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報恩
這幾日,莫輕淺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她會醫術的事,總要等到入夜後才來到假山的密室中,為凌無心的母親施針。
已經連續施了三日的針,莫輕淺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更添了幾分蒼白。
江湖中只知道莫家銀針之法神奇,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卻不知,此針法極耗費心力,又要以內力相佐,就算是莫輕淺的父親一連七日用針後,短時間內也無法再用內力的。
知道她每日這個時辰都會來,凌無心一早等在假山處,一身玄色長衣,腰間隻用一條沒有任何紋飾的白色腰帶,難得的素雅,這樣的裝扮倒是與莫輕淺很相配。
莫輕淺隻掃了他一眼,就要朝著假山的暗門而去。
見她連正眼都沒有看自己一眼,凌無心都有些懷疑自己的魅力了,什麽時候他對女人這樣沒有吸引力了。
他上前攔下她要推開暗門的手:“你難道沒有發現本公子有何變化嗎?”
莫輕淺扭頭看了一眼:“變黑了。”說罷,想要推門時又被凌無心攔了下來。
“你沒有覺得本公子這身裝扮與你很是相配嗎?”
莫輕淺又回頭看了他一眼:“配什麽,黑白無常配嗎?”
這次她再推門,凌無心沒有再攔著了。
黑白無常......他真的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不解風情的女子。
其實他從未在意過衣著打扮的,只是這幾日見她夜夜辛苦為娘親施針,自己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什麽也幫不上,若能以這些外物逗她一樂,也是好的。
看來......他得另找個女人,好好了解下女人的心思。
曾經的凌無心雖可稱為不近女色,但在外逢場作戲也是有的,其他女子見了凌無心哪個不是主動的投懷送抱,就是沒見過像莫輕淺這般的,凌無心都投懷送抱了,她卻是拒絕的。
凌無心看著站在寒玉床一旁的莫輕淺,絕美的面容卻不帶半點溫情,隻覺得這世上最冰涼的兩物都在眼前了。
莫輕淺需為凌無心的母親連施七日的針,今日不過是第三日,她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她略微閉目調息了片刻,正欲取出銀針時,手卻被凌無心握住了。
她著實有些不悅,這凌無心真是得寸進尺,居然還敢抓著自己的手。
下一刻,莫輕淺不見他有半點輕佻不羈的神色,拉過她的手執掌相對,她隻覺得自己全身都暖融融的。
這......這已經是他第二次給自己輸內力了,要知道,他這樣強行給自己輸內力,對自己的損耗更大。
此時的凌無心雙目緊閉,無比的認真專注,莫輕淺本不該分神,此時若心緒不寧,極易走火入魔,可她還是忍不住盯著他看。
這樣安靜沉默的凌無心,確實俊逸無雙,比那西院的成志,不知勝出多少,他對自己的用心,究竟是為了這個身份,這身醫術,還是......真心。
感覺到自己的內息波動越來越大,強迫自己閉上雙眼,心無旁騖,再不想其他。
凌無心緩緩收起內力,睜眼看到的就是莫輕淺嘴角似略帶起的淺笑。心中便知道,她並非真的如面上一般冷情。
有了凌無心的內力,莫輕淺今日施針沒有那般吃力。凌無心親眼所見,在莫輕淺最後一根銀針拔出時,他母親的手指似動了一下,不禁有些濕了眼眶。
從他有記憶時就知道,母親受了傷一直昏迷不醒,他如何不盼著自己有朝一日,
能見到母親醒來,親口喚她一聲娘。 “七日後,你母親頭中血脈會暢通,淤堵之處便會慢慢消散,也許......很快就會醒來。”
“也許?”
“她在寒玉床之上已久,血脈早已被改變,與常人不同,所以,我無法肯定她究竟何時會醒來。且就算她醒來,怕也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手腳無法動彈,形同殘廢,需有人在身旁細心照顧。”
凌無心沉默了片刻後開口:“無妨,能醒來就是萬幸,我需盡快通知父親,這可是自本公子出生以來最大的喜事了。”
見慣了凌無心或是放蕩不羈,或是輕浮多言,都是將各樣情緒放在臉上,像現在這樣壓抑著心中歡喜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
可惜,這樣的凌無心也只是片刻。
很快又咧嘴笑著,湊到莫輕淺身前:“莫兒你於本公子有如此大恩,我該如何報答你才是。”
莫輕淺聽他又是喚自己莫兒,已經沒有當初那般憤怒,只是聽他這樣喚自己,總有些與父親喚著不同的感覺。
莫輕淺一邊收起銀針一邊淡淡道:“你兩次為我折損內力,就當扯平了吧......”
“那可不行,一事歸一事,你還要為我母親用針,之後幾日怕是還會需要本公子為你渡內力,你若想報,本公子隻接受以身相許。而你醫好本公子的母親,本公子若報恩,也只會以身相報,莫兒覺得如何?”
“以身相報,你確定你那位青梅竹馬的妹妹可願意?”留下這樣一句話,莫輕淺沒有再理他,自行離開了。
凌無心一手摸上鼻尖, 心中細細品著她這話。
她這是......吃醋了嗎?
凌無心回到房中,立刻吩咐了人,一來讓人盡快尋得父親,告知母親得事,二來,是通知閣中另一位銀面大人盡快趕來。
這位銀面,乃是四位銀面中唯一的女子,又精通媚術,凌無心思來想去,想要俘獲莫輕淺這顆美人心,只有靠她了。
莫輕淺回到房門口時,看到賀思思正背靠著門,坐在地上,似是在想著什麽,自己都走到她眼前了,她才抬頭看到自己。
“這麽晚了你不睡,在這裡做什麽?”莫輕淺問道。
賀思思雙手托起下巴,看著莫輕淺開口問道:“離姐姐,我被人訓了。”
莫輕淺挑眉,凌無心對她兩人完全不似對待下人,這事東院的人都知曉,她想不到東院中還有人敢訓她,且賀思思性子跳脫,又是個有仇必報的,她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去報復那人,而是來找自己訴苦。
提起裙擺,莫輕淺同賀思思坐到一處,背靠著房門,頭仰起如賀思思一般的角度,看到了滿天星辰,如皎夜明珠,如某人的眼眸。
“為何被訓?”
“他說我不知廉恥......”賀思思聲音有些低靡。
莫輕淺突然發現身邊似乎還有另一人的氣息,原本隱藏的極好,她都未曾發覺,只是在賀思思說了那句話之後,那人的氣息突然變得急促。
想著凌無心的東院中,都是他的人,她此時反而覺得安心,想必那隱藏在暗處的人,對她與賀思思,也沒有什麽威脅,她便沒有提起。