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怎麽也沒想到燕柒會光顧。
壓下驚詫,忙笑臉相迎將一眾公子哥請了進來,告罪道:“貴客臨門,有失遠迎了。柒公子莫怪。”
面上熱情,心裡卻犯起了嘀咕,想當初燕柒為了不讓雲癡掛牌接客,豪擲千金的買下了萬花樓,現在的他可是正經八百的萬花樓大掌櫃。
秉著同行不串門的原則,打那以後燕柒再未踏足萬花樓之外的任何一家花樓,十分的守規矩。
且他與雲癡頗有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意思,面對嬌豔舞姬相邀,嫵媚紅牌留宿,他一律拒絕,從不含糊。
他有錢有權又護犢,當初京城選舉花魁時,他壓下各花樓推舉出來的紅牌,力捧著相形失色的雲癡穩居花魁寶座。
這麽深情不移的燕柒今日怎麽想起光顧她這倚香閣了?莫非是膩了雲癡,想要尋些野味兒又怕在萬花樓裡太過打眼兒,故而來了她這倚香閣?!
燕柒不知翠娘心中所想。
折扇在手指間轉了個圈,扇尾垂著的一穗紅纓晃晃悠悠久不停。
他目光在熙攘的大廳一掃而過,微微側首道:“生意這般紅火,可還有空閑的房間供我們哥幾個小坐?”
這京城裡哪家花樓的生意能好的過萬花樓?翠娘不知燕柒這話是誇還是損。又聽他要房間,殷切笑道:“您來了,沒有也是要有的!”
他可不單單只是萬花樓的大掌櫃!
翠娘私心裡不想在這個同行對頭面前露了拙,吩咐白菜把樓裡最明亮舒適的房間騰了出來,又從窖裡搬了最好的佳釀供他們品嘗。
燕柒輕晃酒盞,嗅了口暈騰出來的酒香,笑問翠娘:“可有漂亮的姑娘?”
翠娘心道:這群人難道真是來玩兒的?!
若真是,那可就是財神爺照拂了!
喜不跌的點頭道:“有,有。”說著忙念了幾個與雲癡樣貌性情大不相同的紅牌姑娘的名字,問燕柒道:“柒公子聽著那個比較順耳?我這就帶來讓您瞧。”
這一串兒人名裡沒有燕柒想要聽的名字。
他也懶得打啞謎,直接問道:“鄭清儀可掛著牌?帶她上來讓我們瞧瞧。”
翠娘這才明白燕柒到訪的原因。
暗罵自己愚鈍。
這一群公子哥整日沒事做,最是喜歡尋些熱鬧看,破天荒的來了她這裡,必然也是奔著這一點的,可她卻不能提前意會。
壓下心中的懊惱,道:“您稍等,我這就去把人帶來。”
不多時,翠娘去而複返,身後跟著一位著輕粉紗衣的姑娘。
單說樣貌的話,不算出眾,別說紅牌,就連一般的妓子都不及。
要說優點,勝在窈窕的身段與潤白的肌膚了。
可這兩點,在花樓裡是最基本的了!
鄭清儀聽翠娘說一眾權貴世家公子哥要見她,心中激動澎湃,也顧不得坐了大半日腰酸背疼的辛苦,忙跟著翠娘上了樓,含蓄邁過門檻,嬌怯怯抬眼一看,粉腮霎時羞紅。
雖然她一個都不認識,但他們渾身上下透出的雍容貴氣足以令人心馳神往。
燕柒的折扇在另一隻手掌心裡緩慢的敲,目光涼淺的在她身上過了一遍,頓覺索然無味。
王荃定睛一看,指著叫道:“這不就是廳裡坐著的那位嗎?”
翠娘笑著附和:“公子好眼力。”
王荃撇嘴,大失所望。
還以為多麽天人之姿呢。
早知是她,他連樓都不上的!
燕柒看另幾位也是失望大過於驚喜。
拂衣起身道:“人也看了,酒也喝了。那就走吧。”說著示意百香給銀子。 一時房間中走了個乾淨。
翠娘和鄭清儀面面相覷,皆是一頭霧水。
鄭清儀回神就惱了:“這叫什麽事兒?耍我玩呢?”
翠娘橫她一眼:“姑娘當自己是天仙呢?那麽多公子哥沒事耍你玩?快別往臉上貼金了,下去坐著去!”說完抬腳追了出去。
鄭清儀撕著帕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哼,權貴又怎樣?還能貴重的過平肅侯不成!
燕柒折扇一展,搖著風趕走鼻翼間的濁氣,走著忽的想起什麽,目光在三樓巡睃一圈兒,一時眼底忽明忽暗。
翠娘追了上來,陪著笑道:“柒公子怎麽這就要走?容我再給您喊幾個可人兒的姑娘彈彈小曲兒吧。”
燕柒笑著答道:“這提議不錯,聽的人心癢。”
翠娘剛以為勸住了他,就看他指了指王荃,遺憾道:“怎奈他家裡管得嚴,不讓逛花樓,我們也不好丟下他一人享樂。”
王荃一看燕柒的手指頭指向他,腳下倉踉著差點踩空。
又拿他做說辭!!
十會有八回都是這句話,他也不顯膩!
白了眼他舞扇搖風的模樣,暗哼道:“這麽冷的天兒賣弄風騷,也不怕凍成面癱。”
木捷中正好走在王荃身邊, 聽到這話,忍俊不禁。
翠娘怎會聽不出燕柒這話是托詞,可她沒膽子戳穿,笑著點頭,又邀著得空來玩兒。
燕柒滿口應下。
一行人剛要出門,迎面十幾個青衣小廝急頭急腦的闖了進來。
百香眼疾手快,展臂擋在了燕柒身前。
為首的青衣小廝叉腰站在門檻內,倨傲的抬著下巴,聲音不善的喊著:“鴇母呢!給我出來!”
翠娘自經了上次的事情便有些受驚,最見不得有人怎怎呼呼,聽見這一嗓子,竟下意識的往燕柒身邊縮了縮。
白菜忙上前,不著痕跡的打量了眾人一眼。
統一著裝,鞋底兒沾泥,舉止粗糙,帶著點狗仗人勢的猖狂...白菜心中有了計較,揖了揖手,客氣發問:“我叫白菜,是這倚香閣的管事。不知各位是那個府上的兄弟?今來有何貴乾!”
王路瞥了眼白菜,哼了哼,字正腔圓喊道:“我們是平肅侯府的!”說著將落在白菜身上的眼睛轉開,一副不屑與之交談的樣子。道:“找你們鴇母出來!”
翠娘一聽是平肅侯府的,心底火氣澆油似的躥了丈高,帕子一捏,腰一扭就從燕柒身邊衝了出去,一把推開白菜,指著王路的臉破口罵道:“你算哪根蔥,也敢在你翠娘這裡逞橫耍狠!就算你們侯爺來了也是客客氣氣的,還不好好的跟老娘說話!”
一根皮包骨,塗了紅蔻丹的雞爪子差點戳進王路的鼻孔裡,他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回過神抹了把臉上的唾沫星兒,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