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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嫁》第4章 醒覺
  好好的黃歷本子被薑零染攥在手心裡,變得的皺皺巴巴,廂竹和青玉對視一眼,眸中皆有不安,這樣的薑零染太反常了。

  可還不等她們問,薑零染就放下了黃歷本子,拂衣起身,走了出去。

  二月已立了春,但入目卻沒春日樣,廊下冷氣侵體,屋脊上積雪尚厚,被太陽一照明晃晃的刺眼,薑零染眯了眯眼,感受著冷風刺骨割皮的刮在臉上,她卻舒服的猶如蜷縮在漆黑地下一冬的草芽從土裡冒頭,迎風舒展。

  屋內二人被薑零染異常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片刻,青玉撞了撞廂竹的胳膊,道:“姐姐,你覺沒覺得夫人今日有些奇怪。”

  廂竹未語,皺眉跟了出去,就看薑零染站在廊下,望著銀杏樹的方向,唇邊噙著一抹淺到幾不能察覺的冷笑,目光平和中帶著絲絲銳利和侵略性,看得人心中發緊。

  薑零染察到覺廂竹的目光,側目看她,莞爾一笑:“瞧什麽?不認識你家姑娘了不成?”說著調皮的搔了搔她的下巴。

  廂竹無奈薑零染的舉動,但也因她這一笑一鬧驅散了心中的緊張,忍不住怨道:“還不是您奇奇怪怪的,怎麽睡了一覺倒像是變了個人。”

  薑零染想起了前世她隔著窗縫看著兩個小丫頭離開的場景,心中一陣酸楚。

  在她們二人心裡,她永遠是第一位的,她們憂她所憂,喜她所喜。

  眸中升起水霧,薑零染不想被廂竹察覺,笑著轉開了眼,遙望著碧波如洗的天空,深吸一口氣,待到胸腔裡充斥了冷冽的冰雪味道,才慢慢的籲氣,釋然低喃道:“噩夢醒覺,我已非我。”

  所以,她絕不會再步前塵!

  廂竹沒聽真切,疑惑道:“夫人說了什麽?”

  薑零染咧嘴笑笑,道:“我說,真冷。”說著攬著廂竹進屋。

  青玉已將黃歷本子撫平收好,看她們回來,忙倒了杯熱茶。

  薑零染坐在臨窗炕上,接過青玉遞來的青瓷竹紋杯盞,她看著,想起了前世她奉給孟致沛的那一杯。

  垂眸蓋住眼裡的冷意,她道:“侯爺現在在詩院吧?”

  廂竹點頭,有些心疼道:“夫人又要去送點心嗎?”說著展開疊在一旁的白狐皮毯子蓋在薑零染腿上,又道:“您著了風寒,別親自去了吧,反正您進不去詩院,去了也是把點心交給門房的王路,不如派個人去送?”語氣半是哄半是勸。

  薑零染想起前世做過的蠢事,一時笑意清涼。道:“給我筆墨紙硯。”

  青玉忙去準備。

  薑零染把茶盞遞給廂竹,道:“我需要火漆。”

  廂竹詫異的眨眼,怎麽還要火漆?難道不是寫給侯爺的花箋?心中疑歸疑,但還是立刻去準備了。

  青玉剛將筆墨紙硯放在小幾上,就聽薑零染道:“兄長送我的那把匕首,你去拿來。”

  青玉聽著這話比廂竹聽了火漆還要詫異,愕然道:“夫人說的是回門那日將軍留給您做防身的那把匕首?”

  因著孟致沛喜歡弱風扶柳的女子,對女子舞刀弄槍的行徑就十分反感,而薑零染是將軍府的姑娘,雖不能說精通十八般武藝,但也是稍稍涉獵了些皮毛,特別是馬背上的騎射,最是英姿颯爽。

  而成親後,薑零染為了取悅夫君,再未碰過刀劍弓槍,就連將軍送的防身匕首都成了壓箱底的東西,今日怎麽又想起要了?

  薑零染點頭。

  青玉詫異不解的去取。

  薑零染鋪陳紙張,

捏筆沾墨,洋洋灑灑的寫了一通,趕在廂竹回來之前折紙放進信封。  燒了火漆,封好後遞給廂竹:“你親自去前院,將信悄悄的交給文叔,不要被別人瞧見了。”

  文叔是她的外院陪房管事。

  早些年的時候文叔是軍中副將,效力於她父親麾下,後因在戰場中傷了腿而被恩賞歸家,可他孤零一人無處可去,父親體恤便讓他來了京城,在府中暫時做起了外院管事。

  後來父母相繼離去,祖母和大伯父以他們兄妹年幼無人撫育為由,把薑家二房並入大房,文叔受到了大房排擠,便離開了。

  而兄長送她出嫁後,恐她在夫家被欺,也擔心她鎮不住大伯母挑選出來的陪房,就請了文叔來給她做外院大管事。

  前世將兄長死訊、死因帶給她的人正是文叔。

  如今她回來,想要從這爛沼澤中脫身,能信的只有文叔和廂竹青玉三人,能助她成事的也只有這三人。

  廂竹心中莫名的不安。薑零染前後支開她和青玉寫了信,又把信封了火漆,明顯是不想讓她們知曉信中內容。

  可但凡是薑零染的事情就沒有瞞著她和青玉的,此刻這封了火漆的信文叔能看,她們卻看不得。

  還是說,她們做錯了什麽,薑零染已經不信任她們了?思及此,廂竹一臉惶恐。

  薑零染何其了解廂竹,看她眼神波閃,便已明白她的心思。

  她不告訴廂竹青玉是因為她們二人一定會被她這突然的決定嚇到,覺得她意識不清,阻攔規勸她也是必然的;但文叔不同,他觀人入微,又常在外行走,定知道她們在內宅所不知的事情。

  且前世裡,文叔很早就知道了孟致沛去詩院的真相,起先顧忌著她的一片癡心,後又因她懷有身孕,更是不敢告知了。等到她知道時,已經失了先機。

  “你和青玉自幼跟在我身邊,是我的心腹。我現有一樁大事要了結,需要你們幫我。”她看著廂竹,語調輕緩,字句卻慎重。

  看著薑零染潑墨黑瞳中的毅然冷絕,廂竹心中的不安感更重,她上前一步跪在了腳踏上,握住薑零染的手,壓低了聲音道:“姑娘,您到底要做什麽?”這只是歇了個晌覺,怎麽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薑零染反攥緊了廂竹的手,道:“我要我們都活著!”

  誰能殺她們?薑零染這是在說什麽?又在怕什麽?廂竹覺得莫名。

  薑零染明白這句話有多突兀,看廂竹茫然不解,她又道:“幫我。”

  薑零染的話廂竹從不會違背,更遑論她用這種祈求憂恐的語氣說出“幫我”二字,廂竹想也沒想就應了,貼身收好了信,頷首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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