來越大的水流,雙眼裡滿是恐懼,腳下一步步地往後退著。
她也不是頭一回面臨生死關頭了,但這樣緩慢的、令人絕望的折磨,她卻從來沒有體驗過。
船體依然傾斜著,百花退到最遠處、登上靠著牆的桌子,終於一下一下地敲著頭頂的木板。
劫持她的人不會丟下她自生自滅,若是發現這船傾斜了還不來救她, 多半是來不了了。
他們既是為了她而來的,必然不會招惹別的事,那和他們起爭鬥的,便只能是自己的人。
她看著越來越高的水面,忍著令人窒息的絕望感,不停地敲擊著,隻盼著來的人是索迪爾,盼著他們能聽見她的呼救。
依然沒有人來。
水已漸漸漫過了她的腳踝,比冬雪還強烈的冰冷觸感從她的腳底一直蔓延至四肢百骸,像是十多年前那個烏雲壓境而不見天日的黑夜。
“阿皎。”
娘親輕言細語的安慰猶在耳邊,她卻漸漸陷入思憶裡。
從那時起,她就對水充滿了恐懼,每一次置身於水中,好像都是生死攸關之際,但每一次都有人來救她。
若是這一次,沒有人來救她呢?
她就要命喪於此了嗎?
縱火案尚未調查清楚,賀蘭姐姐也還在汴梁,大夏國仍然在困苦之中,她就要命喪於此了嗎?
百花停下了無用的敲打,眼睛直直地望著那水下的窗口。
良久,她終於端起一旁的凳子,鼓足勇氣趟著水上前去。
眼下這些木板都已浸了水,若是能砸開,在水湧進來之前逃出去,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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