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著母女二人相攜走出去的背影,氣的心口做疼。
冰凝的眸光閃爍片刻,側目吩咐道:“去琴月閣看看,王氏的身子可有好轉,若能下床走動,便請了來。”
木香聞言爍然一驚,盯著老夫人的側臉看了好一會兒,才諾諾應下,點頭去了。
半夏則皺起了眉。
眾人都傳,說王姨娘生下的大姑娘和二姑娘之所以早夭,是因為鄭明蘊暗中做了手腳。
這麽些年,鄭明蘊明裡暗裡的打壓折磨王姨娘,以至於王姨娘一年足有三百日都是病著的。
老夫人這個時候請王姨娘來,豈不明白了要讓鄭明蘊不痛快?
若換做一個月前,她想法設法的也要勸著老夫人打消這個決定,又或者早早的給鄭明蘊傳個消息,可現在,掌家的是老夫人。
不難看出,老夫人厭惡鄭明蘊。
她這做小丫鬟的,自然要跟著強主。
這邊,鄭明蘊和薑婉瑜出了素芝齋。
鄭明蘊鬱鬱的吐了口胸中的悶氣,暗啐道:“該死的老虔婆。”
薑婉瑜眸光輕蔑的瞥了眼只會背後罵人鄭明蘊,冷哼道:“娘也太好性兒了,您都多大歲數了,還要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鄭明蘊聞言哽住。
這些日子她做什麽錯什麽,在這個家裡,可不只有伏低做小的份兒?
如今又被奪了掌家權,加之薑冼木也從不維護她,她便更沒話語權了。
日子已經夠難過的了,眼下竟還被女兒大咧咧的點破,鄭明蘊臉上就有些掛不住,嘴角蠕蠕著說不出話來。
薑婉瑜說完才想到如今當家做主的是老夫人。
心有懊惱的睃了眼鄭明蘊陰沉的神色,她又道:“娘不必怕她,有女兒在呢,她敢過分,我和世子第一個不答應!”
鄭明蘊心裡暖烘烘的,險些落淚。
薑婉瑜看鄭明蘊這般,心裡也是酸澀,抱著她的胳膊道:“母親別煩愁,路還長著呢,以後有的是機會翻身。”
鄭明蘊欣慰的笑了笑,在她胳膊上撫了撫,感慨道:“我的婉瑜如今真是長大了。”說著又摸了摸薑婉瑜的衣服,道:“你這是什麽料子,這麽光滑?”
薑婉瑜笑的有些得意,扯著袖子給她看:“這是江南送上京的新貨,輕薄又透氣,夏天穿最是舒服。”
鄭明蘊的手指撚著衣服,點頭道:“果真是極輕薄的。”說著又問她:“怕是不便宜吧?”
薑婉瑜道:“這料子有市無價,京城的存貨極少,世子看我喜歡,便想方設法的把京中有的都給我買了回來。足有十幾匹不同顏色花樣。”
“母親若喜歡,我回去便讓人送來幾匹。”
鄭明蘊開心不已,越發的覺得把女兒嫁去伯府是件長臉的事情。
說笑著過了二門,薑婉瑜想到今日喊薑零染的來意,暢快又不乏鄙夷的道:“那幾個鄉下來的人呢?”
提起這個,鄭明蘊也笑了起來:“在客院住著呢。開席才叫他們來,免得沒見過世面的亂走亂闖,衝撞了你和世子。”
薑婉瑜聽了這話便能想象這些人都多麽的不堪入目。
再想到這其中有一個人會成為薑零染以後的夫君,她就更開心了。
“要我說哪裡用這麽麻煩,隨便選一個定下就是了。”
鄭明蘊何嘗不想?
想到什麽,笑意微斂,沉聲道:“如今的四姑娘早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搓扁揉圓的了。”
“再說,你祖母看重他們兄妹,願意抬舉著。”
薑婉瑜記起了春日宴那日被薑零染打臉的事情,眼底閃現陰冷。
再想起老夫人,臉上頓時浮起了幾分的蔑色,
冷諷道:“祖母向來看重有出息的子孫,以前是二叔,現在是薑霽他們兄妹。”鄭明蘊聽著這話覺得心堵,沒說話。
薑婉瑜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又戳了鄭明蘊的痛處,抿了抿唇道:“既然不聽話,那就悄悄的下點藥,把兩個人關在屋子裡,不什麽都成了?”
賤人自然隻配用下賤的方法。
鄭明蘊聞言笑了起來:“不愧是我的女兒,連想法都和我如出一轍。”
薑婉瑜來了興致,低聲道:“擇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日?”
鄭明蘊搖頭,道:“眼下你祖母和你父親急於同他們兄妹修複關系,這種事情想想就行了,若是做出來,薑霽那狼崽子,指不定要把屋頂給掀了。”
薑婉瑜想起薑霽鞭打孟致沛的事情,後脊背一涼。
深覺掀房頂的事兒根本不在薑霽的話下,便壓下了這個心思。
心不甘,情不願,厭惡並帶著惡心的到了府門口。
薑零染看著府門上高懸的匾額,想起數月之前,她曾被逼離開的事情,一時笑意清涼。
轉眼看到走出來的母女二人,再看二人一副吃了黃連的神色,薑零染臉上的笑瞬息便真誠了起來。
牽著薑顏樂上前,微微頷首,淡聲道:“勞煩大伯母和三姐姐親自相迎了。”
說著捏了捏薑顏樂的小肉手:“小七,叫人。”
薑顏樂還是頭一次來大房,這大房裡的人自也是頭一次見。
看著面前站著的二人,一個威厲,一個冷淡,她有些怯怕的靠近了薑零染。
薑零染伸手攬住她,聲音又輕柔了些:“小七,叫人。”
薑顏樂抬頭看著薑零染,在她眼睛裡看到溫和和鼓勵,心中的怯怕減少了些。
又看向二人,抿了抿唇,低聲道:“顏樂見過大伯母,三姐姐。”
二人看著這小丫頭,眉頭都擰了起來。
薑婉瑜不悅斥道:“這樣的場合,你帶她來幹什麽?也不嫌丟人!”
薑零染臉上的笑頓時沉了下來。
冷冷的掃了眼薑婉瑜,目光一轉落在鄭明蘊身上,似笑非笑道:“我帶顏樂來,有什麽問題嗎?大伯母。”
鄭明蘊在薑零染的笑意中感受到,若她說有問題,薑零染會立刻離開。
笑意僵硬一息又恢復正常,溫聲道:“既是你帶來的,那自然是沒問題的。”
待會兒老夫人看到薑顏樂,被罵的只會是薑零染,她可是樂的看戲的。
“走吧,老夫人已經在等了。”鄭明蘊側了側身,請著人進府。
薑零染牽著薑顏樂進了府。
看著府中的一花一木,一簷一瓦,她心頭浮現四個字:物是人非。
“她”與她,隔著一個血腥的前世。
所以,想要暗算她的魑魅魍魎,她不會手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