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外候著的廂竹等人聽到這大響動頓時緊張起來,急道:“姑娘?”
薑零染道:“無事!”
耳朵嗡嗡作響,臉頰火辣辣的麻痛,孟致沛捂著臉,勃然大怒:“薑零染,你敢打我!”
薑零染覺得他蠢的沒邊,隻願意沉浸在自己營造出的天地中。
那片天地裡,她依舊是溫順於她,愛慕於他的!
心中冷笑,面上一片森然:“再敢到我面前散發你的惡心,我殺了你!”
孟致沛真的在她眼底看到了殺意!
心下悚然,連退數步。
折扇在手中轉了一圈又一圈,燕柒看著,目光變得悠長深邃。
聽到腳步聲,他收了折扇,抬起頭來。
看著房門口的人,輕輕笑了笑:“四姑娘忙完了?”
薑零染莫名的覺得冷。
攏了攏鬥篷,邁步進了茶房,屈膝恭聲道:“怠慢了。”
燕柒笑意不改,指著一旁咕嘟咕嘟作響的水壺:“茶水燒開了,可以沏茶了。”
薑零染去衝茶,看著十幾個茶葉罐,她扭頭,想問他喝什麽茶。
卻看他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她有些茫然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走了過來?
燕柒也看著她,目光幽深,腳下又進了一步。
薑零染垂在身側的手驟然收緊!
雙腳下意識的後退。
可本就靠著桌子,又哪裡能有後退的余地。
抵著桌子,她壓下微起的慌亂無措,大著膽子抬頭看他。
茶房裡唯一的一盞燈台在茶桌上放著,不甚明亮的四周被他傾長的身軀一遮,她整個都攏在了黑影裡。
他背著光,昏暗中,那一雙亮入琉璃的眸子像是籠了層深淵濃霧般,她有些看不清他眼底是漠然,還是堅冷。
燕柒卻清楚的看到她的每一寸神情。
疑惑,慌張,甚至還帶著些令人可笑的恭謹,卻唯獨沒有防備驚懼!
她不怕他!
心中的一根弦被輕輕的扯動,他微微前傾,雙手撐在了她身側。
薑零染終於看清了他的神色。
是疏冷。
令人望而卻步的疏冷。
兩人之間尚有拳掌距離,可繁複的衣擺裙裾卻熱鬧的擠在了一起。
一黑一白,涇渭分明,卻又莫名的貼合。
薑零染隱約聞到了他身上的墨香,空白的腦子驀然紛亂起來。
她根本沒有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情,更沒想過如何應對。
張了張嘴,剛要說些什麽,就看他手臂一動,從她身後拿了一個白瓷描梅的茶葉罐,道:“我喝這個。”
茶葉罐往她懷裡一搡,轉身坐回了椅子裡。
薑零染抱著茶葉罐,怔怔的想,他這是在戲弄她嗎?!
燕柒看她不動,笑了笑:“勞駕侯夫人幫我沏茶,是否讓你心中不喜了?”
薑零染眉心微蹙。
她覺得今日的燕柒有些怪。
可轉念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她都不了解燕柒,怎麽能說他行為古怪呢?
燕柒歎了口氣,站起了身:“還是我來吧。”
薑零染搖頭道:“不用。”
茶沏好,薑零染雙手奉給他。
燕柒接過,慢吞吞的喝著。
薑零染恭敬的福了一禮,道:“多謝柒公子幫我。”
燕柒喝著茶,沒抬頭,淡淡道:“各取所需罷了,不必謝。”
薑零染不解。
燕柒又道:“你若死在這莊子上豈不晦氣?我還怎麽用!”
薑零染聽著他冰冷又暗諷的語氣,覺得更冷了。
恍然的“哦”了聲,又道:“還是要謝謝公子的。”
他不止幫她取了解藥。
燕柒擱下茶盞,眸光斂靜的看著她道:“謝我?拿什麽謝我?”
薑零染一怔。
是啊,她有什麽謝禮是燕柒能看上眼的。
唯一的不過是這被她佔著的莊子。
燕柒盯著她蒼白的臉,微微笑道:“商人取利,真心謝我的話,就盡早搬走吧。”
薑零染垂下了眼,嘴角微微勾勒,霜白的臉上沾染了些溫順柔和之色:“自然。”
“我明日便讓人去京中找合適的宅院,待兄長回來,我們即刻搬走。”
燕柒滿意點頭:“如此最好。”
說著起身要走,臨到門檻又停住了腳,站了片刻,扭頭看她道:“你家那個門房...。”
薑零染謹記著他的那句“商人取利”,聽他說起文叔,立刻道:“我知道文叔受了傷,一應的醫藥吃住費用,我會派人給公子送去的。”
燕柒余下的話被她堵在嗓子眼裡。
盯著她低垂的腦袋,他心中止不住的悶氣。
“如此最好!”冷聲撂下四字,甩袖而去。
黑衣很快淹沒在黑夜中,薑零染默然收回視線,轉身看著他喝了半盞的玫瑰花茶,以及那一把折扇。
廂竹來回話,道:“他的馬車一直在莊子門口停著。”
薑零染把折扇收入袖中,道:“隨他去,他不敢再闖進來了。 ”
廂竹倒不是擔心孟致沛會闖進來:“他若在莊子外守一夜,旁人看著怕是會覺得他情深不移,到時候勸和您回府的聲音可要多起來了。”
薑零染的手指下意識的摩挲袖中之物,摸到不同於匕首的紋路,她皺了皺眉,恍然道:“怎麽忘了給他要匕首了。”
廂竹沒聽清,疑惑道:“姑娘說什麽?”
薑零染搖頭:“沒什麽。”
主仆二人一路回了院子,青玉端著藥給薑零染,道:“孫大夫說姑娘調養的不錯,但若是要出門的話,還是再等兩日吧。”
薑浮杭和孟月姑的靈位都在薑家祠堂裡供著,薑零染想父母了,可眼下不能回薑家,她便想去墳前拜一拜。
薑零染捧著空藥碗坐了會兒,問廂竹道:“你上次說燕柒在寶山的工事停了,是嗎?”
廂竹看薑零染神不附體的,皺了皺眉,點頭道:“停了已有幾日了。”
難怪他生氣。薑零染道:“明日讓大虎去城裡轉轉,看哪裡有好一些的空置宅院。”
廂竹奇道:“不是說等公子回來再買嗎?”
“先選好吧。”薑零染道:“哥哥總是聽我的,我選中的,他不會有意見的。”
廂竹看了眼青玉,青玉點頭道:“奴婢待會去告訴表哥。”
孟致沛倒不是不想走,而是城門早已關閉,他回去也進了不城門。
這寶山下他又沒置宅院,也只有馬車上歇一歇了。
而這荒郊野外,不知哪裡就潛藏著危險,當然是待在莊子門口更安全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