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柒到底沒敢走。
薑零染回來,就看燕柒乖巧的坐在臨窗的炕上,面前攤開了本書,正托腮垂眼看著。
她唇角微微揚了些笑,走近了些“在看什麽?”
燕柒抬頭,看她一眼“看你抄的佛經,字寫得真好看。”
薑零染瞧他有些無精打采的,道“困嗎?”
燕柒搖頭。
薑零染點點頭,解著披風道“白日裡那麽困,怎麽這會兒反倒不困了?”
燕柒道“白日裡睡多了吧。”
薑零染沒了話。
各自洗漱後,百香過來了。
送藥。
燕柒端著藥碗看他一眼。
百香會意的眨了眨眼。
燕柒安心的喝了。
百香道“公子,明日要進宮,何時來接您?”
燕柒沒答,而是看向薑零染“文靖侯,何時放行啊?”
薑零染也正喝藥,擱下藥碗,吃了一顆話梅在嘴裡。
而後淡淡瞥他一眼,扭身進了內室。
燕柒輕咳一聲,看著百香道“寅時末。”
百香抿唇忍著笑,壓下心頭的幸災樂禍,退了下去。
廂竹端著攢盒來到燕柒身邊。
燕柒和薑零染一樣,挑了顆糖漬多的,吃在了嘴裡。
跟著進了內室,臨到門檻處又站住了。
斜倚在門框上,隔著一掛珠簾,看著依靠在床柱上的人。
話梅肉嚼著咽了,他上下牙齒磕著話梅核,低聲道“真讓我住這兒?”
薑零染翻看著手裡的書,輕聲反問道“怕了?”
“”這激將法!!
燕柒深吸一口氣道“你可別後悔!”
薑零染翻書的手一頓,抬眼看著他道“好。”
溫溫吞吞,十分沒脾氣的樣子。
“”燕柒猶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剛勁的力道被卸了個乾淨。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撥開珠簾走了進去。
薑零染看著他在身邊躺下,蓋被,雙手交疊在胸口,閉眼。
挑了挑眉“不是不困?”
燕柒睜開眼,看著她道“不然做什麽?”
薑零染反倒被問住了,撇開了眼,繼續去看書。
燕柒又閉上了眼。
廂竹聽內室裡沒了聲響,扣上了房門,熄了外間燈燭。
薑零染看了幾頁,垂眸看他一眼,而後起身熄了燈燭。
屋子裡驟然黑了下來,薑零染的眼睛有些不適應,上去的時候不小心踩了他一腳。
聽得他悶哼一聲。
薑零染嚇了一跳,忙又退了下去“抱歉,沒注意。”
黑暗中,燕柒睜開了眼,側目看著榻邊的人。
片息,緩慢的勻了口氣,坐起身,伸出手道“上來。”
薑零染把手遞了過去,平穩的上了床榻,在他身邊躺下。
眼睛慢慢的適應了黑暗,她扭頭看著他道“踩你哪兒了?還疼嗎?”
燕柒沒睜眼,伸手在她肚子上輕拍了兩下“睡吧。”
薑零染悶了會兒,道“我把你留下來,你是不是生氣了。”
燕柒睜開了眼。
黑暗中,二人對視片刻。燕柒撐肘支起了身“怎會?別多想。”
薑零染看著他的臉“可你不開心。”
“”燕柒無奈道“我是怕打擾你休息。”
薑零染看他一會兒,道“我冷。”
“”燕柒掀著自己的被角“我這暖和,過來。”
薑零染鑽了過去。
一時間好似又回到了船上。
燕柒給她掖著被角,輕聲道“睡吧。”
薑零染點點頭。
她吃了藥,瞌睡勁兒很快就漫了上來,睡著前,她緊了緊抱著他的手臂,唔囔道“有不舒服要叫醒我,不準偷偷的忍著。”
燕柒笑了下“知道了,
睡吧。”本以為減緩了藥量這晚就會好熬些。
可事實證明,並未減輕多少。
皮肉之下,脈絡之中,時而發癢,時而鑽疼,折磨的人煩躁。
燕柒怕驚醒懷裡的人,咬牙忍著,一動不敢動。
薑零染淺眠,又因貼著他的胸膛,所以很清晰的聽到了他粗重的呼吸聲,睜開了眼。
手臂下的人渾身緊繃著,中衣下汗津津的,縱然是沒看,薑零染也能感覺到他的痛苦。
“燕柒。”
她輕聲喚他。
燕柒眸光一凝。
嘴角開合,遲滯著“嗯”了聲。
薑零染的臉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低聲道“難受嗎?”
燕柒頓了會兒,苦笑道“有一點。”
薑零染撐手坐起身,點燈後清晰的看到了他的樣子。
額角鼻翼是汗,一雙眼睛濕漉漉的,不知是哭了還是汗浸的。
青筋暴起拳頭緊緊的握著,僵硬的放在身側。
她看著,嗓子裡發乾。
這些痛苦本都該是她來承受的。
燕柒坐起身,輕聲道“解毒的一個過程,沒事的。”
薑零染知道他不想自己擔心。
聞言點點頭,道“素常,百香都是怎麽幫你的?”
燕柒笑道“有時候會洗個冷水澡。”
秋日的深夜裡洗冷水澡。
她安眠的時候,他在隔壁受著折磨,薑零染心裡刀剜一樣。
“冷水澡,有用嗎?”喉間哽重。
燕柒眉頭微蹙,又舒展,笑了笑道“好像不怎麽管用。”
薑零染想著他在船上不舒服時都會避開她,悶聲道“需要我出去嗎?”
燕柒怔了下,搖了搖頭, 拍著身側。
薑零染走過去坐下。
燕柒抬手,輕輕的擦著她泛紅的眼角“真沒事,別擔心。”
薑零染撇撇嘴,抬手抱住了他,埋首在他頸間“什麽感覺?”
燕柒的手掌在她後腦杓上揉了揉,順著散開的頭髮往下,環在她的腰背上。
聞言想了想,輕聲道“就像是,身體裡鬧了蟲災。”
薑零染想象不到是怎樣的感覺。
但看他這模樣,不會太輕松就是了。
“我怎麽能幫你?”
燕柒知道小丫頭內疚心疼了。
也知道不讓她做些什麽,怕是會更難過。
便笑道“要不,你幫我抓抓癢吧?”
“後背癢,我又夠不著。”
薑零染幫他抓,卻不敢用力“還有哪裡癢?”
燕柒也不敢讓她抓別處,以免更添了燥火。
“沒了。”
薑零染奇怪道“為什麽隻晚間癢?”
燕柒笑道“大約是這些東西都是夜貓子吧。”
“一到了晚上都醒了。”
薑零染聽他語調輕松,明顯是在安撫她,心裡極其不是滋味“要多久才能好?”
手背癢,燕柒狠抓了幾下,手背上立刻有了幾道紅印,聞言道“很快了。”
薑零染從他懷裡退出來,看著他,眉頭緊蹙“明晚還你想睡在這裡嗎?”
“”燕柒隻得說實話“我中毒後拖的太久,以至於身體虛弱。現在王禦醫不敢下猛藥,只能一邊進補一邊解毒。”
“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恢復身體。到時候兩劑猛藥下肚,就藥到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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