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給面子，米克爾。”

　　擁抱了一下特意走過來的阿爾特塔，大衛·莫耶斯嘟噥了一句。

　　阿爾特塔訕訕一笑，說:“大衛，很抱歉，沒給你一個快樂的晚上。”

　　“就……忘了它吧。”莫耶斯拍拍阿爾特塔的肩膀，“祝你在阿森納獲得成功。”

　　“嗯。”

　　比分牌上是一比零。這個比分保持到了終場，阿森納拿下了一場艱難的勝利。

　　畢書走過來，向阿爾特塔點點頭，之後湊近了莫耶斯，笑道:“大衛，我是來替米克爾道歉的。”

　　“我可被你傷得不輕。”

　　“哈哈，大衛，你應該為培養出了這樣的球員感到自豪。”

　　“是啊，我很喜歡米克爾這樣的球員……任何教練都會喜歡。”

　　“橫刀奪愛，我很抱歉。”

　　“沒事，商業聯賽就是這樣。說起來，你受的傷不比我少。”

　　“如果你說的是我的隊長們……去他媽的。”

　　“我一直覺得你很像阿爾塞納，但這個F打頭的詞可不像他老人家。”

　　“哈哈……”

　　莫耶斯和畢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兒，獲勝的畢書心情頗佳，輸球的莫耶斯也看得通透，沒有輸不起得黑著臉。兩個各有各的苦衷的教練相談甚歡。

　　“我該去安慰我的球員們了。”莫耶斯看了看表，說，“比賽之後，我想我們可以喝一杯。”

　　這是賽後酒的邀請?畢書微感驚訝，這還是第一次被邀請去喝酒。賽後共飲不是什麽莊重又神秘的儀式，但確實有一些教練喜歡在比賽之後一起去喝一杯。

　　比如弗格森，他還公開表示過，永遠不會邀請溫格去喝酒。

　　“好的，莫耶斯先生。”畢書說，“新聞發布會結束後，我做東。”

　　酋長球場不遠處的一家酒吧，還停留著不少喜上眉梢的阿森納球迷，大口大口喝著啤酒，暢談著剛過去的比賽。

　　酒吧之外的不遠處，肖恩潘被一群球迷圍著，拿著手機和話筒采訪著散場的球迷。

　　畢書透過窗子看著肖恩潘那邊的熱鬧景象，桌子另一側的人開口了。

　　“畢先生，你很喜歡和球迷打成一片嗎?”

　　“啊?”畢書愣了愣，笑道，“不，一個教練不能被球迷的意見所左右。和球迷打成一片的教練不見得是個好教練。”

　　“我讚同你的觀點。”大衛·莫耶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在2002年來到埃弗頓，現在已經快十年了。埃弗頓的球迷已經習慣了我站在他們的教練席上。”

　　“他們沒有叫你滾蛋過嗎?”畢書半開玩笑地問。

　　“怎麽可能呢。2003年，我們差點降級。2004年，我把魯尼賣給了曼聯。2009年，我到現在還記得，我被你們打了個六比一……”

　　莫耶斯如數家珍地歷數自己的慘痛歷史，咽下一口酒，“古迪遜公園不知有多少次希望我消失。可我現在還在這裡。球迷，他們忠誠的是球隊，而不是某個人。”

　　畢書沉默不語。那麽，那個老人呢?阿爾塞納·溫格呢?對阿森納球迷來說，他們熱愛的究竟是阿森納，還是……“教授”?

　　“教練是一個難坐的位置。”莫耶斯拉回了話題，“實話說，我沒想到你能乾到現在。執教豪門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是啊。畢書在心裡默默說，以後你會比我更清楚這一點的……

　　“莫耶斯先生……”

　　“叫我大衛。

”　　“好，大衛，你……想執教豪門嗎?”

　　“畢，你這是在考驗我的忠誠。”

　　“你是第一個邀請我一起喝酒的教練。”畢書抿了一口酒，“我相信，大衛，你不是來單單蹭我酒的。”

　　“哈哈。當然，我想執教豪門。誰不想執教豪門呢?每一個教練都覺得，有豪門的資源和球星，他們就能站上世界之巔。”

　　“你也這麽覺得嗎?”

　　“足球當然沒有這麽簡單。但這，就是豪門的魅力。它讓你相信，它能帶給你輝煌。”

　　“但是豪門也是從零開始的。偉大的教練，是把一支平凡的球隊帶成豪門的。”

　　“唔……”莫耶斯頓了頓，“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希望成為豪門之父。太難了。”

　　莫耶斯歎了口氣，“我的職業生涯裡，能有緣執教一支豪門，已經是大幸了。”

　　畢書沉默不語，一仰頭喝幹了杯中酒。

　　“而你……畢。”莫耶斯把頭湊近，“你已經執教了一支……如果我說它不是豪門，你會生氣嗎?”

　　“不，不會。請講。”

　　“阿森納算不上豪門。”莫耶斯斷然下了結論，“你們沒有歐冠，在聯賽也稱不上稱霸。之所以會有人認為你們是豪門， 無非是悠久的歷史和溫格的成就。”

　　“但是”莫耶斯說，“你們還不算豪門。”

　　“而你——畢，你要做的，就是把這支球隊，從準豪門，打造成真正的豪門，王者之師。”

　　“我想告訴你的是，把一支準豪門帶成真正的豪門，一點也不比從頭打造出一支豪門簡單。”

　　“因為你的球迷，你的對手，還有媒體，都會用豪門的標準要求你。當你失敗時，他們會用豪門的要求把你趕走。當你成功時，他們會認為這是豪門應當的。”

　　“不好做啊，畢。”莫耶斯臉上露出一種戲謔的表情，“不好做啊……”

　　畢書把空酒杯擱在桌子上，一言不發。

　　他知道，莫耶斯說的沒錯。他的任務，是讓人們提起阿森納時，發自內心地感歎……這是一支豪門，是和巴塞羅那、皇家馬德裡、拜仁慕尼黑等等超級球隊並駕齊驅的豪門球隊。

　　而不是隻讓人想起各式各樣的梗和爭四狂魔稱號的一支球隊。

　　“大衛。”在酒吧的昏暗燈光中，畢書的臉頰半明半暗，“你說得沒錯。我沒有選擇，只有向前進這一條路。”

　　“讓我們祝你成功，畢。如果你成功了，你是能和查普曼，呃，溫格，這樣的傳奇共同載入隊史的。”莫耶斯倒空了酒瓶，分別給兩人的酒杯滿上。

　　“也祝你走上豪門的教練席。”畢書拿起酒杯，和莫耶斯的酒杯輕輕一碰，“接弗格森爵爺的班，你看怎麽樣?”

　　“哈哈，希望這杯酒下肚，我們的夢想都變成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