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竹出了屋子,四下看了看,空無一人,正疑惑著,余光看一道黑影從屋簷上一躍而下。
不是燕柒又是誰。
廂竹還記得那個被薑零染一個“滾”字給氣走的背影,再看眼前的人便有些無語:“柒公子,您又來了。”倒是不記仇。
聽著這個“又”字,燕柒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些不自在。
他原本是不來的!
可安祿伯府的事情都傳揚的人盡皆知了,薑零染怎麽也該猜到是他做的了吧?
難道她不用為上次誤解他品格的事情道歉?
焦心焦肺的等了兩日,別說人了,連個口信都沒有。
他就有點耐不住性子了...。
不過,這找上門來要道歉的行為也確實稚拙了些,但他哪能讓人看出他的窘迫啊,揚了揚下巴,道:“你家姑娘呢?我找她有事要談。”
底氣不足的他刻意加重了語氣,想要顯得理直氣壯些,但看廂竹的神色,顯然是沒成功,他更覺尷尬了。
翻進來幾次,哪次不是說有事情要談?廂竹忍下翻白眼的衝動,恭謹道:“公子見諒,我家姑娘睡了。”
燕柒道:“說謊可不是好習慣。剛剛大夫還診脈呢,哪裡會睡得這麽快?你快去請,我去偏廳等她。”說著抬腳就要走。
廂竹沒想到他這麽自來熟,急忙叫住了他:“我家姑娘真的歇下了,公子若有事,就等明日吧。”
燕柒站住了腳,扭頭看她道:“她是不是身上不爽利?大夫診出什麽結果了嗎?”
薑零染就算不喜歡他,也不敢不見他。
更不用說,他現在是“有功”之人,她更沒有理由不見了。
這麽躲著,有些蹊蹺。
廂竹不知道燕柒怎麽想的。
姑娘家的病症如何能對一個陌生男子吐露?
偏他問的坦蕩,好似他本就該知道一般。
廂竹心中無奈腹誹,搖頭道:“沒,我家姑娘好著呢,公子多慮了。”
燕柒眯眼瞧定她,上下齒一磨,薄唇輕啟,語調低沉清涼道:“說!她到底怎麽了!”
隨著話音落下,廂竹覺得有一股子壓榨著她脊梁骨的氣勢籠罩下來。
那雙和煦的眸子一息之間變得冷冽。
廂竹心下震顫,幾乎有一種被“逼供”的錯覺。
可吃了上次被套話的虧,她已經不敢再相信燕柒了。
誰能保證這生氣的模樣不是裝出來的?
吞咽了口水,壓下惶懼道:“我家姑娘確實睡著了。公子...哎,公子您不能進去!”話沒說完,就看燕柒調頭就往屋子走,廂竹嚇得變了臉色,不敢大聲宣揚,邁著大步子就追了上去。
燕柒一進屋子就聞到了濃重的藥味,他皺眉輕喚道:“薑四?”
無人應。
他左右看了眼,約莫出內室的方向,走了過去,一眼就瞧見了床榻上面色青白的人,心下一緊,兩步上前,伸手探在了她鼻翼下。
還有呼吸。
燕柒大松了口氣。
廂竹追了進來,一把推開燕柒,警惕斥道:“柒公子要做什麽!”
“大夫怎麽說?什麽病?”燕柒越過廂竹的肩膀看著錦被下那一小團,揪心的厲害,這才幾日,怎麽就病成這樣了。
若他再遲幾日來,看到的豈不是她的棺槨了?燕柒不敢想。
廂竹剛要再下逐客令,就看他眼珠一轉,釘在了自己身上,那周身散發出的威壓更濃重了。
“你若是想要你家姑娘死,那就繼續守口如瓶!”
廂竹說不出話了。
燕柒度著廂竹的神色又道:“疾症是何?告訴我,我現在就回城請大夫。”
廂竹心中猜疑,但看著燕柒的神色,除了焦灼與緊張,再無其他,她不由得信了幾分。
可這件事情關乎薑零染的清白與聲譽,真的能對燕柒說嗎?
燕柒看廂竹還在糾結,氣的咬牙:“人命關天!你家姑娘都快死了,還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廂竹被他的話嚇住了。
看了看床榻上的人,惶恐道:“柒公子真的能幫我家姑娘找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嗎?”
燕柒點頭:“到底是什麽病!”
廂竹搖頭,艱難道:“不是病,是中了毒。”
“毒?!”燕柒驚的瞪大了眼,再看一眼薑零染的臉色,一顆心墜入了深淵。
音調緊繃道:“她怎麽可能會中毒呢?中了什麽毒?誰下的毒?”腦海中浮現孟致沛與薑家大房幾人。
廂竹道:“那日安祿伯世子...他騙姑娘說有我家公子的消息,姑娘見了他,而後他給了我家姑娘一封信。就是拿了那信,姑娘才中的毒。”
“可孫大夫查不出是什麽毒。”
燕柒覺得手心生疼,低頭一看,原來是拳頭攥的太緊,指甲扎破了皮肉。
看著掌心一點紅,他喘了幾口氣,道:“你好好照顧她,我去取解藥!”
翻出院牆,立刻上了馬,甩鞭就走。
百香“噯噯”的叫著追了上去:“出什麽事情了公子?”臉色怎麽難看成這樣?
燕柒一路狂奔到大理寺。
因從未與大理寺的人打過交道,剛到門口就被攔下了!
他平緩著胸口梗的作痛的那一口氣,道:“找許如意來見我!”
衙役一聽這人竟敢直呼寺卿的名諱,皺眉就要訓斥,卻看這男子身後的小廝道:“這是柒公子,還不快去通傳!”
衙役聽著這個名頭,心下一跳,轉眼再看燕柒籠了冰霜的臉,惶恐更甚了。
磕磕絆絆的點頭:“卑職...卑職不知是柒公子,這就去通傳。”說完撒丫子跑著去找許如意了。
許如意來的很快,歉疚又惶恐的告罪。
燕柒沒空聽他絮叨,直接問道:“單志遠關哪了?”
許如意這一路來都在猜想燕柒突然造訪的原因,聽著這話,愣住了。
他怎麽也沒想到燕柒是來找單志遠的!
難道他們二人之間還有私怨沒了結?可人都關進大牢了,還有什麽可計較的?
燕柒看他怔忡,沉聲道:“問你關哪了!”
許如意回神,忙道:“在...在牢裡,還沒審完,關著呢。”
燕柒揪著許如意道:“帶我去見他!”
許如意被拽的倉倉踉踉,卻也不敢言語,只是努力的邁大了步子跟上他的腳步。
到了牢房門口,燕柒看著蜷縮在稻草堆裡的人,冷笑道:“他倒是好眠。”
許如意命獄卒開門,聽到這話笑了笑:“是個心大的,昨兒還鬧著要吃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