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聞聲折了回來,看著砸的不成樣子的大門,發愁道:“廂竹姑娘,這大門可怎麽辦呐。”
“立刻找人來修!”廂竹唯恐孟致沛去而複返,叮囑道:“大門沒修好之前,嚴守此處,不能放任何一個閑雜人等進莊子。”
幾人經了孟致沛的事情,不敢放松,凜然點頭應是。
廂竹看他們個個帶傷,卻也沒怨言,只是擔心大門,心下感動。
薑零染如今這般境遇,他們能不離不棄,實屬難得。
“你們今日做的很好,姑娘定會厚賞。”
眾人臉上略顯羞赧,諾諾道:“是我們把守不利才讓平肅侯闖了進來。姑娘不罰已是寬容,不敢求賞。”
廂竹搖頭失笑。
如此忠心耿直,難怪文叔會重用。
“我去找孫大夫來給你們治傷。”
京城之中的看客對平肅侯府的消息已經到了日常三問的地步。
孟致沛去薑家道歉,再到莊子接人,這麽重要的消息自然是沒瞞過他們。
靠近東城門的茶樓裡座無虛席。
他們一早目送著孟致沛的馬車出了城,再翹首以盼的等到了馬車回來。
當看到滿身是傷的隨行小廝後,所有人都震驚了。
這是在莊子上挨了打?
茶樓裡靜了一息,爆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大笑。
“果然有骨氣,不愧是將軍府出來的姑娘!”
“總算是舒緩了心頭這口堵了小半月的鬱氣!”
礙於孟致沛的身份,他們不敢攔車一探究竟,可隔靴搔癢終是不過癮,忙使著小廝去平肅侯府打聽具體的消息。
自從平肅侯府出事以後,門房上當值的小廝算是狠狠的賺了一筆外快。
原本他們也是不敢把消息賣出去的,可...可這銀子一而再的送上門,他們的定力便支撐不住了。
欺上瞞下的發起了小財。
摸著鼓起的荷包,暗想,就算事情敗露,狠挨一頓板子也值了!
這不,孟致沛的馬車一進了府,門房這裡便絡繹不絕起來。
王路冷眼看著這一幕,又看了眼高懸的匾額,笑了笑,轉身走了。
消息一個接一個的賣出去。
一傳十十傳百的在京中散開。
眾人聽完不免痛心薑零染的遭遇。
“...為了個妓子把府裡攪得天翻地覆不算,竟還敢把主意打到她姊妹身上,真真是衣冠禽獸!”
“也難怪薑四姑娘要動手打人,換個旁人怕是砍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這薑家也是夠奴顏婢膝的了,為了這麽一個混帳貨色,竟不惜再賠上一個庶女。”
“什麽薑家?那是薑家大房!當年兩房可是分了家的,大房不能代表整個薑家。”
“是啊,當年二房何等高風亮節!反觀大房,著實令人不齒!”
茶樓掌櫃聽著熱鬧,收著茶錢,一時臉上笑意不斷,心裡盼著孟致沛能多去莊子幾趟。
燕柒在得知孟致沛去莊子接人後,沉默著好一會兒沒言語。
直看完了一整本的帳冊,才吩咐百香去打聽結果。
消息倒是好打聽,隨手揪一個路人都能問清楚。但百香知道燕柒在意薑零染的事情,故而不敢含糊應對差事。
使了銀錢去平肅侯府打聽了最真實的消息,這才回來。
府門口正好同一個小太監走了個對臉。
百香認出這人是皇上近侍孫得勝公公的小徒弟,
小福子。 小福子同他師傅一樣,白白胖胖,不笑時看著有福氣,笑起來看著又多加了幾分喜氣,故而很得宮中貴人喜歡。
可這會兒小福子卻是神色緊繃,眉眼焦灼。
百香心裡咯噔了一下,難道是為了安祿伯世子的事情而來?
心有忐忑的與小福子見了禮,笑問:“什麽風兒把福公公吹來了?”
