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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三 黨項
  慧真聞聲收拳,只見樹影中走出一個小姑娘。

  慧真見她身量尚小,但四肢修長,眉骨平直,雙眼深邃,心下驟然明了通透,面上卻佯作疑惑問道:“小姑娘,你.....”

  話音未落,那小女孩已撲進他的懷裡,他伸手去抬那女孩的頭,觸手卻是一片濕潤冰涼。

  “爹爹,鎮上發了大水,房屋都被衝垮了......”那小姑娘哽咽著,聲音斷斷續續地,“娘親被垮下的房梁壓住,我拉不動她.......”

  慧真心中驟然一沉,苦笑道:“小姑娘,你認錯人了罷。貧僧出家已久,早已斷絕塵緣了。”

  那小姑娘茫然抬頭,眼神語氣裡都盛滿了委屈:“爹爹,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百花啊。小的時候,你抱著我,我還問你為什麽要帶耳環,你說我們是黨項人,你說要帶我回我們的國家......”

  狄青正聽得入迷時,覺得腳邊微微觸動,低頭便瞧見毛茸茸一物,不由得驚呼出聲。

  慧真聞聲回頭,見院門處人影閃過,心中大怒,一面著惱、一面急於抓住那小賊,倉促間竟一掌敲暈懷裡的小姑娘,三步並作兩步往前追去。

  卻說狄青被這毛絨之物驚得一跳,定眼再看不過是隻野貓;回過神來才知驚動了慧真師兄——他原本只打算旁觀拳法,卻無意間撞破了他二人父女相認,不巧又帶出些身世秘辛來,他一時便有些偷聽牆角的羞愧,轉身拔腿便跑。

  狄青矮著身子跑到院門口,正要繞過偏殿往禪房去,轉頭又見方丈院中師父的屋子裡不知何時亮起了燈。

  心下忖著師父慈悲寬容,大可請他與慧真師兄說情,狄青思索間便跑入方丈院裡,情急之下伸手推門而入。

  慧真循著人聲走到方丈門前,見住持於窗邊禪定,狄青垂首靜立一旁,心下暗叫不好——只怕這小子已將事情與住持說了。

  他抬腳跨過門檻,還未及開口便聽得狄青雙手合十,面有愧色:“慧真師兄,狄青起夜時見師兄拳法精妙,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實在無心偷聽別的。雖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但事無不可對人言,師兄也......”

  慧真冷哼一聲,腦中琢磨著如何取這二人性命——他蟄伏雲台寺四年,一心要將伏虎拳參透,不料此拳心法深妙,他冥思苦想不得領悟,致使兩年無甚進益;若是此時事情敗露,定要前功盡棄。

  狄青本就心下歉疚,教這一聲冷哼羞得滿面通紅,愈發手足難安。

  “啪!”一行大師手中佛珠不知怎的從中斷開,一顆一顆掉在床沿邊,幾聲清響登時驚破了慧真心中的戾氣。

  一行大師伸手去拾那佛珠,悠悠喚了一聲狄青,又道:“你去瞧瞧那小姑娘怎麽樣了。”狄青低著頭應聲,飛也是地跑開了。

  屋外的腳步聲漸漸遠了,慧真才聽得一行大師笑道:“施主隱居敝寺數年,除了伏虎拳法,可曾看過其他經籍?”

  慧真心下忐忑,冷冷道:“藏經樓隻此一書。”

  一行大師垂眸而笑,宛如佛祖座下迦葉菩薩:“世尊生死盡,住胎難思議。法性以為母,不可得為比。具足善功德,世間無能及。

  施主一心耽溺於武藝,卻置佛法經籍於罔聞,實在是本末倒置。”

  慧真恨恨道:“整整四年也未參不透這末等的拳法,也不必聽佛......”

