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裡靜了好一會兒,薑冼木才神魂歸殼,驚恐道:“人呢?死沒死!”
小廝搖頭:“倒是沒死!”
說著又道:“不過咱家公子那身手您也是知道的,帶倒鉤的鞭子抽了十幾下,聽說平肅侯渾身上下沒好肉。”
薑冼木聽得一顆心都沉入了深淵。
臉色蠟白,低喃道:“完了,完了,徹底的完了...。”
他的高升,鈺兒的差事,砸下的那麽多的疏通銀子,全都打了水漂了!
老夫人膽顫心驚,捂著心口道:“二哥兒呢?是被擒住了,還是跑了?”
小廝道:“二公子沒跑,也沒被擒住,聽說是自己大搖大擺離開的,奔寶山去了。”
“老侯夫人派人去京兆衙門報了官,小的去的時候,衙門的人還沒走。”
“聽說老侯夫人正和那京兆府的夏大人討論明日進宮之事。”
報了官不說,竟還打算告禦狀!
這是要薑霽的命啊!
老夫人心口一窒,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鄭明蘊看這會子老虔婆絲毫不擔憂大房的死活,只顧念著薑霽的安危,氣的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冷道:“這個時候你們還想著顧念親情嗎?”
二人疑惑不解。
“毆打侯爺那可是大罪,要坐牢的!”鄭明蘊臉上的厭惡毫不掩飾,惡聲道:“我早就說她是喪門星,你們還不信,現在你們可信了我了?”
說著眼睛裡閃過一絲狠厲決絕:“為避免被他們連累,也為了保存薑家,咱們現在必須與他們劃清界限,恩斷義絕!”
同薑零染一樣,薑霽也是腐肉,剜了也不可惜!
老夫人渾身一顫。
薑冼木卻聽得渾身發熱。
是啊,只要分了家,那二人怎麽作死,都牽連不到他們了!
屆時風波平息,把五姑娘送過去,依舊是親親熱熱的姻親。
甚至還近了許多。
畢竟孟致沛要隨著五姑娘,叫自己一聲父親了!
老夫人對上薑冼木期許的目光,目光沉了沉。
鄭明蘊看老夫人不表態,有些陰陽怪氣的警告道:“二房已經沒了,如今是大方擔著薑家的榮辱,母親不能意氣用事,也要為家裡的這幾個孩子考慮考慮啊。”
老夫人皺眉,憂忡道:“可這個時候若提出分家,是不是太過涼薄了?怕是要落人話柄!”
鄭明蘊可不認為老夫人是擔心聲名,倒覺得她是在為那兄妹二人做爭取。
心中冷然,老夫人不舍薑霽無非是心懷期望,期望著薑霽有朝一日能像薑浮杭一樣,掙下了不得的軍功。
真是想瞎了心了。
那陽南關的將軍正值壯年,而近幾年邊關也風平浪靜,薑霽一個副將,無人脈,無機遇,想要出頭,簡直難如登天!
也就這老虔婆做著將軍夢,把一個廢物捧在心裡當個寶。
冷道:“生死存亡面前,誰還管的了議論不議論?”
“再說,家裡幾個孩子都是有出息的,等到他們功成名就,還愁名聲回不來嗎?”
兩利相權取其重!老夫人終被說動,點了頭。
薑冼木當即去準備分家事宜了。
這邊平肅侯府裡,薑霽離開後過了兩刻鍾,京兆府的人才趕到。
夏惲極看不上平肅侯府,聽說是他們府上報官,本打算隨意支呼幾個衙差來瞧看情況,卻聽說是薑霽殺回來了。
那必然是有大熱鬧看的!
夏惲立刻改了主意,
緊趕慢趕的到了侯府,薑霽卻已離去,他大覺無趣。 可就算極不願管孟致沛的事情,奈何職責所在。
再者來都來了,若掉頭就走,終是不妥。
問了情況,一路往上房去。
遠遠的就聽到鬼哭狼嚎的哭聲,夏惲心中咯噔一下,暗道,難道薑霽把人打死了?
緊走幾步進了上房,一眼瞧見廳中的情景,夏惲著實嚇了一跳。
只見老侯夫人伸著兩條腿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抱著血泊中的孟致沛嚎啕。
夏惲忖度著上前,幾次張口欲言,都被老侯夫人一腔高過一腔的哭聲給堵了回來。
又看孟致沛被緊緊的捂在老侯夫人的懷裡,夏惲怕沒打死反倒捂死了,忙示意跟來的衙役把孟致沛解救出來。
一個衙役上前探了探鼻息,扭頭對夏惲點了點頭。
夏惲松了口氣。
沒死就成!
這若是在他的管轄范圍內死了個侯爺,那他這年度考核上怕是要多紅叉。
可看著這渾身浴血的模樣,夏惲不能安心,示意衙役再看傷勢。
衙役會意,揭開已成爛成布條的華服,查看一番後退到夏惲身旁,低聲稟道:“這傷,足以讓人嘗到剝皮的痛苦,卻又不至於傷了筋骨,危急性命。是個練家子所為。”
夏惲哼笑一聲,薑霽那是正經的行伍出身,又在軍營裡歷練了三年,動起手來自然有分寸。
又過了小半刻鍾,祁禦醫趕到。
老侯夫人提著心等著祁禦醫的診斷。
祁禦醫將孟致沛身上十二處鞭傷全都看了一遍,最重的在右腿上。
“侯爺年輕,養個十天半月就能行走了。”
老侯夫人憂心了這半日,眼下聽了這話,心神松懈的同時又是忍不住悲傷的抽泣起來。
瞿蓮和宋媽媽忙勸解。
老侯夫人慢慢的止了淚,問夏惲:“夏大人,行凶者可抓到了!”
夏惲揖了揖手,道:“傷了侯爺的人是薑小將軍,老侯夫人確定要讓在下去抓人嗎?”
老侯夫人眉眼挑剔的瞥了眼夏惲,冷斥道:“不抓人,我請你們來幹嘛?”
話不怎麽客氣!
但夏惲早就了解了這一家子的德行,聞言也不做惱。
只是這案子卻讓他頭疼起來。
兩方都不是省事兒的,一個不好連他自己都要栽進去!
想了想,夏惲又開始發揮他的大才,和事佬!
“若論起來,原是侯爺先打的侯夫人小產,薑小將軍這才為妹妹出氣的。算起來是家事。真要鬧到了衙門公堂,誰也落不著好。”
“笑話!”老侯夫人勃然大怒:“薑零染小產那是她自己沒坐穩胎,怎能怨沛兒?”
“今日這莽夫是打定了主意要殺人的,行為惡劣陰毒,死不足惜!”
夏惲暗暗皺眉。
這婆子不管別人死活,但對孟致沛的一根頭髮絲都看的極重。
他若再勸下去,指不定她要誤會他和薑霽是一夥的。
話頭一轉,開始往別處勸。
這次成效不錯,老侯夫人決定明日一早進宮。
管他禍水往哪流,不流進京兆府就行!夏惲施施然的回了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