小福子抹了把腦門上的汗,也顧不上還禮,拉著百香的手就往府裡走,一邊走一邊問:“柒公子可在府裡?皇上急召他進宮。”
“安祿伯這會兒正在勤政殿哭呢!”
...
百香同小福子並肩跟行在馬車旁。
車廂裡燕柒輕咳了一聲。
百香立刻上前,走到了窗戶下,低聲道:“公子,您叫我。”
燕柒的眼睛沒離開帳冊,問道:“打聽到什麽消息了?”
百香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想著薑零染的事情呢!
抱怨歸抱怨,但還是如實將打聽到的消息說給了燕柒聽。
耀目的日光照在紫金綃紗簾布上,投映出數個不規則的光點,落在案幾上。
車馬顛簸,光點也隨之晃動,忙碌的像是一隻只花間飛舞的蝴蝶。
燕柒看著,忽的想起了她冷眉冰眼的捏著匕首威脅他的樣子。
面上再凶,卻也沒傷他半分。
一時心頭的沉鬱一掃而空。
百香瞥了眼身後的小福子,擔憂的問著車廂裡的人:“公子,是不是派人請信王殿下進宮一趟!”
若是皇上發怒,信王在一側,也好為燕柒說個情啊。
車廂裡的人沒說話,百香知道,這是不同意的意思。
一時神色更憂愁了。
馬車到了宮門口。
燕柒捏著片歲寒三友的竹製書簽夾在了沒看完的帳冊裡,下了馬車就看到百香忐忑的神情。
他笑了笑,音調悠揚道:“見你家公子在誰手裡吃過虧?真是白擔心。”說著抬步往宮門走去。
小福子忙跟上。
他聽到了燕柒的話,心下微松。
只要燕柒不吃虧,皇上就不會發怒,他們做差事的也輕松。
百香卻做不到燕柒這般輕松。
以前小打小鬧,有皇上護著,朝臣就是有異議也不會為著點小事兒駁皇上的意思。
可眼下他打的可是伯爵世子。
京城的局勢向來是牽一發動全身,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絕不小。
而安祿伯這麽快就找進了宮裡,可見是不打算大事化小的。
私怨一旦鬧進了勤政殿,那便不單單只是私怨了…。
勤政殿裡,皇上單手支頤,閉目養神。
殿中站著的安祿伯小聲兒的抽噎著,近五旬的老臉上,淚痕交錯。
時不時的趁著抹淚的間隙,偷偷睃一眼上位之人。
總管太監孫得勝低眉束手的侍立在一側。白淨無須的面上一派平和,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究竟有多忐忑。
安祿伯的一番哭訴明顯惹惱了皇上。
可安祿伯不知是沒意識到還是在故意的忽視,皇上勸了幾句仍是沒能讓他收起眼淚。
自家孩子揍了別家孩子,別家孩子的爹來找說法,這種事情皇上不好直接趕人走,卻也不願搭理他,閉目養神,晾著他。
孫得勝派了徒弟去請燕柒,順便把安祿伯控訴的事情轉達,讓他有足夠時間想出應對之法。
焦灼等了小半個時辰,孫得勝看到殿外守著的小太監探頭朝他遞了個眼神,心下便知是燕柒到了。
恭聲提醒道:“皇上,柒公子到了。”
皇上睜開眼,正好看到一抹高挑筆挺如青竹的身姿逆著光走進殿來。
他緊皺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臉上隱隱浮現出溫和的慈愛之色。
心情剛有好轉,就聽到安祿伯驟然發出了被狼咬了似的淒慘哭嚎:“皇上啊,求您給微臣做主啊!”
...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燕柒沒理會安祿伯的哭嚎,目不斜視的走至殿中,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皇上虛抬著手道:“起來吧。”
燕柒謝恩起身。
皇上看了眼抽噎不停的安祿伯,問燕柒道:“知道我為什麽找你來嗎?”
燕柒一點頭:“知道。”
皇上看他一眼,他倒是實誠!
“那你說說吧!”
任安祿伯說破了天,眼淚淹了勤政殿,他也絕不相信燕柒是個無緣無故就對人施以暴行的惡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