  一句還未說罷,只見一行大師指尖彈出幾枚佛珠,慧真不防他驟然出手,

又見這暗器了無殺意、便索性不躲。  這佛珠破空而出,打的是華蓋、雲門二穴,慧真一時氣息翻湧、疼痛難忍,跪倒在地,只聽得老僧道:“伏虎拳乃先師所成,以氣行拳,以剛克剛,故而與世行拳法不同。”

  慧真見這小小佛珠卻裹挾著排山倒海之力,心中驚愕難定、伏拜在地:“望師父賜教。”

  “世俗武功以招拆招,以熟巧製敵。而佛教拳法也好,指法也罷,均以自身氣力為引,身法、心法成圓融一體,故狠辣厲絕、可取人性命。若不以慈悲佛法化解,戾氣積鬱不得排解,自然心障日重,不得參悟。”

  慧真心中大慟、伏拜不言。

  他六年前在京郊初見這老僧身手,端得是虎步生風、勢如破竹,此後便一心想將其學成,回到西京,教將士同練這伏虎拳——到那時,揮兵南下,入主中原又談何困難?

  不想天不遂人願,他苦心鑽研多年卻進益甚微,偏心緒日漸浮躁,易怒易急,遠不如進寺之時沉穩,原以為是修練拳法不得而慌亂急迫,如今看來,竟是戾氣積鬱、心魔攪擾。

  一行大師身形未動,垂眸看著伏拜的慧真,歎道:“廟算、慎戰、謀攻、兵勢、虛實,環環相扣,缺一不可;道、天、地、將、法,凡此五者,知之者勝,不知者不勝。

  而行軍打仗,將死、則有副將,都統之下還有指揮使、校尉,即便你拳法大成,於千軍萬馬中取敵將首級,又當如何?”

  慧真雙目圓睜,雙唇戰戰,低聲道:“是弟子錯了。”

  “善哉。”一行大師雙手合十低頭,複而低聲念起法華經來。慧真如醍醐灌頂,起身盤坐,瞑目禪定,思緒隨經文流轉,隻覺周身舒暢、疼痛俱散。

  夜色沉沉,禪房內眾僧仍然安睡著,全然不知住持又點化一人。

  悠悠梵唱漸停,雲台寺複而歸於寂靜,隻瞧得近處隱隱微光,聽得遠山鳥鳴陣陣。

  …

  卻說狄青這頭跑進東院,瞧見地上躺著一人——正是那喚作百花的小姑娘——忙將她背進屋子,請了慧空來瞧她。

  慧空喂她服了丸藥,又將她手臉擦拭乾淨了,又瞧這小姑娘比狄青更可憐些,低低歎了一句、轉頭交待狄青道:“無甚大礙,只是許久不吃東西虛了些,我現下要去早課,你去廚房盛一碗白粥給她。”

  狄青應了聲便跑著往廚房去,沿路撞上了晨起早課的師兄們也不說笑一句,留下身後一片細碎的猜測聲。

  待到粥菜放到桌上,狄青才就著燈光瞧了瞧百花,只見她鼻梁挺俏,眉骨平齊,雪白的皮膚細嫩得很,倒像是嬌生慣養的貴女。

  她靜靜地躺在那,瓷娃娃似的,只是身上瘦得令人心疼。

  狄青愣愣地看著她:怎麽這樣熟悉呢?

  可他明明,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小姑娘。

  …

  原本滾燙的白粥在濃濃的夜色中一點點涼了下來,東方漸漸亮了些,天幕變得將明將暗,像是有人蒙上了一層湖藍色的綢子,分外好看。

  鳥鳴陣陣中狄青聽得門吱呀一聲開了,聞聲回頭卻見玉玲兒捧著個紙包站在門口,驚訝道:“你怎麽這麽早來了?”

