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致沛幼年承爵,起點極高,十三歲的他意志滿滿的首次下場,沒中,此後一年一考,卻逢考必落。
一次宮宴,皇上看到孟致沛,問了幾句,得知還是個童生,好氣又好笑,點著他,戒他需努力。
打那以後,但凡孟致沛參考,京城裡便有千百雙眼睛望著,卻是關注越足,笑料越足。
更好笑的是,孟致沛儼然成了別家口中的最差,但凡誰家落了榜,心灰意冷,隻消想想孟致沛,也就釋懷了!
秋闈,春闈時,京城的詩院,酒樓,茶館裡總能聽到一句話:你已經很優秀了,你看那平肅侯,考了這麽多年,還是個童生呢!
眼看著別家的孩子都通過科舉取了功名,入了仕,老侯夫人便急了,托了幾個老侯爺的舊知好友,讓他們在皇上面前提一提,至少先入了仕,科舉什麽的慢慢來。得到的卻是一個又一個的婉拒,每個人的回答都差不離,隻說:先讓侯爺把學問做好,至少也要考個舉人,這樣我等在皇上面前才能張的開嘴不是。
考上了舉人還用得著他們?老侯夫人心裡唾罵他們隻念功利,不念舊情!
未能得願,老侯夫人心有不甘,便豁出老臉,去見了榮國公。
老侯爺還在的時候,與榮國公私交甚好。
榮國公年過花甲,早已致仕榮養,不問朝政,得知老侯夫人的來意,有些無奈,心想:就連皇上都知孟致沛屢考屢落的事情,他若是想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官,除非皇上欽點,不然滿朝文武誰敢舉薦一個無用草包?
不過,話自然不能說的這般直白就是。
聽完榮國公的規勸,老侯夫人不得不歇了心思,很是怏怏不樂了許多日子。
年後孟致沛忽然說要與幾個友人辦詩院,方便一起習文賦詩,發奮讀書。
老侯夫人一聽這話歡喜的差點掉淚,直說她兒出息,此次下場必定高中。
薑零染卻明白考取功名不易,況且孟致沛早被老侯夫人溺愛縱容成了個不能吃苦的性子,怕是熬不住這苦讀的歲月。可不管考得上考不上,薑零染都非常支持他的決定。
自辦了詩院,孟致沛每日早出晚歸,辛勤努力的樣子打破了薑零染心中他那個難有恆心的形象,每每看他疲倦而歸,她心疼又欣慰,只能盡心的做些補品點心,隔幾個時辰送去詩院一次。
可真相總是喜歡打人耳光的!
原來孟致沛口中的詩院是北市的倚香閣——京城最奢華的秦樓楚館之一。
他要會的不是詩文書友,而是倚香閣裡的姑娘,鄭清儀。
他的欺騙殘忍且不留情面。
一夜之間她成了全京城茶余飯後的笑話,可老侯夫人卻斥她拴不住男人的心,無用。
半個月後,孟致沛提出要納鄭清儀進府。
她不願,他就罵她善妒蠻橫,說無父無母教養的人,不懂得什麽是三從四德,什麽是女則女戒。
他們母子把過錯都推到她的身上,還要怪罪她的父母,薑零染怎能忍受?爭吵中孟致沛對她動了手,直接導致了毅兒的死亡。
她身子沒養好,他就滿府紅綢的迎了鄭清儀進門——那個肚子比她還大一個月的青樓女子!
想到什麽,薑零染神情一僵,眼底有一息的茫然,茫然過後眸中霜冷有了消融之態,她手掌輕撫上小腹...算著時間,她現在剛有身孕。
前世他們母子情分淺,她沒保住他,這一世,她是不是能看著他健康長大了?
可她今日做的事情,
注定了她會與平肅侯府恩斷義絕,若是讓孟致沛知道她懷孕,那麽十個月後必然會有一場搶奪,再糟糕一點,今日的努力會白費,她和孩子都會被平肅侯府扣下。 不行!
她不能!
薑零染目光轉冷,蓋在小腹上的手指慢慢屈起,一點點收緊,緊握成拳。
生來無父總好過生來夭折!
廊下不知何因忽然的騷亂起來,老侯夫人不悅皺眉,瞥了眼薑零染,斥道:“什麽事情大呼小叫的?這才幾日,侯府就沒規矩了嗎!”
瞿蓮聽出老侯夫人這是在敲打薑零染,諷刺她才協理管家幾日就讓府裡沒了規矩秩序,她心下暗暗發笑,有些得意的瞟了薑零染一眼,乖巧屈膝道:“老侯夫人別著急,奴婢去瞧一瞧。”
薑零染卻知騷亂的因由,暗暗的勻了勻呼吸,收斂了心緒。
不過幾息功夫,瞿蓮去而複返,走得太急被門檻處絆住“咣當”一聲摔在了地上,她也顧不上疼,跌撞著進了小佛堂, 嗓子眼裡迸發出一聲淒厲的呼喊:“老侯夫人,不好了,侯爺他不好了!”說著撲跪在了老侯夫人腳邊。
老侯夫人被這一嗓子唬住了,勻過神後一腳踢在瞿蓮心窩處,厲聲斥道:“下賤蹄子,敢詛咒侯爺,我拔了你的舌頭!”
跟著瞿蓮進來的管家曾大和老侯夫人身邊的宋媽媽一看這架勢,嘴邊的話嚇得咽了回去,束手立在了門旁。
這一腳踢得極重,瞿蓮後仰摔在地上,忙又爬起來跪好,連聲告罪。
老侯夫人厲斥一聲:“閉嘴!”
瞿蓮頓時收聲。
老侯夫人喘著粗氣,冷目掃視曾大和宋媽媽,低喝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宋媽媽迎著老侯夫人要吃人的眼神,上前把手裡的箭矢以及綁在箭矢上的信箋遞了過去,忐忑道:“老侯夫人,侯爺被人綁架了。信上說讓拿五萬兩銀子去倚香閣贖人。”
老侯夫人難以置信的抽了口冷氣:“這怎麽可能,沛兒可是侯爺,他們不要命了嗎!”說著已經拿過了信,在看完信上的內容後,老侯夫人凌厲冷硬的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來,眼眶裡蓄著兩包淚,央嚎道:“我苦命的兒啊——”
瞿蓮看老侯夫人哭的這樣,更是沒了主心骨,哭天奪地的嚎啕起來。
不大的佛堂裡充斥著淒婉絕望的哭嚎,廊下一知半解的丫鬟們聽到這動靜個個都白了臉,心中猜疑,孟致沛莫不是已經沒了?!
宋媽媽和曾大對視一眼,對此情此景皆是愕然,現在好像不是該哭的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