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十日,星期天。
這是十月的最後一天,同時,它也是本年度阿森納俱樂部股東大會召開的日子。
這屆股東大會多少有些特殊。
首先,那個已經在大會上出現了十四次的老人,這次不會再出現了。其次,這個賽季球隊遭遇了歷史罕見的低谷開局,而且執掌球隊的是一個一文不名的無名之輩。
當然,也有積極的一面。在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後,與會人員的心態多少有了些改觀。雨天縱然不能放晴,也總算是轉成了陰天。
酋長球場在非比賽日空曠無人,會議廳裡的這熙熙攘攘一群人是今天球場最吵鬧的群體了。
如果要問畢書的感想,他會告訴你,這些吵吵嚷嚷的中老年人比白鹿巷的死忠球迷還要難纏。
“看看積分榜!看看積分榜!我們在哪裡?!”一個中年男子憤慨地大喊,“我們本該在這裡——”他指指前四,“但我們現在在這裡——”他指指下半區。
“你們要為此負責!”男子吼完,悲憤交加地收起了手裡那卷打印版巨幅積分榜,目光灼灼地盯著坐在一塊兒的管理層。
伊萬·加齊迪斯尷尬地掛著假笑,正準備說兩句話安撫一下人們的情緒,又是一個大叔跳了起來。
“我們失去了阿爾塞納。”大叔聲音沉重,“我想知道,你們就沒有人試圖挽留他嗎?”
“他為我們服務了十五年,一場敗仗,你們就放他走了?你們還有良心嗎?”
“你們不應該跟他好好談談,然後一起幫俱樂部渡過難關嗎?”
“你們到底在幹什麽?從CEO,到主席,這幾年你們都幹了些什麽?!”
“我們一個冠軍都沒拿到!我們還丟掉了半支球隊!現在,我們連唯一的世界級教練都沒了!”
“你們該從這兒滾出去——加齊迪斯先生!還有你!希爾-伍德主席!你是個擺設嗎?!”
大叔越說越激動,漲紅了臉站起來指著管理層的臉痛罵。
老眼昏花的英國老紳士彼得-希爾伍德主席似乎還沒從瞌睡中醒轉過來,看著面前唾沫橫飛指著自己大罵的男子,彼得-希爾伍德困惑地看了看身邊的加齊迪斯,問道:
“伊萬,他們在罵你嗎?”
加齊迪斯無奈地轉過頭,正準備說些什麽,就看到老主席露出了一臉善解人意的笑容。
“坐在我們這個位置上,總會這樣。伊萬,你要學會處理這些壓力。”
老東西,他連你也在罵!他還叫你滾蛋!
加齊迪斯恨不得衝著彼得-希爾伍德吼出來,可最終還是悻悻地點點頭,默不作聲地轉過頭了。
繼續保持微笑聽著罵的加齊迪斯,斜眼瞟了瞟坐在一角的畢書……這個人倒是穩坐釣魚台,悠閑地很,似乎還饒有興致的樣子。
這小子這麽喜歡挨罵嗎?加齊迪斯不解。
其實,畢書心裡樂開了花。
太爽了!我做夢都想有人指著鼻子罵你們一頓,想不到這個夢想成真了!
看著阿森納管理層的罪狀被這位朋友條理清晰,字正腔圓地細數,畢書獲得了極其巨大的爽感。要不是礙於面子,他都要起立鼓掌,表達自己真摯的感動了。
男子狠狠罵了得有十分鍾,在他的言辭之間,加齊迪斯和管理層,包括彼得-希爾伍德,都得卷鋪蓋滾蛋才好。當然,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只要大股東斯坦-克倫克不發話,加齊迪斯的位置還是穩如泰山。
聲勢浩大的言辭討伐之後,男子坐下來悶頭喝起了水,場間只剩下他大口灌水的聲音。
加齊迪斯生怕男子喝完水站起來繼續開罵,趕緊清清嗓子,說道:“作為俱樂部的首席執行官,我有必要向大家做一些解釋。”
“我們遭遇了很多困難,但是俱樂部仍然有出色的商業盈利能力。比如……”
加齊迪斯開始列出乾巴巴的財務指標,商務數據,以解釋自己的工作有多麽出色。
這套轉移視線的把戲玩得很漂亮,在場的成員大都是業余人士,對財務數據的了解僅限於利潤和負債,加齊迪斯一套套的說辭講得他們雲裡霧裡,好不容易湧上來的激情全都消磨殆盡。
“有鑒於此,我們可以認為,俱樂部管理層在運營方面,做到了相當高的水平。而競技層面的表現,需要由教練團隊來負責。”
加齊迪斯笑眯眯地說著,話鋒一轉,道:“接下來,我們有請球隊主教練——抱歉,代理主教練,畢書先生,發言。歡迎他!”
加齊迪斯做了個請的手勢,自顧自地慢吞吞鼓起了掌,“啪啪啪”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會議室內。
畢書整了整西裝,微笑著接過加齊迪斯的話筒,說道:
“大家下午好。”
人們沒有回應。 沒人鼓掌,也沒人發出噓聲。他們只是用一種好奇的眼光看著這張東方面孔。
他乾得不怎麽樣,但是在斯坦福橋的勝利又的確很提氣,那不如就聽聽他的說辭吧。大家普遍抱著這樣的想法,集中了注意力。
“你們也許並不了解我,這很正常。因為此前十多年,站在這裡的,都是阿爾塞納·溫格,一位偉大的、值得我們每一個人銘記的傳奇教練。”
“我很遺憾,溫格先生沒能出現在這裡。今年是俱樂部建隊第一百二十五周年,溫格先生本應該在這裡度過更長的時光,分享更輝煌的榮光。”
“作為在球隊工作了將近十年的員工,我無法掩飾我對溫格先生的尊敬。但是,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我們需要繼續向前。我們虧欠了他,我們需要用勝利、用獎杯去回報他的付出和奉獻。”
“可是我們拿不到錦標!”台下傳出一聲不和諧的叫喚,畢書循著聲音望去,坐在角落裡的一名球迷充滿不滿地瞪著他。
——如果尼克或者阿瑟坐在這裡,他們一定會驚呼:這不是摩爾嗎?!他怎麽會在這裡?
摩爾就是為了出畢書的醜才來的。他堅信,畢書絕不是那個能帶領阿森納前進的人選。既然有人邀請他過來,摩爾毫不猶豫地應允了下來。
打斷台上人的演講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但摩爾不在乎,他恨不得畢書立刻被趕下台去。
一旁,加齊迪斯輕輕歎了口氣,眼神裡卻隱藏著一絲理所當然的竊喜。
畢書的演講停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