  八月的光景算不得冷,玉玲兒一路走來,隻衣服上沾了些朝露。

  她進門便看見床上躺著個人,快步走過來一瞧,竟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睫毛像蟬翼一樣細密。

  狄青輕聲道:“這是慧真師兄的女兒,她叫百花;慧真師兄原來是黨項人。”

  玉玲兒歪著腦袋,驚歎道:“慧真師傅長得那麽黑,怎麽他的女兒這樣白,還這樣漂亮。黨項人的女孩子都這麽漂亮嗎?”

  “這我也不知道,等她醒來問問她。”

  玉玲兒聽了驟然回神,低聲道:“我可不能等她醒了,我是趁著爹娘沒醒偷跑出來的。喏,這是烤雞腿,我昨晚特意給你留下的。我這就得回去了。”

  狄青伸手接過,紙包沾了晨露潤潤的。

  寺中戒葷腥,雖說平日裡也不曾饞嘴,但此時捧著小紙包,隱隱聞到烤肉的香氣,狄青不由得垂涎欲滴。

  送走玉玲兒回來,師兄們早課仍未結束,狄青溜回自己房間裡,卻把紙包放在床邊的小幾上,看著面無血色的百花——她一定餓壞了。

  狄青走到百花跟前,半蹲著、輕柔又焦急地催促道:“快點醒來呀,再一會兒師兄們就早課結束,雞腿就要被發現了。”

  …

  百花神思迷糊間聽見悠悠梵唱,卻又夾雜著“雞腿”“吃肉”的低語。

  睜眼只見床前坐著一個小男孩,面貌清秀、神采奕奕,百花微微一愣,卻聽得他笑道:“你終於醒啦!”

  說話間又見他遞又拿起床頭小幾的紙包遞到她面前,認真道:“你快將這雞腿吃了,一會兒師兄們過來就不許你吃了。”

  百花猶自怔怔地回想著前一天的事,一邊拆開紙包。

  油紙包裹著的肥厚雞腿烤得金黃,幾處外皮酥脆開裂,露出裡面油潤細嫩的肉來,油脂被炙烤後飄著誘人的香味,混著辛料的香氣,直鑽到人舌尖上,教人滿口生津。

  “你是不是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快吃罷。”狄青咽了咽口水、不去看那沁了油漬的紙包,“你吃完我還得把骨頭扔到山下遠一點的地方,免得被香客瞧見, 壞了雲台寺的名聲就不好了。”

  百花看了看手中的雞腿,又抬頭看了看狄青,將油紙撕成兩半,掰下一塊遞給他。

  狄青猶豫著,沒有伸手去接,卻見百花眉眼彎彎,笑道:“一起吃。”

  兩人湊在一處吃完了雞腿,狄青便捧著紙包往寺外去了。

  片刻之後,百花聽得門外響動,抬頭望去卻是爹爹站在門口。

  她鼻子一酸,雙眼溫溫熱熱地模糊起來,爹爹兩步上前將她抱起、聲音沉重而懊惱:“百花,別怕。爹爹這就帶你回去,回我們自己的家鄉去。”

  …

  狄青偷偷將東西扔得老遠,又想著百花一定還沒吃飽,便繞道去後廚拿了兩個饅頭。

  他喜滋滋地跨進禪房,不曾料房內一下多了三個人,忙將饅頭藏在身後。

  “狄青。”一行大師瞧見他進來便開口喚他去,撫著他的背道,“慧真施主就要走了,你同他們告個別吧。”

  狄青心情一落千丈——還以為來了一個和他一樣的小孩子,還以為他終於、不是一個人了。

  百花心裡感念他的善意,笑著走上前來:“你叫狄青。”

  狄青也往前走了兩步,她的眼睛真亮啊,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百花星星一樣的眼睛眨了眨,笑道:“謝謝你,我會記得你的。”

  …

  眾僧仍在用早齋,狄青站在放生池旁望著慧真父女兩漸行漸遠的背影發愣,一行大師揉了揉狄青的頭。

  狄青鼻子酸酸的。

  還沒來得及問她黨項人都什麽模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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